凡八篇:三寸金莲,犬卵,神鞭,飞碟,多屁,送饭,巨蛇如木,鞋灰
三寸金莲——
“三寸金莲”是旧社会妇女从小被裹成的小脚儿的美称。现在,还有些小脚老太太。
某村一老太太,双腿患“脉管炎”,数年不能下炕走路,痛苦不堪。一年夏天,她的一条腿病情严重,脚腕已溃烂变黑,长了蛆虫,发了臭,那枝“三寸金莲”黑烂得早不成个样子了,零零欲掉,这条腿的小腿往下早没了痛觉。老人整天呻吟不止。老人儿媳妇是个黑心婆,对待婆婆最可恶。她见婆子的臭小脚儿要掉了,拧下来就扔进猪圈给猪吃了。
老太太又受了半年活罪,才一命归天,摆脱了痛苦。
此下明峪(村)事也。
又:
犬卵——
一位小脚老太太,挥舞着荆条追赶一只老母鸡。眼看着要追上了,老太太却一跤跌了个“狗啃屎”。那只老母鸡惊叫着煽起翅膀,往地上下了一个蛋,逃走了。老太太看脸前那个鸡蛋,足有鸭蛋大,已经摔裂了,里面似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动。老人爬起来,捡起鸡蛋掰开看时,里面是只老鼠似的小狗崽,黑色的胎毛,眼还没睁开,就和母狗刚生出的小狗崽儿长得一样,只是小得多。它还在手中蠕动呢!老太太觉得奇怪,拿给人看,不到一个钟头,狗崽就死了。
过了几天,那位老太太暴病而亡。这件怪事就传开了。
六则少年异闻:
神鞭第一
两个老农在院中晒太阳,老王修理着他那杆赶大车的长鞭,老李抽着烟儿瞅着他。
老李指着桃树枝儿上落着的一只麻雀,对老王说:“你把那个鸟儿一鞭子抽死,我给你一条儿烟!怎么样?”
老王抬起头,一双“火眼”瞅巴了一下那只鸟儿,说:“你给什么烟?”
老李往他近前凑了凑,说:“‘官厅’烟!咱们就打这个赌……试巴试巴呀?”
老王站起身来,掂了掂手中的长鞭,往前进了两步,说:“抽不下来我给你烟!”猛的抡鞭向那只倒霉的麻雀抽去,嘴里还嘟囔着:“你可别后悔!”“噗—
!”鸟儿毛爆飞—那只麻雀在空中给老王一鞭稍儿拧了个尸首两分!
老王粗糙的大手掌上,躺着那只无头麻雀,在老李眼前晃动着。
“鸟儿抽死了,拿烟来吧。”老王说。
老李一对黄眼珠子盯着死鸟儿,可就不动了……
飞碟第二
我小的时候,曾看见过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也许是所谓的“飞碟”。
记得我七岁上幼儿班的时候,一天下午,要上体育课,同学们大呼小叫的拥向操场。我在操场里站着,偶然发现头顶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一个长方形的棕黄色的东西,很高很高,就像纸箱子片儿一样。奇怪的是,当时并没有风,不可能是被刮上天的硬纸板呀?而且它是悬浮在那里……这么奇怪,我想让别的同学看看,他们急着玩儿,没搭理我。
多屁第三
世上多屁者,莫过于我听说的一个人。
我村王某,一日,背一篓冬瓜过一条山沟。自沟底起,此人每一吸气,必放一响屁,一步一个,走出二里地,到了沟口方止。
送饭第四
晌午了,火一样的骄阳,当空迸发着灼眼的光芒,使人不敢扬脸看天。地里全是半人多高的棒子苗,油绿的叶带,编织出一张无比大的绿毡子,直铺向远远的一带山脚下,上面密密麻麻的筛着令人心烦的白光点。
庄稼地里建着个小砖厂,一溜一溜的砖坯子整齐的排成行,炮楼似的个砖窑在场中央矗立着。工人们都家去吃饭了,只有看摊的刘胡子在砖垛下阴凉里,等着老伴儿送饭来。
他瘦长的身躯,老虾似的佝偻着,盘膝坐在地上,一双黑布鞋垫在屁股底下,光着一双筋骨突兀的黑瘦脚丫子。穿条肥大破旧的厚蓝布裤子,裤腿上的红砖粉也没扑净。他现在又累又热又饿,右手握着杆早没了火星儿的烟锅,搭在右膝上,左手捏着顶金黄的旧草帽,扇着风。一身酱黑色的筋骨肌肉,不住往出冒着汗,红背心儿都和脊背粘在一起了,显出了竹子节儿似的一串脊椎骨。一张长脸,下半边儿长满了黑白胡子茬儿,闪动着亮晶晶的细汗星子。稀长的眉毛下,一双眼窝深陷的老眼,向大道上注视着,黑眼珠流露出烦躁的光亮。他一脸刀削的似的皱纹,往下拉的更深更长了。
“老刘,我老嫂还没给你送饭来哪?!她也不是给你做了些什么好吃的呢!”刘老四耪地回来晚了,路过这儿,和刘胡子招呼着说话。
刘胡子转过脸来,嘿嘿一笑,一看,后面还跟着他大小子铁栓。
铁栓说:“大伯!六十多的人了,还干这个呢!干脆撒了手叫他们(儿女)养着你算了!”
“你说的可不行,能干一天就说一天,叫我干呆着我呆不住哇!”老刘笑着说,“你们怎么现在才回去?”
刘老四说:“嘿!别提了,你弟妹非让耪完了那块儿她才叫我回去,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要是不以她的,她真不叫你吃她做的饭!还不……还是我那嫂对你关心呀,天天打晌午的,给你往这儿送。”
刘胡子一笑,“也就是那个样儿呗,没法的事儿,干这个就好受不了。”
大道上,刘胡子的老伴儿高一脚低一脚的来了,右胳膊挽着个荆条儿篮儿,蒙着手巾。
“给你拿好东西来了!”刘老四大声说。
刘胡子老伴儿走近听见了,说:
“没好东西,粥、咸菜!”
三个男人嘿嘿嘿的笑起来,老四又说:
“什么咸菜粥!哪能给我哥吃那些东西呢!还怕我吃呀?是不是大米饭、炒鸡蛋,还有‘二锅头’呢吧!”
刘胡子咧着大嘴乐了,露出了一嘴豁子黄牙。
篮子放在地上了,刘老四掀开手巾一看,可不是一罐子棒子粥,半碗咸菜疙瘩!
刘胡子喜滋滋的一张脸,正望着篮子淌口水呢,一看真是“咸菜、粥”,当下就没了笑容:
“怎么拿这个来呢!拿回去吧,干了半天活儿,就叫我吃这个呀?!”
刘胡子背过身去,不听老伴儿那一套,他觉着很丢脸,嘴里唧唧哝哝着。
老伴儿一边直叹气,骂着:“死老头子!你真不吃,我可拿回去了啊!”身子只是不动弹,眼望着“倔老头”转回身来。
可是刘胡子太觉得在别人面前丢人了,就是不调过来吃,刘老四在一旁劝:
“老哥呀!叫你吃你就吃吧!你弟妹不叫我吃饭的时候,我一口凉水也喝不着,这就算不错了。发了工钱,再吃好的!”
他还是不吭声,铁栓忙对老太太说:“大娘!你先给他到村里卖馒头的三旺那儿赊几个馒头来,光喝粥是不行!拿了馒头来他要再不吃,就是他的不对了。”
老太太听了,只得这么办,也觉着自己太算计的不象话,嘴上骂,心里不知怎么疼老伴儿呢。怏怏的赊馒头去了。
老四、铁栓爷俩,又说了刘胡子几句,赶紧回家去了。
老太太拿了仨馒头回来,老头不得不吃,但他哪里咽得下去,唉声叹气,强吃下去一个,就不吃了,说:
“我还是就咸菜喝粥吧!”
他嘎吱嘎吱的嚼块咸菜,呼噜呼噜的吞口粥,一气儿把一罐子粥全喝光了。
巨蛇如木第五
深山中,一位老农刨药草。刨了一会儿,就坐下来休息。他掏出烟锅儿,在旱烟袋中剜了一锅子烟叶丝,点上,就慢悠悠的抽起来。抽完烟,他顺手在坐下的“枯木”上磕起了烟锅灰……这下可坏了!他坐着的哪里是一节枯木?原来是藏在草丛中的一条巨蟒的一段身子!磕烟灰惊动了这巨物,它一下就把人甩出去撞在树上了!老农虽然没受多大的伤,但受惊可不小。再找那巨蛇,早没了踪影!
鞋灰第六
王老太太,夜里梦见自己死去的女儿和她要鞋穿。老人问女儿为什么不用给她烧的“钱”自己买,她说:“烧得那钱不能花。”老太太醒来很是悲伤,第二天就找了一双女儿生前穿过的鞋,亲自到女儿坟上烧化。
过了数日,老太太又到女儿坟上,见那双燃尽了的鞋的灰烬完完整整,俨然还是一双鞋在那儿放着呢。用手一触,鞋灰遂塌落做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