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族和仙邦的战争已经打了三十四年了。
这天晚上,王天涯又作起了那诡异的梦,朦胧中又梦见了那只巴掌大小的、包裹在一团黄雾里的小白龟,它就在对面静静的趴着,一动不动,任凭时间飞逝。
王天涯不知道这个小白龟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离去。从记事以来,每个月他都会梦见这只小白龟,虽然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是月初,有时候是月末,但是王天涯自己慢慢找出了规律:在他疲惫、惊恐、受伤、情绪波动的时候小白龟大多会出现。昨天刚和崔相国的二公子崔丁山打了一架,现在就看见小白龟了。
王天涯有点害怕见到小白龟,因为每次梦见小白龟,醒来后头就疼的厉害;王天涯又想见到小白龟,因为每次头疼之后,他就感觉头脑又变的清澈一些,这种清澈的感觉让他很舒服,让王天涯沉迷其中,欲罢不能。
也许是因为这头疼后的清澈,王天涯远比同龄孩子聪明伶俐,机敏善辩。他在朱雀学院的各项考评成绩一直都是数一数二的。由于每月都必须抵抗那钻心刺骨的头疼,养成了他坚毅不拔、冷静倔强的品性。
王天涯的父亲王奉真是世袭国公、伏虎将军,母亲慕容大玉是修仙门派天海云逍的真传弟子。五年前的一天,王天涯的父母不知什么原因,被紧急派到前线。那一天,正是父亲王奉真和小姨慕容小玉拜堂成亲的日子。后来,父母在那场战役中双双阵亡。那一年,王天涯十一岁。从那以后,慕容小玉就从王天涯的小姨变成二妈,抚养王天涯至今,和王天涯感情极亲。
慕容小玉把王天涯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为了他的头疼请遍了医师,不惜花光所有的积蓄,变卖所有家产,却仍然一无所获,所有的医师都束手无策。毕竟,王天涯在不做梦的时候是非常正常的,头脑清楚、身体健壮,导致医师无从诊断。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三年前,慕容小玉找到了董仙师,他是一个专门为修士治病的仙师。他猜测王天涯的病类似修士的神识损伤,开了一副修复神识的药,叫“扶灵散”。王天涯服用后,虽然还是如常梦见小白龟,但是头疼变的轻了许多,梦中的小白龟也越来越清晰了,以前是个模糊的白团团,现在已经能够看清小白龟的眼睛了。
就这样,王天涯一直坚持服用董仙师的药。
王天涯的梦里是空荡荡、雾蒙蒙的,雾是浅黄色稀稀薄薄的,带着点朦胧隐约。王天涯在梦里的雾气中盘腿坐着,小白龟在他面前大约五尺的地方。他发现这只小白龟似乎比以前大了一些,龟背上的纹理今天也清楚了许多,好像是种奇怪的符号。
王天涯和这只白龟每月梦中相见,已经把它当成很亲切的宠物,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白:“小白啊小白,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差不多每个月都在我的梦里陪着我一天,你是个白龟,能活一万年,可以不珍惜时间,可是我不行啊,我只是个人类啊,这样呆呆的不动太耽误时间了。你能唱歌、跳舞、说句话吗?”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王天涯双手托着脸,无可奈何,皱皱眉,叹口气,说:“小白,你说我这次科考会怎么样呢?我是必须考上的,二妈这些年也太辛苦了,我怎么也不想让她再过苦日子了。”想了想又说:“我爹爹和娘的尸骨还在血色汪洋呢,我再长大几岁,就去看看他们打仗的地方,能不能收回他们的尸骨呢?”
接着喃喃:“小白,其实我是该谢谢你的,虽然你让我时不时的犯头疼病,可是我却变得越来越聪明了,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我现在在朱雀学院学习很轻松的,真盼着科考啊,考个一官半职,到时候让二妈求求皇后,看看能不能保住牌匾、保住国公府……”
王天涯又想起了父亲母亲,伤感了起来:“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可不能太丢脸。家里的牌匾还能保下吗?二妈心里不说,其实很看重这个牌匾的,小白,你会帮助我的,是不是?”王天涯亲切的看着小白龟,他可不指望小白龟回答他,谁知道,一声惊天的声音突然传来,恍若天际仙音,震的王天涯脑海嗡嗡作响:“脑开发百分之五、体质开发百分之五……能量……耗尽……护……心……”声音逐渐微弱,后面竟然漂缈如烟,听不清了。小白龟的眼睛这时猛地窜出两道金黄色的耀眼光芒,直刺王天涯的双目……。
“啊!”一声低吼,一种歇斯底里的头疼把王天涯从梦中疼醒。王天涯迅速从床上坐起身来,熟练的从床头拿过一块方巾,放到嘴里咬住,面目血红狰狞,青筋遍布,冷汗不住的流淌……他把被子蒙到头上,忍不住剧痛低声呻吟起来,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随后开始剧烈的抽缩,皮肤表面渗出一丝丝红色的粘稠液体。王天涯感觉到一道冰冷的风刺进脑袋里,在脑袋里化成了一把带锯齿的刀,把自己的脑袋毫无顾忌,搅得稀烂。一会儿又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好像在燃烧一样,火烧火燎的把皮肤烧烂,甚至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一会儿又觉得一股股气流发了疯似的撞向自己,朝他血肉、骨头里死命的挤。一会儿又似乎感觉到有一个巨大的锤子,把自己的脑袋、骨头一寸寸敲成粉碎……。
好几次王天涯都差一点把方巾吐出来,大喊出声,好发泄出来,减少痛苦,可是他只是倔强的强忍着,他已经疼的无法思索,心中却有执念:“不能喊,不能让二妈听见!不能喊,我自己疼死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让二妈跟着伤心,不能喊……”竟然闷声疼的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天涯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慕容小玉柔美焦急的脸上泪绩未干,感觉到脸上的阵阵清凉,知道那是二妈拿了方巾在给自己擦拭。
“天涯!天涯!”慕容小玉轻声呼唤着,她虽是王天涯的二妈,年纪却不大,仅仅二十六岁,眉目清秀,标致可人。她发现王天涯睁开了眼睛,心神一松,展颜微笑,只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滴了下来,“天涯,你怎么样了,你好点了吗,想不想吃饭?”急忙站起身来,从桌上端来一个碗,用汤勺舀起一勺,放到嘴边试了试冷热:“天涯,来,喝点参汤,我让王大媳妇刚做好的。彩蝶已经热了好几次了!”拿起勺向王天涯嘴边喂去。
王天涯这时平躺在床上,感觉到身体里蕴含着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他动了动身子,攥紧拳头,就感觉骨骼坚硬似铁,肌肉爆力无穷;他知道二妈平时说话声音不大,可怎么听着震耳欲聋,她喘气的声音也大多了,难道——是听力提高了吗?他看见房梁中的一个缝隙里,一只蚊子在挠痒痒,难道——视力有变化吗?鼻子闻到的气味也比以前浓厚——那应该是水的味道、碗的味道、老参的味道吧?
王天涯明白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难道都是小白带给自己的吗?小白怎么样了?刚才是小白在梦里说话吗?最后一句话听着好像是什么耗尽,小白,你——会不会有事?
王天涯正呆呆的思索,感觉到嘴里一热,原来是一口热参汤被慕容小玉喂进嘴里。他连忙坐起身来说:“二妈,你怎么来了,我没事!”说着接过碗来,把参汤一饮而尽。
看见王天涯动作灵敏如常,慕容小玉放下心来,她擦擦眼泪,说:“天涯,我隐隐约约听见你房中发出声音,就带着彩蝶过来,担心你头疼病又犯了,谁知道看见你浑身是血,神志不清,裹着被子掉到地上。叫你也叫不醒。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沉,我把王大、王六叫来,四个人才把你移到床上。你的头又疼了吗?你再坚持一会儿,王大去叫董仙师了。”
王天涯低头看看身上,自己刚从睡梦中醒来,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内裤,皮肤上一片一片粘着一些红色湿痕。真好像是血液粘在身上似的,王天涯心说这可能就是书里说的伐毛洗髓吧,听说练功练到高深处,身体也会排泄杂质,浑身的毛孔会渗出黑色的粘稠物。只是别人都是渗出黑色的脏东西,我的怎么是红色的,倒是让二妈误会了!
忽然发现自己的胸口印着一团白色,仔细看看,像个小白龟模样,凉飕飕的,好像在不停的吸着凉气。王天涯摸着胸口,喃喃自语:“小白,是你吗?你怎么跑到我心口来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我宁可不要那什么脑开发,体质开发的,我也不想失去你啊!”
慕容小玉一边轻轻抚摸王天涯的头部,一边和善的微笑问:“天涯,谁是小白啊,是你的同窗好友吗?以后带到家里来玩吧,男孩还是女孩啊?”
王天涯一边撒谎一边解释说:“二妈!小白是我一个朋友。我身上的红色东西不是血,是脏东西,我修炼王家内功,把脏东西逼了出来,功力更上一层楼,现在没事了。你叫小六去把王大叫回来吧,让董仙师来又要花钱了,本来就没什么事。”
慕容小玉把被角拿起,闻了闻红色痕迹,闻见一股臭臭的味道,倒是没有血腥味,放下心来。她本来性格开朗,大大咧咧,现在看王天涯没什么事,也不伤心了,捏捏王天涯的鼻子,说:“你这小鬼头,练得什么邪功啊?这被子八成是洗不干净了,又得损失一床被子。以后你再练功的时候,就直接在浴桶里练,练出了红水直接洗掉。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节俭持家。”
王天涯嘿嘿笑笑:“二妈,以后我听你的,在浴桶里练功!”
这时彩蝶从外面抱着一大床被子进来,她是慕容小玉的随嫁丫鬟,眉清目秀,头发挽着两个小攥,齐齐的头发帘,两个眼睛大大的,身体却已经发育成熟,透着一股少女的青涩。她把被子放到床边的椅子上,看见王天涯醒来,惊喜的说:“少爷醒了,可让二奶奶着急了半天呢,一会你起身让彩蝶把被子换换再接着睡吧,被子沾着东西,睡不舒服的!”
“天亮了,不睡了,我该去晨练了!”王天涯说完掀开被子,要起身下床。
彩蝶见他起身,从矮几上的盆里拿出了方巾,拧干水分:“少爷,我帮你擦擦身子,刚才怕影响你睡觉就没擦!”
慕容小玉说:“对,让彩蝶擦擦,身子上还沾着脏东西呢!别再糟蹋一身衣服!我去叫小六,让他赶紧把王大找回来。”说着就匆匆出去。
王天涯坐到床沿上,手捂裆部,说:“彩蝶你快点擦,我想尿尿呢!”
彩蝶说:“少爷用夜壶先尿了也行,一会儿彩蝶去倒!”说完就弯腰从床底下找夜壶。
王天涯脸一红,怎么好意思当着彩蝶尿尿呢,虽然彩蝶只是个丫鬟,可毕竟男女有别,说:“不用了,我还能憋会,你先擦吧!”
彩蝶把王天涯前前后后擦个干净,水盆里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色,最后让他站起身来,撩开内裤,连裤裆里也没有放过。擦的王天涯面红耳赤,彩蝶脸也有点不自然,脸色变的红扑扑的,说:“少爷先等等,我去换一盆水来。”说完端了水盆出去,回来之后,用新水仔细给王天涯又擦了一遍。
彩蝶从衣橱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走过来要脱王天涯的内裤,王天涯大窘,抓住内裤:“彩蝶,我自己换,你……你先出去吧!”
彩蝶眨眨眼睛,噗嗤一笑:“虽然彩蝶只比少爷大一岁,可从小伺候少爷长大,少爷身上有啥地方彩蝶没看过啊!现在怎么害起羞来了。呵呵,谁在少爷心口上画了只小乌龟,蛮像的!”
王天涯表情尴尬,笑笑:“嘿嘿,彩蝶,我就是想养成自己动手的习惯,你去忙别的吧!”
彩蝶忽闪着大眼睛看了他一眼,把衣服塞到他怀里,说:“那少爷自己动手吧!彩蝶等着,一会儿把你的衣物拿去洗洗!”说完就转过身去翻来翻去整理床上的被子。
王天涯一边换内裤、穿衣服一边没话找话:“能洗掉吗,不行就拿去扔了,换一床。”
彩蝶已经把被罩卸下,看见红水已经浸透被罩,弄脏被子里面,皱皱眉头:“我先洗洗试试吧,扔掉倒是不用,晾干了彩蝶拿去盖,给少爷换床新的!”
王天涯穿上衣服才发现有点小了,自己好像身体高大粗壮了一些,知道自己身体也有了变化,说:“那我出去晨练了啊!”
彩蝶回过头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轻声说:“少爷去吧,练得壮壮的!”
王天涯蹬上鞋就出了屋,边走边想:“这脚丫子怎么也长个了,鞋也小了。”
慕容小玉来到马厩,喊:“小六!”
一声答应:“二奶奶,我在这!”
王六从柴房抱了卷草料出来,放到马槽里,小跑着来到慕容小玉跟前,王六是个十三四岁年纪,瘦小枯干的孩子,他是王天涯的书童,眼睛细长细长的,长得还算精神。
慕容小玉说:“去,跑快点把你大哥喊回来,我让他去请董仙师了,你顺着路追,你家少爷没啥大事,就不用请了!”
王六听完就往外跑,说:“是,二奶奶,我跑得快,准能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