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一个个无疾而终的结果,现年三十三岁的江蓠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感情放任出去一遍又一遍,直到筋力尽的时候,才知道受伤的永远是自己。
像一道春蚕般,作了茧,还要自己承受那种轮回的苦痛。
她不愿,不甘,却已缚过。
从海边回到自己曾经出生的小城,太多的熟悉,太多的回忆,一个一个的萦绕在脑海,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触景生情。
她已经在省会扎根,这是带着女儿回来与母亲住上一段时间,前两年父亲得病去世了,只留下母亲孤单的一个人,江蓠不放心,但母亲又不愿离开这里,还坚定的说是总有一天,你爸爸会回来,我怕他找不到家门。
江蓠便不再强求,她知道那不是母亲心中的倔强,是一种迟暮里的感情,在母亲看来,爸爸永远没有走,只不过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看不到而已……
晚上,女儿吵着让外婆讲故事,江蓠也乐得清静,孩子十岁了,已经懂了不少的事情,学习成绩是出乎意料的优异,她从来不让她报补习班,只想给她一个快乐的童年,和自己一样。
从包里抽出那一本陈旧的红色封皮的字典,坐在床前,戴上紫色框架的眼镜,双手托着字典轻轻的放在自己并拢的双膝上,不知不觉的打开1314页,花瓣还在,和昨天在海边看到的一模一样,并没有因为搁在包里而损坏,她长长的吁了口气。
小心翼翼的合上。
今年已经是公元2013年,起身,来到卫生间镜前,她抬手摸摸那一张样子姣好的脸,凝着自己成熟的脸庞,有些感叹,十几年,这么快,从一个小姑娘,到一个中年阿姨,双手拄着流理台,她轻笑。
青春易老,
年华易变,唯一不变的是胸口那一颗隐隐青春的心。
电话铃响了,
传来当年留在小城工作的高中舍友的电话,叫老五,秦颜,漂亮,当年考得不错,但性格腼腆的她执意留在了家乡的小城,据说是思乡心切。
“有几个同学都在老家,聚聚吧,每一年你都不来?”秦颜盛情邀请。
……
江蓠来到约定好的地址后,心里有一点不是滋味,好看的眉头蹙了又蹙,这是99年落榜后,他们二十来个同学参加聚会的地方吗?
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
只不过是原来已经消费不低的地方,现在又进行了装潢,焕然一新,深红色的门楣,很高,塑了几个金色有力的大字,撇总是拉得很长很弯的样子,那种字体好像从哪里见过。
江蓠没有去想,只是被那几个明亮的字感动了,青春阁?
她一直仰着头注视着这三个像诗一样的名字。直到脖子发酸的时候,坐在别克车里的秦颜按按喇叭,然后摇下车窗,“江蓠,等一下我。”说完将车子迅速的开上春春阁前空地上划定的车位。
她扭头,就看到秦颜利索的将车开到停车位上,眼角微弯,绽出一丝笑意,比自己勇敢,自己不敢开车,家里的车恐怕都快生锈了。
秦颜一身时髦的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与上学时,刚毕业时的羞涩小姑娘截然而不同,江蓠想,社会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二人并排的走进一楼大厅,就感觉到一楼的大厅,是难得的幽静。
中间一处水池,水池中央停着一座青幽的假山,两米多高,细水从山上细细淌下,落在水里,发出泠泠的声响。细看时,竟然在一处无水的山腰之处,专门剖出一条无水的小路,路上还乍现一座红色小亭子。
亭子前面是一座古典古香的红房子,飞檐翘角,伫立在一片青烟细雨之中。
再往下看,池里是穿梭的金鱼,
水池台是青色的,清晰的写了一行白色字,“小桥流水人家。”
江蓠想这句话很符合这座假山的意境,如果有来世,自己真的想住在这样一处薄雾云烟的地方,贯过幽幽的小桥流水,那是诗人的生活。
“江蓠!”秦颜唤住她,抬手在她呆怔的眼前晃晃白皙的手臂,“怎么了呆了?许多人都向往小桥流水的生活,你不也是?”
“是的。”秦颜的提醒,让缓过神来的江蓠想到那一次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我喜欢过一种简单的生活,像小桥流水。
许久了,这句话都有些淡了。
“当年,我还记得学霸帅哥杜若蘅曾说过,愿青春的花永远开不败。哦,对了,杜大帅哥不知道今天来不来,有别人负责通知了。”秦颜滔滔不绝的声音,眼睛里的光丝亮了又亮。
“我们上楼吧。”江蓠的喉咙有些温热的东西一直向上浮动,她强忍着挤出五个字,然后头一低匆匆向二楼走去,眼角有一层淡淡的湿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么多年,总想忘却,却又总在不经意的时候,触动心里那一根最柔软的心弦。
砰的,垂目的她,头狠狠的撞到一个人,因为螺旋式的楼梯,江蓠低头走得快,况且还有些心神不定,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从楼上也匆匆下来的人。
抬手抚着微痛的额头,江蓠缓缓的将头抬起头,眸角一片酸胀,染上几分红涩,眸底的水气比刚才微浓。
“云青芷?”江蓠微微惊愕的看着那一张华贵的脸,风情袅袅,大波浪的发卷柔软的贴在她的肩上,白皙如雪的皮肤,五官更是精致到无可挑剔,浑然天成的如画般。
与曾经高中的纤弱瘦小浑然不同。
虽然江蓠有些诧异,但她却未明显的表现在脸上。
她想,好基因家族原来都是遗传,所以云青芷和杜若蘅是表兄妹。
“对不起!”江蓠率先很友好大方的向着云青芷道了歉,然后准备迈步子穿过她的身旁,自己是来参加聚会的,不想和她再产生什么交集。
秦颜也跟在江蓠的后面,当然她也认出了云青芷,杜若蘅的表妹。她的眼睛闪了又闪的看着云青芷,“你表哥来了吗?”
云青芷很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秦颜,你不是结婚了吗,还打听我哥的消息?”不酸不痒的一句却将秦颜噻到半里地。
秦颜迅速的闭了嘴,眼中有一股恼恨。
身子已穿过云青芷一步时,猛的,她扭过头,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丝浓浓的挑畔,“江蓠,我找你咨询一点法律上的事情。”
秦颜听到这句话都愣了,何况是小心谨慎的江蓠,她现在不想和有关杜若蘅身边的任何人扯上关系,何况很久之前,云青芷已经很针对自己了。
那个青涩的暗恋时代已过去了。
夕阳打在偏厅里,
她扭过头,双眸水光漫漫的盯着那一双漂亮精致的画了眼线的眼睛,那里,江蓠看到了云青芷的傲慢与偏见,不过她只是温和的一笑,转眸看了眼刚才小桥流水旁一个红色窗棂镂空的偏厅,很优雅,抬手指指,“那里,我们一起喝茶吧。”
古筝清清的和着水声,别有一番洞天。
偏厅里,她喝着菊花茶小酌一口,抬起明色的水眸,不着一丝杂质的盯着气质出众的云青芷,你找我什么事情的一副表情。
将名贵的小包扔在一旁的椅子上,云青芷也不客气的尝了一口,语气突然,“难道,你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字典里的三簇靡芜花是谁放的吗?”
握着青瓷小茶杯的手猛的一抖,杯子一斜,茶水泄出,热水烫过江蓠白皙纤细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