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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咒

纳柏镇镇长府邸。

莉迪亚与威尔被卫兵们带到了会客厅里。在喝掉了莉迪亚拿出的海亚合剂后,威尔因中毒而产生的那种麻木冰凉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了。威尔未曾见过那种蓝色的半透明液体,据莉迪亚自己的说法,那是她亲自制作的药水,对大多数毒药都有抵消的功效,而且对服用者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

镇长的府邸算不上豪华,甚至有些寒酸,但厅堂里颇为宽敞明亮。

为了处理手肘上的伤口,威尔卸下了手甲和护臂。当他将亚麻里衬的袖子卷起来时,发现小臂的皮肤上显现出一块血红的咒印。咒印的纹路古怪复杂,扭曲的条纹仿佛纠结在一起的蛇群。

“让我看看!”

莉迪亚在威尔想要遮掩隐瞒之前急切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后者虽然有一些不情愿,但面对前者强硬的态度只好露出无奈的笑。威尔不想让女法师多一份不必要的担忧,虽然不知道这丑陋的咒印到底是什么妖术,不过可以肯定是那个杀手在临死前搞的鬼。

莉迪亚纤细的手轻轻按住威尔手臂上那块显出咒印的皮肤,指上散发出亮紫色的微光,她在用精神力进行探查。

“这是……血咒?”莉迪亚有些疑惑,“我不知道如何解除它,不过它对你的身体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从波动上看更像是某种用作标记的咒印。”

血咒,即是用血魔法施加于人的诅咒。血魔法中的诅咒有一个很奇怪的规律:越是诅咒效果强大的法术,就越易于解除;诅咒效果越不起眼的法术,却反而难以解除。

莉迪亚探知威尔身上的血咒只有微弱的魔力波动输出,拥有与其相对应咒印的人可以在一苏里(一苏里约等于七百五十米)之内感觉到这个血咒发出的魔法能量,在四十苏码(一苏码约等于七十五厘米)之内能够将拥有这种血咒的人定位。

像这种效果不强的标记类血咒,即使是莉迪亚这样学识丰富、精于魔法的法师也很难找到方法解除。在所有魔法中,血魔法是最难以捉摸的类型。其它类型的魔法都是符合一定原理的,而血魔法则像是完全无视那些原理的存在,或者背道而驰,或者无规可循。

莉迪亚施展驱咒术试图解除威尔身上的咒印,血红色的微光闪过,解除失败,咒印依然牢牢地附着在威尔小臂的皮肤上。

“……不行!”莉迪亚苦恼地皱起眉头,她有些气馁,想了想又对威尔说:“威尔,等我们离开这里,你跟我回贤者之塔吧,或许我的导师可以为你……”

“那么遥远的事情,还是等离开这个国家之后再说吧。”

威尔悄然收回了自己的手,莉迪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镇长特里和骑士雷欧回来了,他们走进了会客厅。威尔看到那名脸上戴着面纱的女神官也默默地跟在雷欧身后,她的双眼里满含疲惫的神色,想必是因治疗伤者而劳累过度。

镇长与骑士队长坐在了桌子对面,女神官则在进行礼仪性的问候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了。

吩咐仆人送来茶点之后,镇长特里率先向两人开口了。

“威尔先生,你亲眼目睹了那些杀手纵火的整个过程,没错吧?”看到威尔点头,镇长继续问道,“可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起火点?”

“有一句话叫做‘吃人粮饷,为人办差’,我的雇主莉迪亚示意我帮助难民少女寻找她的宠物犬,于是漫无目的地在镇上闲逛。那伙杀手抓住了那只狗,所以我出现在那里也不算偶然。”

“在监狱里的那两名杀手,其中一个被割开了喉咙,从平滑的切口上看,应该是用轻薄小巧的利器在背后偷袭时造成的。”雷欧接着问出自己的疑问,“我检查过你的匕首,你把它保养的很好,新得简直跟从未用过一样。那个杀手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对此也不是很清楚,等我赶到监狱的时候,那个被割了喉咙的可怜虫已经死掉了。至于我的那把匕首,平时我只用它来切水果,所以看上去才会崭新雪亮无崩刃。”

“这就奇怪了,如果不是你杀掉的他,那会是谁呢?”

“大概是他的同伙想要独吞赏金,所以就对同伴下了毒手吧。”镇长插话道,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可语气里的轻蔑鄙夷已经表露无遗。

“很有可能,即使在佣兵的世界里,这样的事情也很常见呢。”威尔对镇长的猜测表示赞同,“问题都问完了吗?那么该我提出问题了吧?帮助你们阻止了杀手的我,不会白干吧?”

特里和雷欧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雷欧说道:“在此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们找到了那个被你关在笼子里的杀手同伙,对他做了简单的审讯。他将整个事件陈述了一遍,他告诉我们:你是林田兄弟会的人。”雷欧紧紧凝视着威尔的双眼,仿佛想要从中寻找出难以察觉的漏洞,“这样一来,一切也都说得通了。毕竟为了阻止同伴被杀,兄弟会的人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是么?”

林田兄弟会,因为是在这场战乱中崛起的中立势力,并没有受到内战两方任何一面的认可。况且,这个地下组织虽然打击国境内猖獗四起的盗匪和趁机肆虐的异族,可也窃取过两方军队的物资。虽没有在盗取军粮的过程中杀死任何士兵,却也打乱了双方的战略布局。

因此,林田兄弟会的成员是被官方通缉的存在。

“威尔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以护卫的身份与我一同旅行了,你们问这样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莉迪亚皱起眉头,语气极为不悦。她用自己来袒护威尔,他们不会想要怀疑一位法师的。

“对不起,尊贵的法师小姐,职责所在,实乃例行公事,请见谅。”镇长表现得很谦逊,但坚持追问下去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威尔迎着雷欧的视线,没有丝毫退缩。他感觉到莉迪亚在桌子下轻轻抓住了自己的左手,她一定是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感到非常不安。但威尔清楚,提出这个问题的雷欧根本摸不清自己和莉迪亚的底细,这并不是抱着肯定态度的反问,只是抱着侥幸心态的试探而已。

翻开手腕反过来轻柔地握住了莉迪亚的小手,威尔带着一副被荒诞笑话说动了的表情大笑起来:“我不知道那个名叫凯文的家伙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在我眼里他只是个趁着战乱出尽了风头的跳梁小丑。我是一名佣兵,我可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自以为是英雄的落魄蠢蛋,除非那么做会有与其相应的好处。如果我真的是凯文的同伙,那为什么没有打算趁着混乱救走凯文,而是选择了鸣钟报警呢?”

镇长和雷欧被威尔的这番说辞反驳得无言以对。两人仅仅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而那个声称威尔是兄弟会成员的杀手同伙,就此问题在被审讯时,口气上也不是很肯定。

就算威尔真的是兄弟会的人,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实施抓捕,因为他可是一名正式的佣兵。佣兵行会在大陆上还是很有影响力的,他们会为每一名身家清白的合法佣兵提供最基本的权益保障,西大陆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与佣兵行会有着一份协议,其中就包括国家方不能无故囚禁佣兵的一项条件。

违反协议的国家往往没什么好果子吃,当然佣兵行会并不能起兵讨伐或者要求教廷予以制裁,不过有很多手段可以教训他们。最简单的,佣兵行会允许佣兵半年到一年内提高该国家商队押运的价格限制,佣兵们会巴不得这么干。在这个不贸易便无法繁荣的时代,没有出口商队的国家,经济发展会走向死局。到时候,这个国家的选择恐怕就会很纠结了:选择雇佣非法佣兵,他们的价格倒是低廉,雇请他们打仗倒是没什么问题,只要你能让战况保持一路的优势,他们便不会反戈,可要是让他们护送商队,毫不避讳地说,他们出了城门就是强盗;让本国军队去押运则是愚蠢到家,首先,护送途中战斗损失的是本国耗资培养起来的战力,而且正因为是本国军队的关系,无法进行越界护送,否则将会被视为战略入侵。

威尔忽然感觉到手中那份柔软在抽动,于是望向了莉迪亚。只见女法师满脸红晕,神情尴尬地想要将自己的纤手从威尔的手中抽离,威尔只好一脸歉意地松开了手。

接下来镇长发表了一番无关紧要的感谢话语,当然对女法师的谢意要远比佣兵多得多,也诚恳不少。最后,镇长向两个旅行者阐述了纳柏镇资金不足的尴尬事实。其实早在镇长说出之前那一番用来铺垫的烟幕话的时候,威尔就已经察觉到这个老头的想法了。

“……所以,为了表示本镇无法支出奖励金的些许歉意,我决定将从杀手身上缴获的那把附魔弯刀赠予威尔先生。”

威尔将茶杯中最后一口茶水喝完后,接过仆人递来的那把弯刀。鉴于功用上的优劣以及武器本身的强度,附魔武器的价格千差万别。像这种附了触发式风刃法术的武器算不上是什么昂贵的物品,威尔预估这东西在黑市里最少可以卖上十枚金币左右的价格吧。

还不错!威尔心想,虽然这把有附魔的弯刀并不适合自己,但多少值上一些钱。弯刀的刀身轻薄小巧,挂在身上也并不碍事。虽然没有拿到现金,但是这个镇长还是比较慷慨的。

不过雷欧的下一句话让威尔对镇长的看法即刻转变。

“在你离开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雷欧语气凝重地对他说,“死掉的那三名杀手,是盗命者工会的人,你有没有……”

“那与你无关。”威尔下意识地将里衬袖口拉了下来,遮住自己的小臂,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来,“我们可以走了么?”

…………

盗命者工会,臭名昭著的杀手集团组织。大陆各处都有他们的成员和眼线。只要你出的价足够,无论对方是阴沟里的老鼠还是王座上的狮子,他们都会接下并完成任务。

盗命者工会的标志是一副棺材,棺材盖微微倾斜露出一条缝隙,一只紧握金币的骷髅手骨从缝隙中伸了出来。每一位正式成员的身上都会有这样的魔纹刺青,方便他们进行内部识别。

这个组织源远流长,无论受到何种打击依然可以在暗处恢复生机并继续滋长。他们确实有存在下去的实力,神圣教廷曾有两任教皇便是陨命于盗命者工会的杀手成员之手,对于这样邪恶嚣张的组织,掌握大陆公法的教廷自然不能饶恕。

教廷制定的公法中,有一项就是针对盗命者工会而设计的律条:击杀或逮捕盗命者工会成员者,可以到当地政府领取奖励金;每一名普通成员的价格是十五枚金币,如果是声名狼藉的杀手或者该组织的骨干成员,价格会翻上几番还不止。

有人对神圣教廷的这种做法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给杀手的人头标上价码岂不是与杀手组织的行为等同?没错,被盗命者工会成功暗杀的第二位教皇就曾主张过废除悬赏杀手的律条,不过很遗憾,在他的主张还未受教廷议会商讨通过之时,他就死在盗命者杀手的刀下了。

威尔和莉迪亚两人向着难民的帐篷区不紧不慢地走着,在他们回到旅店之前,莉迪亚说她想去看看艾丽萨现在怎么样了。

镇长那老家伙真是个奸商呐,威尔边走边暗自想道。三名盗命者工会的正式成员杀手,赏金加起来有四十五枚金币,而且虽然表面上是当地政府给予奖励,实际上最后是由教廷来买单。

以十枚金玛尔的代价就将威尔打发走,老镇长表情依旧是一脸的道貌岸然,内心里怕是早就乐开了花吧?毕竟,再怎么说,威尔也是亲手击杀了两名杀手,三十枚金币可是三倍的价格呢。

(货币兑换率:1金杜哈=5金玛尔=60银贝利=900铜塔克)“莉迪亚,我记得有名学者曾经说过:在三倍于原本的利益面前,人们往往都会选择做出疯狂的蠢事,对吧?”威尔阴沉地问道。

“的确有这样的说法,不过像这样含糊的理论是很难去证实的。我的导师常告诫我说:人心是无法被计算的。所以我个人认为,这只是一个比较有趣的说法罢了。”莉迪亚对威尔提问的动机不明所以,但却给出了十分严谨的答案。

威尔觉得,自己之所以没有使用武力绑架镇长,逼迫其砸锅卖铁凑钱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个老家伙并不是个中饱私囊的人。特里虽然像个奸商,而且有种族歧视倾向,但却不是个自私吝啬的家伙。

镇长的宅邸虽然舒适,却也极为简朴。威尔注意到一些本应有着装饰镶嵌的地方都有被翘除过的痕迹,一些本应摆放着古董艺术品的壁龛空空如也。如果这些都不足以证明特里的清正廉明,那么镇子上那些难民便是最好的证明。

像这种刚刚达到中型规模标准的小镇,收容难民的工作要比想象中麻烦多了。首先要保证镇内的物资储备不会受到很大的冲击,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协调守备军、镇民和难民的食物供应可是相当棘手的。威尔很清楚,在战乱期间将难民拒之门外的城镇屡见不鲜,而纳柏镇却连一些稍远村落的难民也一并收留了。

如果教廷给的那些金币足够镇长重新修缮那片废墟的民房,运气再好一些,赶上战争结束的话,难民们就能在新建的房屋里安居乐业。

这么乐观地遥想未来根本不像自己呢,威尔在心中暗暗自嘲道。

“威尔。”莉迪亚似乎有话要说。

“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趁乱救走凯文?即使没办法立即出城,但我可是位法师,一定能确保所有人安全顺利地逃出这个小镇的。”

“要是我选择趁乱救走凯文,那两个死去的卫兵多半会被算在我的头上,最后连你也会受牵连。”威尔给出了解释,“如果官方通缉我们的话,情况就会变得很麻烦:首先,一个亚隆人和一个女法师的组合太过显眼;其次,我们被通缉的罪名可是谋杀卫兵,被抓捕时只要有反抗的倾向就会遭到击杀。以我们的实力自然是可以突围,不过你肯定不会忍心杀死那些无辜的士兵,我说的没错吧?”

莉迪亚沉默不语,她明白威尔的推测很正确。

“所以,我才弄响了那座警钟。因为对我来说,最首要的任务是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其次才是协助你完成想要去做的事。至于兄弟会,与他们合作的确很愉快,但在那之前,我可是你的随行护卫。”

“威尔……”莉迪亚有些出神地凝望着他,那双翠绿的眼睛仿佛一对融化的翡翠。可当威尔转过头来的时候,莉迪亚却躲开了视线,继续说道:“……我们到了。”

难民区与之前相比凌乱潦倒,北边已经熄灭的灰烬在冷风的吹拂中升起刺鼻的烟气,耳边不住传来老人的呛咳声和小孩子的哭闹声。镇上的卫兵和一些年轻力壮的难民在清理残局,从他们沾满灰尘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很多物资都毁了,他们的生活将会更艰难。

两人在这一片凌乱的景象中寻找着艾丽萨,他们首先看到了之前在酒馆表演时敲打多维埃手鼓的草行商青年加尔达,他正在向酒馆里那支佣兵小队兜售小物件。

女人对漂亮精致的小东西总是没有什么免疫力的,威尔看到佣兵队长,也就是那个叫葛温娜的金发女人买下了两枚被制成天使形象的纯银挂坠,然后将其中一枚送给了队里的那名女剑士。

这种挂坠也许诚如卖家所言,能增加佩戴者在暗处的视野距离,不过其功效大多不尽人意。但两个女佣兵毫不在意,对她们来说挂坠的外形价值是远大于实用价值的。

“那个光头大个子,你不准备来一个强力地龙皮护腕么?装备上的话可以徒手打碎厚重的石板呢,我可是只有这最后一件存货了哦。”加尔达巧舌如簧地诱哄着哥瑟人壮汉尤金,可后者明显曾吃过草行商的亏,任凭加尔达费尽心机也不肯在他身上买走哪怕一件物品。

“唉,真是生意惨淡呢……”加尔达自顾自地叹息着,本想趁着这场火灾,镇上的人们难得地聚在一起,又不在那个老戴尔的酒馆里,自己终于能不受干扰地好好做生意了,结果销路还是不畅呢。

正在惆怅之时,发觉又有两个人走近,他立即换上商人的笑脸:“来来来,这位美丽尊贵的法师小姐。您来晚一步,漂亮的银羽挂坠已经销售告罄,刚刚被另外两位迷人的女士买走,不过我这里……”

这个草行商有着红棕色的简短卷发,蓝色的双眼中洋溢着活力与热情,身材苗条结实,穿着老旧而整洁的绿色粗制亚麻衫和黑色软皮长裤。他坐在一块平坦的砖石上,把原本背在身后的大号空间背包置于一旁,并用羊皮毯子在身前摆起了售货摊。

刚刚在起火的时候,全镇上的人都跑到这边来救火了,包括那队佣兵和这名年轻的草行商。一向没心没肺的加尔达不理会难民们鄙夷的目光,自顾自地做起了小买卖。

威尔注意到羊皮摊的角落处摆着一只锡制的鼻烟壶。他俯下身,动作不紧不慢地向它伸出手,却被一只灵巧修长的手牢牢抓住手腕。

“对不起,这个是我的私人物品,不卖的。”加尔达一边说着,一边将鼻烟壶拿起来,打开盖子放在鼻子前狠狠一吸,“嗯!你瞧,在这个满是烟尘阴霾的地方吸一吸还真是让人舒畅了许多!”

威尔不以为然地收回自己的手臂,向这位年轻的草行商打听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名叫艾丽萨的难民女孩?她身体虚弱,需要有人搀扶才能走路,是卡米村村长的女儿。和她住在一起的是个叫做艾达的亚隆人少女,你们在酒馆里一起演奏过《秋色之吻》,记得么?”

在问话的同时,威尔盯着加尔达的眼睛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这个小伙子与威尔的年纪相仿,可威尔看上去要比他成熟得多。从加尔达的神色中,威尔察觉到这家伙不仅认识艾丽萨,而且跟她还很熟。

草行商撅起了嘴,似乎有些不满:“真不巧,我刚才救火的时候一定是吸入了太多的浓烟,头脑昏昏沉沉的,什么事儿都想不起来。我听我家的胡椒老爹常说,当一个商人头脑混沌的时候,一笔好买卖将会让他如同醍醐灌顶。唉,可惜生意实在不景气……”

没有理会加尔达的哀怨唏嘘,威尔仔细地在他的羊皮货摊上寻找有价值的商品。摆在摊子上的全部是些小巧古怪的新鲜玩意:有草布羽毛缝制的娃娃;有精钢打制的一组短柄梭镖;有盛装着用途可疑的药物的陶瓷小药瓶;还有修剪指甲专用的夹刀。

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的小玩意令人眼花缭乱,威尔选中了一只色泽灰暗的戒指,对草行商问道:“这个多少钱?”

“哦!您真是太有眼力了,这可是施加了安魂魔印的戒指!别看它卖相普通,不过只要戴上它,无论是摇晃的船体还是吵闹的蚊虫,都无法阻止你睡个好觉!只要一枚金杜哈,您就可以获得它了!”

金杜哈是矮人发行的铸币。矮人对金子的执着度不输于任何其他种族,他们熔铸金子的工艺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是最先进的。他们将熔铸的高纯度金币称为杜哈币,市值约等于五枚大陆通用的金玛尔。

“别开玩笑了,我宁愿用一枚金杜哈买几桶好酒淹死在里面!”

就在威尔对加尔达漫天要价的行为表示不满时,莉迪亚将一枚印有战锤标志的金币放在羊皮摊子上,然后拿走了那只戒指。

“你留着它吧,佣兵不接受施舍!”

当莉迪亚将戒指拿给威尔的时候,他生气地拒绝了。

“哦!十分感谢这位美丽尊贵的法师小姐,您出手真是太阔绰了!我就知道我比较有女人缘!”加尔达飞快地拿起那枚金杜哈,让它在自己灵活的手指上翻滚起舞,最后将它塞进衣服的内衬里。

“真是笔好买卖,我的脑袋突然又灵光起来了!”加尔达又开始油腔滑调起来,“我亲爱的艾丽萨在教堂西边的一顶褐色帆布帐篷里,虽然里面有熏人的烟草味,不过她会被照顾得很好。帐篷的外面挂着牛角拼凑起来的装饰,如果你还是找不到,就循着老乔治的口琴声吧,他总是喜欢在临睡前吹上一曲柔和哀婉的调子。”

好生意又让草行商重新振奋了精神,他又开始叫卖起来。威尔与莉迪亚绕过了教堂来到了西面的帐篷区,这里帐篷的数目要比教堂东面那些少上许多,显得松散稀疏。黑暗的夜色让帐篷的颜色看上去都一样,想要在二十苏码(一苏码约等于七十五厘米)开外辨认帐篷的具体颜色还是很困难的。轻柔舒缓的口琴声飘然而来,两人循着这略有哀婉凄凉的沧桑曲调找到了那顶挂着牛角装饰的帐篷。

老乔治蹲靠在帐篷围壁处,眯起双眼将口琴捧在面前专心致志地演奏着,从那沧桑的旋律中仿佛能听出那些常年漂泊在海上讨生计的水手们艰辛的航行生活。

雷鼻犬莫莫原本安静地靠在老乔治身旁,神情安逸地打着盹儿。

似乎是嗅到了威尔的味道,莫莫立刻起身摇着尾巴凑过来,亲昵地用鼻子拱着威尔的膝盖,威尔蹲下身来轻抚它的头。

两人没有上前打扰,直到老乔治完成整支曲子。曲子名为《咆哮之海的穿行者》,是哥瑟人水手编写的歌谣。咆哮之海即是中土大陆的北海,是魔鲸油的重要产地,也是北海海盗的长船泛滥的海洋。

“有何贵干?”老水手将口琴揣进皮衣中,抬眼望着两人。

“我们是艾丽萨小姐的朋友,她怎么样了?”莉迪亚问道。

“她只是受了点惊吓,还好她的宠物狗回到身边让她安下了心,她在帐篷里面睡觉。”老乔治指了指帐篷里面。

他拿出一只烟斗,将烟叶搓开后压进了斗钵,然后用火石火绒将其点燃,深深地吸上了一口,火光映亮了他斑白的乱发和粗糙的面容。

从老乔治的口中得知,这顶帐篷是属于草行商加尔达的,那个小伙子邀请老乔治与他成为同行的伙伴,老乔治认为住在酒馆里实在是太破费,当时也就同意了。莉迪亚询问起为什么他们会和艾丽萨在一起,老水手回答说,在许多人都不知道营地那边失火的时候,艾达就来找加尔达寻求帮助了,于是加尔达和老乔治就将艾丽萨安顿在这。

烟叶已经燃烧殆尽,老乔治将烟灰从斗钵中敲出,满脸沧桑地说:“听说纵火的那帮家伙杀掉了负责看管仓库的几个平民,就为了盗几桶鲸油。放火之前,靠近杂物堆的几户难民也未能在屠刀下幸免。”

“那个叫艾达的亚隆人女孩去了哪里?”这次询问的人是威尔。

“我们去找艾丽萨的时候她去救火了,现在她还在那边帮忙吧。加尔达那小子倒是坠入了爱河,我想他一定事被艾丽萨病弱的样子迷倒了。加尔达对艾丽萨说,等他赚够了钱,就找最好的神官和学者为艾丽萨治病,然后在奥神王国的临海城市为她买下一幢别墅……”

“听说你曾经是个水手?”莉迪亚与老乔治闲聊道,“可以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了乘风破浪的冒险生涯么?”

“被放弃的是我才对……”老乔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愤怒或是哀怨,想来他早已对这件事实变得漠然。看到莉迪亚一脸疑惑的样子,老乔治作出了解释:

自从这个王国--也就是塔斯尼斯--进入这场内战开始,很多事情就发生了改变。亲王派和摄政王派分别割据着这个国家,在东西两地分庭抗礼,不遗余力地争夺着塔斯尼斯的政权。

过了一段时间,亲王察觉到通过封锁商道的方法可以削弱地理位置较为闭塞的西境,于是他就真的这么做了。西境没有多少适合耕种的土地,只有丰富的林业资源以及矿产。

亲王不仅占据南方的贸易要道,还对海路进行了封锁。商船无法向东航行,西面又是敌对王国的海域。摄政王要求将商船改为战舰,以准备在海上突破敌人的封锁。商船必须裁掉多余的水手,尽量留下年轻力壮的人作为战斗力,于是老乔治就这样丢掉了他的老本行。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威尔问道。

“加尔达欢迎我入伙,成为一名草行商。”老乔治回答,“对于像我这种离开甲板便无家可归的人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着落了。”

既然艾丽萨平安无事,莉迪亚也就放下心来,与老水手告别后,两人便回到了酒馆。从正在收拾客桌的老板娘那里得知,米凯尔出去救火还没回来,两人只好回到客房里面等待。

威尔漫不经心地用绒布擦拭阔剑的剑刃,刚刚沾染在上面的血渍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细致地清理。这柄剑的剑刃上布满极为细小的崩口,高强度的精钢材质令剑身十分坚韧,从打磨出的细致纹理上能够看出锻造的工艺高超精纯,绝对经得住一次次招架与斩击的考验。

“我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从加尔达的帐篷那儿回来的路上,威尔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监狱里那两名杀手我只干掉一个,另一个并不是我杀的,也肯定不是被他的同伙杀死的。”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莉迪亚对威尔的说法感到奇怪,在被雷欧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威尔也同意了镇长的说法。

“因为那个杀手的死因是被锋利的短刃割喉,而我杀死的那个杀手在和我战斗时,短刀上并没有血迹。”威尔顿了顿,“在现场找到的那架短弩是那个死于割喉的杀手的,如果他的同伙想要私吞赏金,完全可以等到凯文被射死之后再动手。要知道弩箭的上弹速度可不是一般的慢,基本上只能用来暗杀没有戒备的目标。”

“就是说,有人暗中帮助了凯文,很可能是他幸存下来的部下。”莉迪亚若有所思,想起镇长在谈及这个问题时草草地用杀手内讧作为解释,“或者,会不会是镇长的人?”

“镇长没有理由去刻意照顾凯文。如果真的是镇长的人,那两个镇卫兵很可能就不会被杀手杀死了。”威尔回答,“能够悄无声息地摸到杀手身后给予致命一击,肯定是位技艺高明实力卓越的窃杀者。这样的人物藏在这种小镇上,一定有什么目的。”

“对于不知道其目的与想法的我们,说不定会与其发生冲突。”威尔不甚乐观地对莉迪亚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更加谨慎才行。”

叩门声响起,威尔起身开门,是米凯尔回来了。这个猎户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被问起原因的时候,得知他在镇上的一位熟人被杀了。他之所以现在才回来,是到镇外帮助卫兵将死者安葬,一共有五名难民、两名卫兵和六名负责看管仓库的镇民成为了这场人祸的牺牲品。

“那个叫米兰达的女神官,是镇上唯一一个圣职者。”米凯尔对两人说,“治疗伤者已经使她过于劳累,所以在为死者们念诵悼词后,我们就让雷欧送她回去休息了。至于埋葬死者的工作,就交给我们这些本镇的猎户、樵夫和铁匠了。”

莉迪亚安慰了几句后,米凯尔长叹一口气,从悲伤中振作起来。也许他觉得被比自己年纪小的晚辈关怀,实在是有失风度,于是立即平复了沮丧的情绪,示意威尔可以开始说明计划了。

“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在去往塞俄城的路上伏击雷欧他们。他们的神官状态不好,这是我们的运气,也是我们的机会。从这里到塞俄城需要两天的路程,我们选择的伏击地点要远离城镇。袭击行动一定要快速利落,不允许半点拖沓,以最快的速度从战斗中脱逃才不至于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威尔看了看两人,“下面我要说明我的计划,细节方面你们或许会有更好的主意,毕竟最了解自己擅长做什么的只有自己,所以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为了确保行动万无一失,我们必须将可能出现的麻烦一一列举出来然后反复演习对应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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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暮夕,宴家大少,生下来就是气人的,惊为天人的颜值,碾压众生的智商,世人只能默默仰望,谁能想到,某一天,他会拜倒在一个小厨师的脚下,甘愿俯首称臣。“众生皆苦,你却是甜的。”这是宴大少的日常表白,文艺而痴情,感动无数人落泪,然被表白的人一脸无奈,“说人话好么,你又想吃什么了?”宴大少立刻掰着手指道,“我今天想吃八宝醉鸭,红烧海参,水煮牛肉……”“怎么全是荤菜?荤素搭配才健康。”……宠文无虐,甜到齁鼻,且看傲慢、毒舌,目中无人的豪门总裁是如何被温婉聪慧的小厨师教成百依百顺小奶狗的。
  • 可以不醒么

    可以不醒么

    如果这是一场梦,为什么要醒过来……如果梦到的是你的灵魂,那梦醒的时候,你会不会还在我身边……可不可以永远不要离去……因为害怕梦醒之后,再也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 舞女王在上,爱卿们在下

    舞女王在上,爱卿们在下

    舞艾卿,T国军部权势倾天的唐家三小姐,怎么也该是个大家闺秀,偏偏修长微向上挑的眼角,生生改变了她的气息,成了一个妖颜媚世的妖女。双面娇娃,改不了爱钱如命的癖好,偶尔迷糊、脑抽、没心没肺,还有点二,令那些个美男是又气又无奈,抽搐不已。。总之,本文剧情老套,就是有那么些狗血,狗血+狗血+。。=一盆狗血,嘿嘿,话说到这,就让我们来看看舞“女王”是如何令各位“爱卿”们臣服于她的一双脚丫之下,嘿嘿。。奸笑中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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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蹉跎了时光

    顿时我眼前一亮,既然有男生看长如此人妖,长长的睫俞像扇子一样敷在眼睛上,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阳光淡淡透窗折射撒男生脸上,有些苍白的脸显得透明似琉璃一般,五官搭配在一起还比我漂亮!真是令人发指。男生好像听什么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是女的?”令我内心非常不爽!面目可憎往他的方向冷哼一声内心呐喊小白脸“不然!”白大褂的张医生看看我俩,就边跺着猫步走出去边说“我给你们打个证,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圆圆嘚肚腩一抖一抖的,让我脑内深思浮现一句话不是学校伙食好就是医务室油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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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FBOYS之幸福预演

    盛夏她是有着悲痛的过去,在家里没母爱,并且不愿意和别人交流,但这样着她遇到两个要好的朋友。她一起来到了南开学校遇见了TFBOYS,一段爱情故事就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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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蔷薇之名

    最坏的年代,最美的灵魂,最残忍的命运游戏;个人与家族,自由与责任,理性与激情的迷惘交错。公爵小姐与叛乱者的邂逅,红眸魔女与执政官的重逢,一次次生离死别,一番番擦身而过,走过凛春与严冬,走过断头台与长街,走过鲜血与苦痛的炼狱;当熟悉的目光再次交会,爱终如明媚的蔷薇,烂漫华美地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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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盛世,却隐藏着惊人的逆流。我,肖飞扬,却要向这些逆流宣战。为了人类的平和,为了家园的安宁,为了恩惠,我要出战。我靠的是什么?剑道,龙吟,龙吟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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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雪

    陆风,一个内向害羞的双子座男生,在他的高二,遇到了一个开朗的女孩——叶敏!爱情的第一眼,便是千载难逢的千里眼,他对她是一见钟情的···可是,为了高考那份梦想,他和她之间的爱情经历了太多故事!爱情如雪,凉到手心,却暖到了心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情雪”,他的爱情就是这样,经历了太多温度,直到最后,雪融化了,他才知道她是有多么重要···5年的时间赛跑,他一直在她身边,从未走远;而她大步向前,时常回头,不敢走远;一个怕跟丢,一个怕失去,这就是他和她的故事···爱情雪,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无奈···甜到忧伤的雪,融化了一个男孩的心,温情改变了他,让他变得更加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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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胆赵云,转世却为特种兵王,觉醒后招雷劈,穿越到了斗破苍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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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麦克阿瑟为首的美国占领当局推行的一系列民主化和非军事化政策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内幕?日本真的是无条件投降吗?为什么靖国神社会被保留下来?为什么日本政府屡屡修改《和平宪法》而不得却又锲而不舍?资深旅日作家俞天任将为我们揭开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