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傍晚,竺漓坐在石阶上,靠在膝盖上,差点就迷糊睡着了,夷盟才从书苑里走了出来,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坐在石阶上背对着他,脑袋耷拉在膝盖上,像是要睡着了。
夷盟一眼就认出了那背影,夕阳洒在她身上,那一刹那他忽然无比满足无比感动,以为竺漓想他了,才会乖乖坐在门外等着他,他甚至幻想,以后每一天都能看见她等他的背影。
夷盟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地走到竺漓身后,将他的衣袍盖在了她身上,弯腰顺手将她从石阶上抱起,就像小时候他抱着在外贪玩睡在了野外的她回家一样,将她抱起,准备抱回他的正殿……
被抱起的那一刹那,竺漓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夷盟满是幸福微笑的脸,她像条忽然被捞上了岸的鱼,狂蹦乱跳地从夷盟温暖的怀里挣脱了下来,还生气地将他的衣袍扔在了他身上。
“又,又怎么了?”夷盟抓住竺漓扔过来的衣袍,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小姑娘问道。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人?!”竺漓怒目对着夷盟,难过地高声骂道,说完就一头钻进了夷盟的书苑里,她可不想当着门口侍卫的面来揭露夷盟的真面目。
“怎,怎样的男人?”夷盟追了进去,一边追着竺漓的脚步,一边无奈地问道。
“你竟然想始乱终弃!我告诉你,雅若有身孕了,你必须给她一个名分!”竺漓走进书苑的大厅里,看着夷盟恼怒地说道。
夷盟终于明白这小姑娘为何如此暴怒了,他坐在了身后的座椅上,脑海里想起了那一夜,他被竺漓拒绝后就独自喝了闷酒,喝醉后被小奴扶回正殿休息,迷糊中看见雅若穿着竺漓第一次在藏书楼跳舞的时候穿的那身白色舞裙,在他的床榻前翩翩起舞,他酒后乱性,将她抱上了床……
“这个女人太有心机了,不能留在王宫里。”夷盟没有打算跟竺漓解释,只是漠然地对她说了这一句话。
竺漓和雅若相处过一段时日,自然知道她的心机,但她还是觉得夷盟太过滥性无情,怒视着他说道:“你既然毁了她的清白,就应该对她负责,她再有心机也罢,如今她怀着你的骨肉,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会怕了一个有心机的女人不成?”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如此有心机,将来指不定在这王宫里掀起什么风浪,孩子,她这样的女人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孩子?阿兰娜虽然刁蛮,但本性纯良,她绝对斗不过雅若这样的女人。再说,阿兰娜都快生了,保不齐雅若为了自己的地位和肚子里的孩子会对阿兰娜做出什么来……”夷盟看着竺漓解释道,而竺漓听了他的解释,更是觉得他是一个没有胆魄没有担当的男人。
“你的意思就是,就算雅若怀了你的骨肉,你也一样会将她赶出王宫了?”竺漓失望地看着夷盟问道,同为女人,就算雅若再也心机,也是因为太爱慕夷盟,如今怀了他的孩子,却只能落得被驱逐的下场,竺漓为她感到心寒感到难过。
“孤会命人送碗打胎药给她,再命人赏她黄金,将她送出王宫。”夷盟冰冷地回道。
“你好狠的心!你再也不是我的云耿哥哥了!”竺漓对夷盟失望透顶,看着他冷酷的眉眼,难过地说道。
“以前的云耿死了,孤现在是屠巨国的夷盟,将来还会是整个人族的帝皇。为了孤的霸业,牺牲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夷盟冰冷地回道。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一定要打掉雅若肚子里的孩子,再将她驱逐出王宫吗?”竺漓瞪着一双满是悲愤的大眼睛,直视着夷盟高声问道。
“是的,这是孤的决定。孤敢保证,在你还没来得及走回正殿之前,孤的命令就已经传达到舞姬楼。孤劝你别自作聪明。”夷盟看着竺漓的眼睛,漠然地回道,他太了解竺漓,知道她会不惜一切阻拦,他劝她不要白费力气。
“好!”竺漓失望透顶,高声回道,猛地扭头就往书苑门外跑去,一路直奔舞姬楼,她倒是要看看夷盟是如何对自己的骨肉下毒手。
竺漓一路奔跑,没有注意到南宫画雨就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看见了她的身影,南宫画雨见她怒气冲冲的模样,担心她闯祸,便悄声跟在了她身后。
当竺漓赶到了雅若的住处的时候,发现雅若正被两个小奴按住,她们在强制给雅若灌打胎药,竺漓冲了上去,猛地一下将那碗汤药打翻,拉着被吓坏的雅若,挡在她身前,指着那两个小奴高声斥道:“谁敢碰她一下,我就卸了谁的胳膊!”
“这是夷盟的指令。”站在一旁的老奴低声对竺漓说道。
“我知道!”竺漓毫无忌惮之色,看着老奴回道。
“夷盟竟然想害死自己的孩子……”雅若难过地哭着叹道。
南宫画雨站在门口,看见竺漓拉着一个年轻姑娘,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只是他看那姑娘的面相,印堂虚白,两颊无光,唇色暗淡,一看就是至阴致寒的体质,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
“姑娘,能否让我替你把把脉?”南宫画雨缓步走了进去,看着雅若低声问道。
雅若看了看竺漓,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不肯让南宫画雨给她把脉,竺漓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道:“让他瞧瞧,看看你的胎象稳不稳,有没有被吓着……”
“不出我所料的话,这位姑娘根本没有身孕,竺漓,你别忘了师尊交给你的任务,你整天围着这王宫里的人转来转去,难道你是忘了你在忘尘崖之上赌誓了?”南宫画雨看着竺漓漠然地说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拆我的台?我只是想嫁给夷盟。”雅若知道自己的谎言要被揭穿了,也知道夷盟是铁了心不打算收了她,她将心底的怨愤发泄在了南宫画雨身上。
竺漓万万没有想到雅若会这样骗她,她忽然觉得这女子既可怜又可怕。
此时,夷盟大步走了进来,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挥了挥手示意小奴将雅若带下去,至于带到哪儿去,竺漓也猜不到,她只是记得雅若被带走的时候的眼神,雅若看夷盟最后一眼的眼神里全是恨和怨。
“以后像这样毫无分寸故意接近孤的小奴,一律当作冲撞王族的罪奴处置。”夷盟对着身后的侍奴下令道。
“遵命,夷盟。”侍奴吓得纷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道。
“怎么还瞪着孤?你被别人利用了,你知道不?”夷盟走到竺漓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对她说道,小时候每次竺漓闯祸,都是他替竺漓收场,也喜欢摸着她的头安稳她教导她。
竺漓倔强地后退了两步,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哥哥有点陌生有点可怕。
南宫画雨看见了竺漓抗拒夷盟的眼神,又想起坤朵伊对她的厌恨,他以大师兄的身份对竺漓教导道:“你下山已经这么多时日了,今夜就随我一起找出藏匿在王宫内的妖魔,斩杀妖魔后,就跟我上山复命。你是忘尘崖的弟子,你应该知道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
“师尊他老人家这么快就答应收下我啦?”竺漓走到南宫画雨跟前,喜出望外地问道。
“没有,师尊只是在灵虚宫许诺过,只要你能助忘尘崖的弟子杀了北漠妖星,他就破例收你为徒。不知道你还是否像当初一样,渴望成为忘尘崖的弟子,毕竟你此次北漠一行,遭遇了如此多的变故。”南宫画雨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当然!我当然还想成为忘尘崖的弟子。我本来就要走的,我不想待在这里。”竺漓看了一眼夷盟,转而看着南宫画雨回道。
夷盟听了竺漓的回答,只觉得这女子无形间在他心口插上了一刀,他堂堂屠巨国的夷盟,能给她一切,却也敌不过一个傻道士不着边际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