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初的皇帝，向光明神发起战争，简直就像是小说情节一样。“塔尔对这位千年前的君王有些神往，”只是关于他的记载太过模糊，只是一些模糊的概述，身世背景都没有记录。“
书中对于这位皇帝所发起的战争过程也没有描述，更未提及他被处死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只是明确了这位皇帝失败了，被神降下的圣火净化掉。
”这个人还挺神秘的····“塔尔喝了一小口红茶，温热的暖流从喉咙涌入腹中，身上多了几分暖意。
”辛西娅，那座塔是干什么的？“塔尔随口问道，他这些天来在这间书房中跟着辛西娅学习，经常会看到那座灰色的高塔伫立，高塔下面是一片树林，平日里即使他会跟着辛西娅去后院里进行体能训练，也从未接近过这座高塔，更没有进过那片树林。
”那座塔····“辛西娅语气有些停顿，”我也不太了解，在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被封锁了。“
”听说男爵曾经下达禁令，禁止除他以外的所有佣人接近高塔，发现有人违反，就直接驱逐。“
”为什么？“塔尔有些好奇，”塔里有什么？“
”不清楚。“辛西娅起身，接过塔尔手中的茶杯，”这雨是暂时不会停了，我们还是先进行其他课程吧。“
”今天您还要继续练习语法读写，我们现在开始？“女管家伸手示意。
塔尔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又看了眼雨幕中的模糊轮廓，在他眼中，这座高塔又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色彩，相当令人在意啊，塔尔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个念头。
这座塔，会不会有他想要探寻的真相呢？
”少爷？“
辛西娅的声音令塔尔回过神来，他深吸口气，脸上露出一个贵族式的标准微笑。
”没事，我们继续。“
·····················
大雨滂沱，整座城市都被雨水覆盖，街道上弥漫着一层隐约可见的水雾。
诺瑟尔大教堂，艾文坐在一间静室内，手中捧着一本书。
静室的地面上有一座铁质的十字架，四周墙壁都是单调的灰色，用于使牧师在静室内能更好的集中精神进行冥想，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要么会用于向光明神祈祷，要么供牧师们休息。
但艾文此时拿着的书并不是牧师们人手必备的《圣典》，而是一本厚厚的诗集《阴影和棺木之歌》，他坐在静室内的垫子上，听着窗外雨声不绝，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格外悠闲。
”咔哒。“
静室的房门被打开，艾文合上书本，抬起视线后正对上那张熟悉的脸。
”你不是在锻炼神术么。“凯尔只穿了一条裤子，提着自己的佩剑，赤脚走进房间，挪揄艾文，”倒是挺悠闲的啊。“
他裸露着上身，肌肉并不发达，却有种匀称的美感，金色长发上还沾着水珠，滴落在地上留下几道水印。
艾文看到这一幕，神色平静，”我说过很多次，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要随意打扰我，也不要在我面前这样暴露你的身体。“
”你家人没教过你最基本的礼仪么。“
”真无情····“凯尔的语气有些抱怨，”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这种小事就不用在意了吧。“
看到艾文渐渐冷漠的眼神，他急忙改口，”不过我也正是因为有要紧事，才来找你的。“
”最好是真的。“艾文将书放在一旁，从垫子上站起来，视线转向窗外。
”找我有什么事？“
”嗯，我过来有两件事要告诉你。“凯尔长出口气，”第一件事，你们文莱的国王，暴熊大君就要来了。“
”奥古斯汀·哈克？“艾文语气平静，没有丝毫对国王的尊敬。
”他在王都公然宣言要调集军团，效仿先祖的功绩，来再次驱逐那些兽人。“凯尔显然已经习惯了艾文的冷漠，耸耸肩，接着说道：”根据送来的消息看，他和他的军团两天前就已经动身朝这里赶来，预计明天早上就会到达。“
”简直可笑。“艾文目光一闪，眼底弥漫着莫名的意味，”国王这些年的举动越来越荒唐，不好好在王都处理政务，带着军团要跑来和兽人打仗？“
”现在兽人已经退走，他再来又有什么用？“艾文有些不屑，”不过是一个脑子里只有女人和宴会的蠢物，还扬言要在王都雕刻出一座巨大的雕像，用以宣扬他先祖的功绩，不过只是想借着先祖的名声来加固王位罢了。“
”这就和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有关了。“
凯尔的话让艾文转身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第二个消息就是·····“凯尔神色一肃，”圣城传来消息，三大牧首之一的战争牧首即将被调派而来，圣城三分之一的战争苦修士也会跟随他来到这里。“
”你在开玩笑？“艾文脸上平静的神色被打破，有些难以置信。
”教会想干什么？派一位大牧首来这里，还带上了战争苦修士那些疯子和屠夫？！“他看向凯尔的目光多出几分怀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是在怀疑我说的话么？“凯尔故意做出心痛的样子，”你这样可是让我很伤心啊。“
”严肃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艾文话音未落，便听到远处传来的一阵响动。
”来了么。“凯尔嘴角上扬，朝艾文径直走去。
”你要做什么？“看到凯尔离自己越来越近，艾文皱起眉头，下意识想向后退去，却被对方一下子按住肩膀。
”知道我刚才去哪儿了么？“凯尔凑近艾文的耳朵，语气神秘。
”看看窗外。“
艾文目光回转，远处有几个灰白色的身影渐渐放大，俞渐沉重的马蹄声将雨声搅得粉碎，高大的战马破开雨幕，背上的骑士手持银色长枪，在夜色中亮起一道寒芒，灰白色的盔甲上描刻有数道火红色的纹路。
这些骑士足有数百人，排列成三队，策马移动间，仿佛雨幕中跃动的火焰，队列上空飞舞的旗帜上有一抹鲜红闪动，艾文瞳孔微缩，他看到了旗帜上的图案。
一座燃烧的红色十字架。
骑士们腰佩长剑，动作整齐划一，驱动战马行至凯尔面前，他们沉默着，雨水顺着盔甲流淌而下，宛如一尊尊灰白石雕伫立。
”这就是······“艾文已经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十字铁骑·····“
”这就是我的下属。“凯尔有些得意，”一个惊喜。“
他对窗外的骑士们挥挥手，所有骑士都拔出长剑举在胸前，握剑的拳头垂在胸口，发出一声震响，对他们的长官致敬。
”教会下达了命令。“凯尔斜倚在窗边，”兽人们虽然撤走，但光明神已然在圣殿下达神谕，传来警告。“
”敌人还没有真正离开，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艾文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那些高大的骑士。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凯尔有些不满，却看到艾文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他们带着的那些人······是谁？“艾文的话让凯尔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见到那些骑士中有几人从马背上放下两个人，丢在水洼里。
他和艾文擦肩而过，一下子从窗户翻了出去，跳进外面的雨幕中，艾文见他这样，没有犹豫，从正门向外走去。
凯尔身上淋着雨，站在教堂外的青石地面上，看清地面上的两人后，眉梢挑了一下。
”哦······看上去可真疼。“
”怎么了？“艾文此时也从教堂中出来，站在凯尔身后，”这两个人是——“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目光定在那个倒在水洼里的人，对方身上穿一套件黑色轻甲，胸口开着一道大口子，鲜血已经将轻甲染红，身上沾着些泥土。
但真正令人惊骇的是他的脸，四道野兽利爪划过一般的伤痕将整个五官都撕裂开来，皮肤被划破，能看到伤口中鲜红的血肉，狰狞恐怖，简直不成人形。
”这身打扮，是你们这儿的斥候吧。“
艾文走过地面上的水洼，蹲在这个斥候身前，能看到对方的胸膛还在微弱的起伏，显然还活着。
”喂喂，你干什么呢。“凯尔被好友的举动吓了一跳，也跟了上去。
艾文没有回答，瞳孔中倒映着斥候的棕色卷发，神色莫名。
他低声自语。
”贝伦·······？“
···············
”那么，今天的课程就到此结束了。“
辛西娅合上书本，对塔尔的表现还算满意，”您可以回去休息，或者在宅邸里四处转转，只要不去那座高塔附近，其余的随您喜欢。“
”我知道了。“塔尔捏着眉心，有些疲倦，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他瞥了眼书房一角的时钟。
现在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雨势还是没有减小的意思，空气中的凉意越发浓重，令他不由打个寒颤，身上的疲惫也被驱散几分。
”少爷。“塔尔正要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辛西娅却突然把他叫住。
”有什么事？“
”刚才您在练习书写的时候，有一个自称为国王信使的人送来口信，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知会您一声。“
女管家犹豫几秒，还是下定决心，缓缓说道：”文莱国王，北地守望者，暴熊大君，奥古斯汀·哈克陛下正在朝红枫城这里赶来，他和他手下的’白熊‘军团将会在明天早上抵达。“
”我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
”国王陛下要来？“塔尔先是一愣，随即对那位从未见过的文莱国王生出些许好奇，”为什么？“
”没人能猜到国王想干什么。“辛西娅有些无奈，”但我觉得您还是小心些为好，你要知道，男爵和陛下的关系······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密切。“
”他们之间曾经有些小小的误会。“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塔尔下意识开口，但随即就变了脸色。
【笨蛋，男爵现在还没醒来，你又是他的养子，暂时行使最高指挥权，到时候肯定就是你去和国王会面。】法里安忍不住解释，【她是在警告你，要小心国王。】
”不会吧····“塔尔有些喘不过气，求救似的看向辛西娅，”你的意思是，要我一个人去······“
”是的。“辛西娅有些于心不忍，想到那些有关国王的荒唐行径，对眼前的少年十分同情，却也爱莫能助。
”您要知道，国王陛下一向不喜欢辉耀人。“女管家指指自己迥异于诺曼人的灰蓝色眼眸，”我和他见过一面，很明显国王不喜欢看到我。所以——“
”到时候，您就将代表男爵，以红枫城领主，王国之盾的名义，和国王陛下单独会面。“
”为什么是我？“
明知道答案，少年心里还是生出这样的念头。
【除了你，还能有谁？】法里安的灵魂传来一道意识，安慰有些紧张的塔尔，【不过也不用太紧张，有我陪着你，不用害怕。】
【况且，今天晚上也是时候了。】
”是那个么？！“塔尔目光一亮，对今晚要做的事十分期待。
【对，做了那个，等你去见国王的时候，也能够保护自己。】
”好吧，我去就是。“塔尔听到法里安的保证，悬着的心放下不少，于是对辛西娅说道：”我会去和国王会面。“
”代表男爵，以王国之盾的名义。“
塔尔说完，就推门离开，关门前又突然回身看向女管家，”辛西娅，今天的晚饭就不用做我的，我有些累，今晚就早些休息了。“
”少爷，起码还是要吃些东西——“
”那就这样，我先回房间了。“
塔尔不等辛西娅说完，就将房门关上，留下女管家站在书房里，话音低了下来。
”睡前至少还是要喝一杯牛奶吧······“
一声轻响，房门被关上。
辛西娅站在原地，片刻后，坐回椅子上，从身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枯萎的阴影》翻开，书页里夹着几片发黄的干枯叶子，将书本放在膝上，她的目光有些出神，手指在桌上轻点，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良久，长出一口气。
“这座城市的未来让人担心，我······还有回去的机会么？”
“不，我一定要回去，回去找到你。”辛西娅眼底仿佛凝结出一层冷霜。蕴藏着逼人的寒意，“帕罗尼的乌鸦。”
“我亲爱的老师。”
她放在桌上的手腕一番，袖子里跳出一把精致的银色短剑，刺穿书本上的树叶，目光注视着这一页最后的一句话。
【生于黑暗，归于虚无。】
窗外的雨也在此时停住，但浓重的乌云卷动，令人心里生出些许压抑之感。
云层中酝酿的，是新一轮的暴风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