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致远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这么快简单,恭敬说道:“是的,您老认识他?”
“以前有接触过几次,原来他对金匮要略这么有兴趣,以前就看出这小子在中医方面有天赋。”
这小子,苏致远听到这三个字,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估计周天老师,也大不了十岁,老人能够这样称呼他,看来两人不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更像是有师承教导才会有这样口气。
“周天也算是比较纯粹研究中医的人。”
“是的,周天老师在我们学校是著名教授,他的理论在学术界备受关注。”
“以前年轻的时候,那是他还是一个小伙子,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找到我的,还在我的饭馆打了小半年的工,这小子聪明一点就通。”胖老头说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了以前周天在饭馆的情景,模样精瘦,一脸憨厚。
苏致远听到胖老头这样说,不由得大惊,他记得周天老师在课上提过几次,自己能够真正走入中医世界全是在饭馆学的。
周天说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苏致远的脑海里,他最经常说的是:你们呀,现在不好好读书,现在你们多幸福呀,坐在教室里,要暖气有暖气,要冷气有冷气,也挨不着饿,想要做学问还有老师教你们,不用像我们一样,我去拜这个大师的时候,去了人家饭馆里打了小半年的工,才学了点皮毛,不过我这点皮毛倒以应付你们了。
苏致远心想,眼前这个老人应该就是周天教授年轻时的“师傅”。
胖老头摇摇头说道:“现在中医不好搞呀,现在凡病要讲出所以然,中医就是这点不好,所以中医在西方科学下被妖魔化了。”
胖老头的家里是祖传的中医名家,只是在后来民国后,中医没落。他去欧洲留学,学习了西方的科学体系,也看到了中医的局限与真正的价值。
苏致远看到眼前这个秃顶胖老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胖老头哈哈大笑说道:“不过当医生就应该实用主义,有根据的肯定要找出根据,在看病时候,就得以救人不为主,不能局限理论,用单纯一套体系否定另一套体系存在意义。”
苏致远点头说道:“我非常同意您老观点。”这个观点跟他自己的认识是相同的,他也一直认为应该这样对待中医,就像相对论还没有发现的之前,大家以为牛顿的理论就可以解释一切。
“现在中医在医院像西医那样越分越细了?”
“是的,把针灸,推拿,纯中医分开了。”
“社会分工,有好有坏。”
“不过像你这般行医像是古代郎中一样,如果这样分工思维不好走。”
这句话说到了苏致远的心坎上了,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经常在同一个病考虑中医治法和西医治法方面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例如功能性疾病按临床效果来说,是中医疗效慢,但是副作用小,自己在从事外科时间比较长,对于西医更有经验,很多时候诊断的时候很难避免会习惯性的使用西医疗法。
胖老头说道:“大部分的西医更像是奥利匹克竞技,大家分工好了,比跑步的跑步,比跳水的跳水,在技术上的区别是谁的手更灵巧,对于器械把握更加娴熟,而中医对医生要求则更高,中医师则更像是一部智能的诊断仪,诊断结果的准确与否更跟中医师的数据容量也就是就诊经验,还有诊断思维上的区别。”
苏致远静静的听着,胖老头的这句话说的很到位,让他有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也让他对医学有了很多的思考,有时自己就像井底之蛙一般,固定在自己的思维模式里面来,担心尝试会失败所以把一些知识教条化,固定化。
老人也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想,以为胖子意志消沉下来,没想到是大隐隐于市呀!
“不过现在纯中医的望闻问切确实需要根据科学进步互相兼容并进,但我一直认为,身为医生都需要有那种不依赖设备也能诊断出病情的功力,特别是像你这样自由行医,这点尤为重要。”
苏致远点头,确实,这段时间行医以来,他经常有这样的感觉,以前在医院习惯的思维是五大常规先做了,然后再照本宣科的诊断,慢慢的就形成了固定思维了,现在离开了这些东西就像是没有了知觉一般,如黑夜探路,战战兢兢。
看到苏致远极为认真的倾听之态,胖老头心里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欣喜,觉得把自己这一辈子研究的东西说出来,才有感觉自己还活着,没有白活。
“像我们那个时候,医疗条件极端恶劣,根本就指望不上什么医疗诊断仪器,虽然我是一名西医,却不得不把老祖宗的这套手艺拿出来,不然兄弟们的性命就得丢在那里。”
老人听到胖老头提到这个就想起了,在那片西部无人区的情景,映入眼帘都是黄沙,看不到尽头,老人补道:“这袁老头家里是祖传的中医,他还是一个西医全科医生,还是留过洋的,你得好好听他的话,保准没错。”
苏致远听到老人这样说,不由得一惊,看到胖老头已经这般年纪了,如果说是祖传中医他倒是不觉得奇怪,但是留过学,还是全科医生,这就有点不可思议。
胖老头笑着说道:“蔡老头子可比我风流多了,他可是刚刚才流洋过来,我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变化大了,让我去我估计也找不到路。”
苏致远从两个老人的话中,听到的信息量太大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原来老人是刚刚回国的。
胖老头看了一下苏致远的手问道:“这手怎么了?”
苏致远一怔。
“是不是受过重伤?”胖老头问道,他心里不由得一紧,看着伤疤的口子不小,而且疤痕很粗,就像是条麻绳绑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