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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年级的数学,已经超出了周大龙能力范围。

周爸没学过奥数,他没有变态的思维和奥妙的逻辑,无法参透深奥的奥数的奥秘。周羽只好每晚去隔壁请教池天,请他给自己讲解,装作认真听讲,最后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感叹,把他的作业扯过来抄。

周羽吃饱晚饭,敲响隔壁的房门。池爸开了门,周羽走进池天房间,看到池天正趴在桌子上独自悲伤。周羽走近一看,作业工整地写满作业本,旁边稿纸上写的却不是演算过程,而是满满一片的樱字,宛若漫天樱花飞舞,可见其相思之苦,一班之长有如虎落平阳。但班长不愧为班长,爱得再深也不能影响学习,思念女人也要留到作业完成后。

周羽一直惦记着苏晓樱精致的小本子,他私自打开池天家的电脑,把苏晓樱本子里写的歌曲全拉进了播放列表。

一首《爱在西元前》的旋律牢牢抓住他的耳根,歌词依然充斥着又臭又长的人名地名。他深陷在音乐的漩涡中,无法相信《双截棍》和《爱在西元前》竟出自同一张嘴。那嘴里像含着鸡蛋的嗓音,配上他看不懂的歌词,周羽再也放不下来。他不禁感慨,以后上厕所终于可以切歌了。

一旁的池天憋不住了,朝周羽喊道:“你是故意的吧!没看到我正伤心吗!还在放情歌!”

听到池天的咆哮,周羽挣脱漩涡回到现实世界。人悲伤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悲伤的时候有人让他更悲伤,好比痔疮快好了的时候被人强灌几两白酒,复发了。

周羽不舍地关上音乐,突然感到豁然开朗,灵感如冲向马桶的水一发不可收,对池天说:“我帮你写一首情诗,绝对比你的好十倍!”

池天仿佛捡到救命稻草,问道:“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

不打没准备的仗,不做亏本的生意,周羽一把扯过池天的数学作业奋笔疾书,那速度连复印机看了都会感到惭愧。

周羽回到家,咬了半小时的铅笔,铅笔被咬到连老鼠都懒得驻足。他望着一张空白的纸绞尽脑汁。还好没乳汁,不然乳汁也要被抽干。

周羽眼前又浮现出苏晓樱凶狠如虎的目光。那对虎牙,仿佛流着饥饿的涎水,随时要把自己腐蚀掉。周羽觉得这样不行,必须改变情境。他晃了晃头,把苏晓樱凶残的一面抛到脑后。

苏晓樱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温柔如水的天使,周羽再把自己变成一个爱苏晓樱爱到死的男子,魔鬼变身天使,周羽终于进入了情境——

致樱樱

我在跑

云在逃

你的影子摸不到

风在吟

鸟在唱

你的心事猜不到

鸡在飞

狗在跳

周羽是个王八蛋

周羽端详着这首花光脑汁的作品,暗想这连石头都要感动得流泪的作品,定能拯救池天濒临破碎的感情。周家父子还是心有灵犀的,周大龙承认自己像王八,周羽骂自己是王八蛋。至此老杨的言论被推翻其一。

周羽敲开池天家门,上交作品。池天读到最后一句点睛之笔不禁感慨真是好兄弟,或许苏晓樱看了后,把周羽和自己作对比,发现周羽是流氓,自己是罗密欧,在苏晓樱心中的形象好比被踩瘪的乒乓球扔进热水里,慢慢膨胀,恢复原状。池天再注意到称呼,不叫晓樱叫樱樱,写得爱意绵绵,他心中更是自卑,原来自己写的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池天又欣赏了一遍,觉得有些眼熟,突然恍然大悟,问周羽:“我觉得有点像那什么了——对了,方文山写的《眼泪知道》,你借鉴他的歌词吧?”

周羽摇头,说:“非也,我借鉴的是《黄河大合唱》。”

“哎,不管了,你帮我给晓樱吧。”

池天打算死马当成活马医,不成功便成不了人,从此以后低头不见抬头也不见,连诗都懒得誊写一遍。池天从书桌里拿出一盒磁带递给周羽,说:“给,你的稿费。周杰伦《范特西》专辑。”

周羽收获了意外之财,大喜过望,马上回家拿出周大龙两年前买给他练英语听力的复读机,擦了擦机器身上的灰尘,插上耳机一首接一首地听。

周大龙见状,惊讶地问:“怎么突然听起英语来了?”

周羽拔下一只耳机,严肃地对父亲说:“英语老师说了,英语要多读多听,我想提高英语成绩!”

周大龙听了乐开了花,嘴里喷出几个烟圈。周羽回到房间,嫌用耳机听不够过瘾,关上房门,用扬声器来播放。歌声传到门外,多亏周杰伦咬字不清,周大龙真以为儿子在听英语。周大龙觉得儿子长大了,知道努力学习了,为了庆祝儿子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又拉开一听啤酒享受起来。

到了入睡时间,周羽戴上耳机关了灯。窗外月色透进来,床边磁带的盒子上泛着层层银光。磁带的封面上,周羽看到,一个戴着红帽子的人,正兴奋地看着自己。

第二天,池天的眼睛黑了一圈,可见相思之苦是比皮鞭之痛更难忍受的,前者在心,后者在肉。池天走进教室,一改往日偷瞄几眼苏晓樱的习惯,苏晓樱此时仿佛变成美杜莎,看一眼就要变成石头。池天别扭地坐下,拿出数学习题集,把对苏晓樱的爱一分为二,用一半来爱数学,心里好受了许多。

周羽看到失魂落魄的池天,懒得再用老招,直接把诗递给苏晓樱,说是池天给的。纸上不再有两只小狗在快乐玩耍,而是一张质量稍微比草纸高一些的稿纸。纸的质量不在于价格,而在于所承之物。草纸承载着情诗,能散发草香和诗香;信纸承载着大便,只剩屎臭。

苏晓樱把纸展开,诗香滚滚溢出,周羽猜测苏晓樱已经在诗里迷了路。

“写得太棒了!刘老师果然没看错你!”周羽懵了,代笔的谎言居然被拆破得这么快。他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可心中还是暗喜,写的破诗是池天的,写的好诗是自己的,好比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他马上默认了。

“这字一看就是你写的,池天写字哪有你好看,这诗还有你的风格呢。”苏晓樱毫不吝啬地把夸奖的话都倒了出来。周羽更懵了,苏晓樱这样夸自己,仿佛老虎拥抱猎人一般罕见,他感动万分;更听闻风格两字,俨然已成诗人,于是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周羽顿时觉得平日里最令他害怕一头母老虎,这时竟如猫一般可爱,难怪老虎和猫同属猫科动物。

放学路上,周羽对池天掩盖了部分事实:“苏晓樱跟我说,诗写得很好,但是她对你没什么感觉。”周羽撒谎完全没有内疚感,苏晓樱对池天肯定是没感觉,不然看到最后一句早跟着骂起来了。周羽嫌池天不够伤心,添油道:“你就像曹植写《七步诗》,写出来是死,写不出也是死,横竖左右都是死。别伤心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加油!”池天说不出话,脸变成猪肝色,望着夕阳陷入悲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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