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如然被送进乾元国的七王爷府中后，与她拜堂成亲的，竟是一只学得几分人类语言与行为的猿猴！
在喜堂上，众目睽睽之下，佟如然先是被臊得面红耳赤，就差钻地缝了。后被喜娘们送进红彤彤的卧室，着实地被喜娘们取笑了一番，她便连死的心都有了。
喜娘甲说：“还是您这第十三位王妃有福气，尽管七王爷仍旧没露面，可毕竟有只灵猴与您拜堂成了亲。”
喜娘已道：“前十二位王妃，王爷让她们爬着进了府门。入了洞房后，王爷已在屋里发作，遇人便打，不到半个时辰便传出了新人的死讯。”
喜娘丙瞧着低垂脑袋不言语的佟如然，又看了看寂静的四周：“今儿奇了，王爷竟然不在屋内。看来，您这位新人的命运，似乎比前十二任要好些。”
佟如然面如死灰，攥着衣襟的手，痉挛着，如了中痛风一般。
和亲之前，她便听说过七王爷的种种过往，曾听说过，他接二连三娶进府的十二位王妃，无一例外地，一一惨死在洞房花烛夜！
当她得知自己要成为那第十三个冤死鬼时，也曾想去求求襄王妃，请她看在自己一惯小心谨慎，刻意讨好巴结她母女俩的份上救自己一救。
出阁门时，被大丫头茴香拦住了。
茴香悄说：“不济事的，现如今王妃娘娘连她自个的亲生女儿都打发的远远的，她怎可能会顾及小姐的日后将来？依奴婢说，小姐何不明着应了王妃娘娘，背地里再打主意？”
佟如然气极，扬手就给了茴香一个耳括子，骂道：“贱婢，你倒是巴不得我成了那第十三个死人新娘哪？”
茴香自幼服侍佟如然，愚忠的思想根深蒂固。眼前这个主子虽不好侍候，成日不是打便是骂，可茴香对佟如然仍是忠心耿耿，顶多在背地里暗暗地流几滴泪而已。
茴香捂着滚烫的脸，见眼前无人，便压低声音道：“五姑奶奶让奴婢捎给小姐几句话。”
嗯？
佟嫣然？
她有啥话要带给自己？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站在襄王妃母女俩的那一边，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佟嫣然没少受自己的欺负与凌辱。这个时候她站出来，除了羞辱自己讥讽自己外，她还会做什么？
“小姐，五姑奶奶说，七王爷这人，根本不像市面上传说的那样又疯又傻，而是极清俊的一位王子。五姑奶奶还说，小姐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还不如应了这门亲事，离开这个火坑。”
“哼，离了这个火坑，姑奶奶转眼便落进了虎口。在这里虽不好过，却能保得住性命。到乾元国，我还能活下去么？前十二位王妃是咋死的，你没说过么？”佟如然冷下脸来，眸底里，弥起阵阵寒意来：“她佟嫣然会如此好心的待我？她捎这话来，不就是想推我入虎口么？我偏不依她！”
“小姐，五姑奶奶不是那种歹毒之人。奴婢倒是觉得，她是真心为小姐的将来打算。”说着，茴香从怀里头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撂银票来，交给佟如然：“这是五姑奶奶背着人给奴婢的，说日后的日子若是艰难，这些银子足以改善小姐的生活。”
佟如然凝眸一看，霍，还真不少，这辈子还未见过如此大额的银票呢。
两眼发光，嘴里却冷笑道：“哼，她是用区区的几万两银子来买姑奶奶的性命！佟嫣然可真够慷慨大方的。”
“小姐，五姑奶奶为何要取你的性命？她若真想要那样做，有必要花上这么多的银子么？她的身边尽是能人，五姑奶奶又不是个凡人，她是九尾猫转世。她随便发句话，咱们便会没命！”
这话有几分道理。
自打佟嫣然重回襄王府后，襄王妃与佟媚然想尽了办法，出尽了主意，若是个凡人，身边无人帮忖，佟嫣然早就死上十回八回了。
只是，受尽了自己欺辱的佟嫣然，她为何要帮自己呢？
“五姑奶奶还说，她与小姐是一样的境遇，都是庶女出身，她最能了解一个庶女的心情。还说，小姐走偏道走险道，也不能全怪小姐。”
是出于这个理由帮自己？
佟如然不信。
不过，眼前的这一大摞银票倒是真的，信不信都是真的。
陪嫁丫头茴香与另外两个小丫头候在门外，听到里头传来了这样的说话声，又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端坐在床沿死气沉沉的主子，咬了咬牙，摘下了襄王妃为装门面而赏给她的宝石耳环与几只玉面戒指，笑坎坎地走进去：“四位喜娘婶子劳乏了一日，这点子东西，权且给婶子们道乏了。”
喜娘们接过首饰，放在嘴里咬了咬，又迎着灯光看了看成色，然后放心地各自戴上，笑道：“姑娘模样秀丽，出手又是这般大方，果真是大宅门里出来的。”
茴香也陪着笑：“各位婶子下去歇着罢，七王妃这，由我们几个侍候着便好。”
喜娘自然是完成了任务便想撤退。
一一退了出去。
其中一个稍稍年长的喜娘转身又掀帘进来，指着那只穿着大红马褂的灵猴，笑道：“七王爷特地交待，让它陪着王妃娘娘上床！”
上床两字，咬得既重又清晰。
佟如然又羞又气，透过薄薄的红色盖头朝一侧的灵猴看了一眼。
它正蹲在床上，有滋有味地嚼吃着红枣与花生。眼前已是一片狼藉，四处散着花生壳、枣核与酥糖沫。
茴香见状，赶紧推着喜娘：“知道了知道了，婶子赶紧歇着去罢。”
喜娘又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新人一眼，笑了笑：“自然要歇着去。时辰不早了，王妃娘娘也赶紧服侍灵猴上床吧。”
说着，便一摇三摆地掀帘出去。
茴香怯生生地看了佟如然一眼，小心问道：“奴婢替小姐掀掉红盖头罢？”
佟如然气急败坏，一把抓掉红盖头，狠狠地丢在脚下。谁不知道，新人的红盖头须得由新郎倌来掀起？那羞怯的四目交视，那如鼓敲的心跳，那羞红晕染的无措……是所有新娘的期盼与痴念！
偏偏自己，一只散着着浓烈膻臭味的野猴子充当了新郎倌，连红盖头也得由贴身小婢来掀掉……天底下，有谁会有自己如此的境遇与难堪？
“小姐，它……。”茴香指着那只猴子，不知该拿它怎么办。
依王爷的意思，这只脏猴子还得与小姐共床共枕……。这，别说小姐不会依顺，大伙儿想想也觉得恶心与可怕。
佟如然咬牙切齿，抓起一只枕匣子便朝猴子砸过去！“滚！”
这猴子虽吓了一跳，吱吱地叫个不停，却偏不走，而是手脚利索地脱下大红褂子，身子往后一仰，倒在了那一大撂红绿的锦被之上。
“把这个畜生给我丢出去！”
茴香伸出手，刚触到猴子的手臂上，猴子吱地一声大叫，朝茴香的手背上狠狠地抓了一把！
顿时，白嫩的皮肉上沁出了鲜血。
茴香恐慌之极，不敢再近身。
佟如然霍地站起，怒目瞪视茴香：“怎么，这等小事还得姑奶奶亲自动手？我要你们这些狗奴才有何用？”
茴香边用手绢试擦手背上的血迹，边喃喃地说：“喜娘说是只灵猴……看它的样儿，似乎真与平时耍把戏的猴子不同……”
“就算它是神猴又咋样？难不成，你真想让它睡在姑奶奶的床上？死婢子，再不弄走它，我让它与你睡一个被窝！”
这……主子的脾性茴香是最了解不过的。她紧随襄王妃与佟媚然多年，早已将她们的残忍、暴戾学了个大概。
佟如然既如此说，接下来很可能会如此做。
可是，猴子再灵，也是个畜生。它能听懂人话，却不一定会听从人的意思。
而且，王爷的意思……不好违拗吧？
佟如然看出丫头的心思，走到紫檀小圆桌前坐下，冷声道：“刚到这个鬼地方，你便不认旧主子了？”
“小姐这话，奴婢不敢当。”茴香苦笑着，端着受伤的手往前走了两步，陪着小心对灵猴道：“咱们去隔壁的榻上睡去可好？那榻上的吃食更多，有喜饼，有水果，还有核桃瓜子哩。”
猴子看了茴香一眼，一个翻身坐起，却是扯过枕匣，将它与绣有鸳鸯戏水莲图案的绣枕并排放在一起，然后，坐在枕上，吱吱呀呀地朝佟如然叫唤了起来。
“烦死了！”佟如然气极，抓过茶盅便朝猴子丢过去！“再不滚，姑奶奶宰了你炖汤吃！”
灵猴真灵，一偏身便躲过了飞盅，仍朝佟如然吱哇乱叫。
“叫几个会喘气的人进来！”
茴香怯怯地说：“不好惊动大伙儿吧？万一传到七王爷的耳中，没事也得生出事来。”
佟如然拿眼一瞪：“难不成真让这畜生睡在我的床上？”
惊动外人不成，自己又拿猴子没办法……。茴香真真为难了。
“好，死猴子喜欢睡在这，姑奶奶便成全它！”佟如然一顿浑解，将身上的繁冗的绣衣给解了，只穿着一身玉色的绣花罗裙。
她扭身便朝外走。
外间铺设着长榻短榻，将就一夜也罢。
还好，猴子并没有跟出来。
佟如然睡在杨妃榻上，陌生的环境，极度兴奋的大脑，以及，心底那抹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无一丝睡意。
茴香不住扭头看屋角的更漏。
此刻已是寅时，眼看天便要大亮，洞房内仍未见七王爷的身影，茴香便喘出一口粗气，笑说：“兴许以前的那些皆是传说，由此可见，听人说的，并不能当真。”
那十二位王妃，皆死在半夜子时。
过了这个时辰，怕是能逃过生死大劫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