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了。”那安瑾说着已经把右手的拇指、中指夹住瓯杯的边沿,食指按在瓯盖的顶端,提起盖瓯,把茶水倒出,说道:“在茶道之中,我这三个指称三条龙,盖瓯称为鼎,所以这个程序也叫做三龙护鼎”。安瑾说着已经提起盖瓯,沿托盘上边绕一圈,把瓯底的水刮掉,这样可防止瓯外的水滴入杯中。随后便将茶水依次巡回均匀地斟入到两个茶杯里,斟茶时低行着,小心翼翼地防止那水花喷溅出来。
“所以这一下子肯定就是观音出海了是不是?”西凉平芷颇有得意地说道:“民间似乎也称它为关公巡城。”
安瑾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了。”一双手已经熟稔地将那茶壶里头的茶水慢慢地倒尽,这时候茶水正是最后瓯底最浓部分,均匀地一点一点滴到各茶杯里,从而达到浓淡均匀,香醇一致。
一切都已经就绪了之后,安瑾才端起茶盘彬彬有礼地向西凉平芷敬奉香茗,说道:“西凉平芷大少爷,你请吧。”
西凉平芷笑意盈盈地接了过来,先是观其色,看那茶汤的颜色,只见杯子中的铁观音清澈、金黄、明亮,让人赏心悦目,又轻轻地闻闻铁观音的香气,那天然馥郁的兰花香、桂茶香,清气四溢,心旷神怡,心情不禁大好,说道:“妹妹你这样好的本事,真的只是原本在安封都城之中一个采桑的农妇吗?若是连这样的话姐姐都能够相信,那么便是白白地在这后宫里头呆了这么久了。”
西凉平芷的语气似乎是意味深长的,那安瑾听在耳朵里,却也是笑意盈盈的,说道:“姐姐忘记了吗?我从前也是一个县令家的女儿,即便是后来落魄了,从前也是有家学研究的,所以会在这样的东西也实在是不算奇怪吧。”
西凉平芷轻轻地喝着那茶,想着自己在卿玉楼中看到的安瑾,大概也是这个样子,便看了一眼四下,说道:“曲和,你先带着下人们出去,我要与安贵人好好地品茶。”
那曲和是何等聪明的人,便连忙说道:“是。”说着便领着众人都下去了。
安瑾眉目流转地看着面前的西凉平芷,她是这样地明眸皓齿,明亮生香,可是也是这样地富有心机,安瑾心中怎么能不恨她,虽然独孤明岸不说,可是安瑾也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了这个女的,从前豫王和西凉平芷的事情便是独孤明岸全部都看在眼里的,难道说独孤明岸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的想法是想要代替自己的哥哥来照顾她的吗?一想到独孤明岸可能有的心意,安瑾就不能够评下心来,便是只有用这凛冽的茶水来掩盖情绪了。
“我总觉得妹妹对我有一点敌意。”看到安瑾只是冷冷地喝着茶,西凉平芷说道。
“哦?姐姐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安瑾问道。
“大概就是所谓的直觉吧,其实我们之间隔着的并不是临安,而是八王爷,对吗?”听到西凉平芷这么说,安瑾手中的茶杯竟然也颤抖了一下,西凉平芷看到安瑾这个样子,笑了笑,说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妹妹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来意呢,既然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干脆就开诚布公了,反正是为了同样的目的的,为什么不能合作起来?”西凉平芷的语气里有了一些冷意,让安瑾的心中想起了从前独孤明岸说的那句话:“西凉平芷是个坚毅的女子,如果是她看准的事情,便是怎么样都要去做的。”
安瑾稍微笑了笑,说道:“你一直都是这么自信吗?以为自己能猜中别人所有的心思?你可不要忘记了,我从前只是卿玉楼唱曲的歌女,我想要登堂入室也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歌女来说,最好的事情便是有一个安稳的所在吗?如今我找到,这个地方便是皇宫。”安瑾的语气里有着平缓,可是西凉平芷却知道,这所有的话都是言不由衷的。
“姐姐是个明白人,自然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安稳和自由不是在皇宫而是在民间,况且姐姐能够在卿玉楼中坚持卖身不卖艺,原本就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支撑着你做这样的事情,你又怎么能够得逞呢?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要帮那个人隐瞒,你们是不是有更多的计划,而这样的计划是我不能够帮忙的?”西凉平芷的语气里有了一些悲怆,她说道:“你放心,我这个人只会在意在意自己的利益,其它人是怎么想的,我一点都不想过问,所以我们之间只有利益,但是不可能存在友情。”西凉平芷的声音里有很多的沮丧,她想了一下,说道:“从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为他做一些事情的,可是如今看来,若是没有别人的帮助,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也知道你们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再加上从前老八和豫王是那么好的兄弟,他一定知道豫王是怎么死的,对不对?”西凉平芷的语气里有着哀婉的愁绪,她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意气风发,那茶水在西凉平芷的手中已经有些凉了,安瑾看到原本应该蒸腾的雾气此刻却是慢慢地沉寂了下去,便说道:“姐姐,你手中的茶凉了,我帮你多添一些水把。”
西凉平芷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茶叶凉了有什么要紧,若是心凉了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安瑾,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追求进宫来的,你能不能就体谅一下我的苦衷,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好了,可以吗?”西凉平芷的声音缓缓地敲打在了安瑾的耳朵里,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道:“我们两个人这么像,又是这么不像,你知道吗?我原本也是应该由着自己性子的人,可是我爱着的那个人却完全不明白我的心思,他与我随时见面,可是我却觉得自己离他是越来越远的,所以我便是自己不得已地选择了这一条路,可是你又是为什么呢?为了那个已经死掉的人吗?他已经回不来了,难道说这一切有这么重要,非要让你舍弃了自己的幸福?我是有些看不懂你了,西凉平芷虽然我与你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但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你要看清楚前路,你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安瑾的声音好像是响在天地之间的一声警钟,慢慢地敲打在了西凉平芷的心房上,她笑了一下:“妹妹你懂得劝我怎么不懂的劝你自己呢,你自己进来的目的我已经是知道了,你要为的那个人难道对你是有心的,若是无心的,那么即便那个人活在了世上,对于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我想要为着的那两个人虽然都死了,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是记挂着我的,有了这一份记挂,我便是什么事情也不害怕了,所以说,我们终归是不一样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这种选择应该是比妹妹你还要值得的吧。”
听到西凉平芷这么说,安瑾的目光终于重新又落在了她的身上,“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这样的话,西凉平芷,你是第一个,你知不知道,没有人问过我值不值得,也没有人问过我累不累,其实我是知道的,纵然心里头知道是值得的,但是多少也为了这样的疲累而觉得心寒,其实独孤明宇早就和我说了,若是你来找我了,我们便合作,我刚才也不过是想要看一下他喜欢的女子终究是怎么样的品性罢了。”说着,安瑾的眼光在西凉平芷的身上停留了好久,看到西凉平芷的脸庞慢慢地红了起来,才说道:“你这么聪慧的女子,难道也看不出来独孤明岸对你的一片痴心吗?”
西凉平芷想了一下,她跟独孤明岸两次见面都是在其它人都在场的时候,第一次的时候是在御花园中,那天她穿着花盆底,走在雨后有些湿滑的青石板上,曲和紧紧地搀扶着才能走得安稳,那天她原本是要到皇后娘娘的正阳宫中去的,后面还有一些跟着的小太监,手里头捧着的正是待会要去正阳宫中比试的菜肴,便是在那样狼狈的时候,西凉平芷听到了一记婉转的笛子声,再仔细听了一下,是从御花园西边的墙角发出的,西凉平芷心中很是感兴趣,便和曲和说:“总之已经是晚了,我们便再去看一看是谁吧。”曲和看到西凉平芷难得有这样的兴致,便说道:“那便依了娘娘吧。”
现在想到第一次看到独孤明岸,还是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悲凉的气质,仿佛是天地之间有这样一个爽朗的男儿,站在远处,只是用一管笛声,便将两人的之前之后狠狠地联系在了一起,那一天,西凉平芷和曲和来到了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中,看到御花园僻静的角落中,春花开得很盛,远远看去,那桃红柳绿的景象倒像是在民间,宽广的视角里头有一处凉亭屹立在远处,倒很有一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