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仙教现任教主艾瑶是个女神级的存在:长腿大胸,瓜子脸,丹凤眼,行事雷厉风行,为人行侠仗义,在大事上的决策往往一说一个准,因此虽然不常在教内露面,却在教众心中拥有很高的声望。此次天策军挥师南下,她也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在骚乱发生前,安定了军心。然而,南诏天策联手的威力难以想象,局面依旧棘手,这已经不是众人团结一心就能平安度过的劫难。艾瑶心里非常清楚,现在的五仙教孤立无援,她需要一个稳定的信息来源。
苗疆这片肥沃的土地大得难以想象。即使莲坂与妹妹分别后马不停蹄地往教内赶,到达时也已经到了半夜。艾瑶穿着一身剪裁合适的绸缎裙坐在五仙教主坛前,头顶一轮圆月,脚下卧一条长蛇,静静地等莲坂归教。莲坂心知自己犯了大错,远远地望见艾瑶单薄的身影,便“噗通”一声匍匐在地,声音里满是自责:“灵蛇使莲坂,归教来迟,请教主责罚!”
艾瑶没接话,玉手一抬,柔风托起莲坂的双臂,她笑着说:“莲坂,你的脾性我最是清楚,此次事发突然,我不怪你。”
莲坂依言起身,望着艾瑶平静的脸色,有些迟疑:“教主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么?”
“猛虎在畔,怎能安睡?”艾瑶笑着望天,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惆怅,“莲坂你还小,可能不清楚事情的严重程度。此次天一教摆明了就是借刀杀人,想将我们彻底根除。因此,一旦我有哪个决策出了问题,五仙教就可能会全军覆没。”
莲坂从未见过这样焦虑的教主,在她印象中,艾瑶一直是天仙般的存在,不为世俗所累,不食人间烟火。而现在的艾瑶眉眼间尽是疲倦,乍一看竟似老了十几岁。念及此,莲坂敛眉,垂手站在艾瑶身边:“莲坂愚钝。然而,身为一名五仙教弟子,若教主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莲坂定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不至于,莲坂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爱他么?”
被艾瑶跳脱的思路吓到,莲坂一头雾水:“教主说谁?”
艾瑶一双丹凤眼扫一眼莲坂:“在这种背景下你认为我问的是谁?”等了一会儿,看莲坂没接话,艾瑶道破天机:“那天策中郎将想必也是俊俏得紧,不然你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教主!”莲坂大惊失色,腿一软跪倒在地,“莲坂自从进了五仙教一向以教内事务为大,不敢为一己私欲触犯教规。如今天策军南下,我不再跟他往来便是。”
“我像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么?”艾瑶闻言一声轻笑,涂了丹蔻的手掩住口鼻,丹凤眼里魅惑溢出来,“我要你保持跟他的关系,甚至更亲密一些也不为过。”
“教主?”
“我需要天策军的情报。”
莲心处理完神志不清的宁狄返回教内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掀开吊脚楼门口的草帘,一眼看到了正坐在桌前发呆、同样一夜未眠的莲坂。虽然对自家阿姐满肚子怨气,但想到现在局势紧张,教主指不定给阿姐派了什么艰巨的任务,她也只好隐忍不发。然而,当她轻手轻脚地从莲坂身边走过时,却被不知神游了多久的莲坂拦了下来。红梅上那双眼睛像笼了大雾的密林,迷茫清清楚楚地写在她的脸上。她问:“莲心,若有一天教主让你监视我,你会答应么?”
“啥?”莲心眉头拧起,抬手摸摸莲坂的额头,有些疑惑,“没发烧啊,阿姐你说什么胡话?”
“不对,这样的比喻不太恰当。”莲坂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若有所思地收回手,自言自语,“宁狄跟我本来立场就不同,不能这么比较。”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莲心满头黑线,暴脾气上头,她双手扶正莲坂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一脸严肃地问:“阿姐,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教主跟你说什么了?”
莲坂呆呆地看着莲心,许久才扯出一丝苍白的微笑,说:“莲心,阿姐要嫁人了,祝福我吧。”
“嫁人?!”莲心蓦地收回手,脚下不稳倒退几步,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莲坂,追问一遍,“嫁给谁?”
“昨晚被你送回去的那个中原人。”
莲心不傻,结合现状想想就明白了当前的情况。心底涌上一丝对莲坂的怜悯,她走过来揽住莲坂的肩,轻轻问:“阿姐你不爱他?”
“莲心,我从八岁起就想嫁给他了。”
“那你还纠结什么?”
“莲心,对宁狄来说,我只是一份责任。而对我来说,我通过婚姻想达到的目的,是对爱的欺骗。”
话说到这里,莲心清楚自己不过是阿姐的一个倾诉对象。无论她说什么,结果不会有分毫改变。于是她更紧地抱住莲坂的肩膀,坚定地重复着:“阿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宁狄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客栈里,屋内干净整洁,竹桌上点了一炉安神香,窗外传来些酒客的高谈阔论。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后,他揉揉不断传来阵痛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身,这才发现床边蹲了一只巴掌大的蛤蟆。那小蛤蟆嘴中叼着一封信笺,看到宁狄醒过来,先是偏着脑袋瞅瞅,紧接着后腿一蹬跳上床沿,放下嘴中的信笺,冲着宁狄鼓着腮帮子“咕咕”叫了几声。“苗疆有许多神秘的事物,遇到时不要多问,只需接受。”这是宁狄少年时在苗疆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于是,秉承着这一信念,他看看床上的小蛤蟆,伸手捡起信笺,展开来仔仔细细地读。渐渐地,有微笑浮上他的脸颊,宁狄从床上弹起来,扑到桌前提笔匆忙写了几个字,将宣纸反复折叠两下,递给小蛤蟆:“告诉阿莲姑娘,我将择日前去提亲。”
那小蛤蟆似是能听懂人言,喉中再次“咕咕”两声,张口叼住宣纸,几下纵跳就窜出了窗户,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