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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的身体还挣扎着想回家,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作者注

战场上的变化总是没有规律的,从来不管时间地点和人物,而且每一次变化都会夺去一些人的性命。人在战场,总觉心灵和身体不得安宁。

“过年没鞭炮,好像炒菜没放盐,悲剧啊!”刘君浩翻着日历开始发表内心语录。日历用最直接的数字告诉人们:明天是除夕,你们应该准备全家团圆了。

“菜里没放盐不是悲剧,悲剧是你炒了满桌子的菜准备吃时却出家当和尚了。”左明嘴角叼烟擦着枪回答他。

“此乃屁话,当了和尚该怎么吃还得怎么吃,该结婚还得结婚,该谈恋爱还得……”

“闭嘴!”几乎所有人同时打断刘君浩的话。这小子说话不经大脑,绍辉可怜地望了他一眼,坐在床前继续看书。

军人过年聊天有三忌,也是军人心中的三痛:家庭、女友和结婚。家庭就不要说了,哪个军人在部队不是无时无刻地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家,还有老家的老爸老妈。其次是女友,当兵是感情的绊路石,两个人谈恋爱时小伙子突然应征入伍一走好几年,女孩当场会宣布“你扛你的八一枪,我逛我的步行街”。现在的女孩不比从前,越来越现实,神圣的绿军装不再入她们的法眼。当兵当久了,信越来越少,内容越来越瘦,电话越来越短,女孩的婚期越来越近——新郎不是你,还有极少数的一种情况是不管你当几年兵,不管你退伍时女孩身在何方,但她的感情还在原地等着你。那赶快娶了吧,这种女孩就像绝版的手工劳斯莱斯一样,存在,但是很少。所以当兵又是感情的试金石。至于结婚,那就是组建家庭,已经包括上述两条忌讳了,谁还敢提?

刘君浩噎住了,看着大家的眼神都在瞪着自己,“咳咳”两声为自己找台阶下:“我饿了,你们谁有吃的?”

绍辉在柜子掏出一包方便面丢给他:“给你,堵住你这张嘴!”

“谢喽!”刘君浩接过方便面撕开泡在碗里,许久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谁有筷子?”没有人回答,“叉子也行。”他又说道。“干吗?吃个方便面还要右刀左叉配干红吗?”左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部队就是这样,一旦惹了众怒,就算喘个气都会有人跳出来骂你扰民。刘君浩委屈地闭了嘴开始寻找能代替筷子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人影冲进来,队员们条件反射地举起枪对准这个不速之客,令他们诧异的是人影进来后“扑通”一声跪下。这一跪,跪来了死神的邀请函。

2005年12月30日,上午,苏岳松办公室。

望着萨洛姆出去的身影,苏岳松陷入沉思,绍辉站在一旁解释道:“他直接找的我们,我们感觉这件事情非常严重,所以带他来给您汇报。”苏岳松点点头,示意队员们坐下,所有人齐刷刷地坐在沙发上。苏岳松神情凝重地点了支烟深吸一口,嘴角处开始冒出袅袅青烟,整个室内烟雾缭绕,那支烟没吸几口被他狠狠地摁在烟灰缸内,整个烟灰缸塞满了烟蒂。苏岳松拿起桌前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不一会儿,主任敲门进来然后被一股烟顶出门外:“老弟你屋里失火了啊?”

“主任,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苏岳松把身子埋在烟雾里沉重地说道。

“不必啦,我知道什么事。”老主任进来坐下后摆摆手,“这个事我劝你们不要管,那是去送死。”

苏岳松闭上眼神不再说话,屋里沉寂得令人窒息。片刻他睁开双眼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队长,”左明首先开了口,“凡是因我们而起的事,凡是别人有难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我们不但要管,而且要管到底。”

“我赞同左明的意见。”左明的话音刚落,刘君浩接着说道:“虽然这件事不是针对我们,可这是间接对我们的挑衅,他们胆敢来犯,我们就敢给他们血的教训!”

苏岳松看着他们三个特警,慢慢地把眼神转移到陆军那里。

“事都找到家门口了,如果我们缩在家里不敢出来,对不起身上的特种兵三个字。”赵正豪毫无畏惧地说道。

“如果这次不打的话,等我以后老的时候回想起来部队生活,这是一个耻辱。”周烨话里软中带硬。

“他们都这么决定了,我跟着打就行。我不管是什么雪山之虎还是雪山之豹,就算真是虎豹我也把他们打成猫!”吴炎的回答非常强硬。

苏岳松听到这点点头,揉了一下眼睛说道:“雪山上一般不会有老虎,如果出现的话肯定是只饥饿的猛虎。知道我为什么给你们起名叫‘弯刀’吗?孟买的虎,印度的蛇,巴塞拉的弯刀,这三样是这片大陆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这里面只有弯刀是外收内敛深藏不露、露必见血的利器,如果三雄里面的两个真要打的话,”苏岳松摁了摁缸内的烟蒂,尽管里面没有燃着的烟头,“鹿死谁手很难说。”

“打!队长,我请求打!我到底看看是弯刀厉害还是猛虎厉害!”王建斌突然站起身来高声说道。

其实苏岳松不知道,刚才自己的那些话已经起了激励作用,他把虎蛇刀三类放在同一等级上,而后说不知道这三样谁能战胜谁,而特种兵们的竞争意识和第一意识非常强烈,他们作为其中的一样,事到如今请战欲望愈加浓厚。

苏岳松看着四名海军陆战队员,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孔昊天与尹默也表示要打,不为别的,只因为作为中国特种兵的尊严感觉被严重挑衅了。中国的特种军人们自诞生以来就具有这种性格:可以打可以骂甚至是可以骂娘,但如果侮辱到作为特种兵的骄傲时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将是非常恐惧的。

所有人都表了态,只有绍辉还未说话,苏岳松把目光投向他,说实话苏岳松非常喜欢这个外表开朗内心藏着很多事的男孩,他的军事经验丰富而且从小经历特殊,苏岳松打心里欣赏他手下的这名队员。

“队长,”绍辉慢慢开了口,“咱们中国特种兵之所以能够在世界军事舞台上所向披靡,大放异彩,并不是因为我们的武器有多么精良,装备有多么先进,更不是因为我们的战术有多么奇特,而是因为我们无畏,我们忠诚,我们执著地为正义而战,我们不怕死而且敢去死。从抗日战争的手枪团到现在我们这一代,没有一个人面对战争向后退缩的。”

苏岳松静静地听绍辉说完,没有言语,而是扭头看向主任,主任的表情非常复杂,许久,他开了口:

“这个基地建成以来萨洛姆和他哥哥就为我们工作,兢兢业业非常能干,因为他的家庭非常贫困,总是想多干一些多拿些奖金回去养活一家老小。如今他剩下的唯一一个哥哥刚刚为我们而战死,我能理解他心里的苦衷。”老主任说到这有些哽咽,他起身来到桌前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几口后继续说道:“他非常孝顺,这次雪山虎绑架了他的父母他肯定接受不了,一开始他去找镇里求助,但镇里没有答应,走投无路之下过来求助我们,说实话我非常想帮助他,但是如果你们前去雪山虎的老窝营救的话,我又怕你们发生什么不测,唉……”

屋内又是一段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短暂平静。

“孩子们,明天是除夕,我等着你们回来,咱们过一个安稳年。”最后,老主任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屋内产生了另一种微妙的平静。

“老哥,我们知道您的意思了,您去忙吧,我们开个会,明年,咱们还是一个不少地一起生活。”苏岳松起身扶着老主任,老者望了望所有人,怀着沉重的心情渐渐离去。

一张地图平铺在地面上,图纸上面曲线蜿蜒,一看便知是山岭丘壑地带,苏岳松在上面某个地点重重画了一个圆圈开始进行部署,队员们紧靠在一起仔细听着,末了,苏岳松站起身看着赵正豪和绍辉严肃地说道:“这场营救战主要在深山里进行,明天晚上二十二点出发,预计凌晨左右到达目的地。我命你两人为此次作战计划的正副队长,你们必须带着人质,还有咱们所有队员回来,如果少一个,我他娘的毙了你俩!”

这是苏岳松第一次当着队员们的面骂人,可是所有人心里却感觉暖烘烘的。赵正豪和绍辉缓缓抬起右手敬起军礼,在牙缝里坚定地迸出一个字:“是!”

回到宿舍后那碗面早已泡成一团糨糊了。这倒也省了刘君浩的麻烦,他直接端起碗来往嘴里倒,绍辉有点心疼他了,一把抢过碗:“泡成这样还能吃吗?忍一会儿,马上吃饭了。”刘君浩使劲咽下一口面后抹抹嘴唇:“没事,能吃,不吃怪可惜的,过了明天还有没有命吃这种面还是回事呢。”绍辉已经端着碗走到门外准备倒掉,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扔掉碗,发疯一般冲进来一把抓住刘君浩的衣领,右腿往他两腿间一别猛地将他重重压在床上,刘君浩惊愕地看着绍辉,绍辉喘着粗气提起他的衣领,脸贴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小黑我告诉你,后天你要是回不来,我骂你八代祖宗!别他妈的想着死,这辈子咱们的兄弟交情还没完呢!”

“辉哥,”刘君浩任凭绍辉压在床上,“我只是随便说说,你……”

“随便说的也不行!”绍辉大声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忘了前年在执行三号任务出发的时候秦珂对张阳开的什么玩笑了吗?他说的再见啊!”绍辉说到这时眼珠暴突,最后三个字是在牙缝中挤出来的,“结果张阳真死了啊!在咱们眼前死的,你没看见吗?”

再见这句祝福的话,在战场上千万不要随便说,因为一旦说了再见,很有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包括你们!”绍辉站起来指着所有人大声说道,“百里黄泉无驿站,要走咱兄弟一起走,路上也有个帮手,要不走,都他妈的全部回来,爹娘还在家等着咱们回去孝顺!”

一向稳重的绍辉第一次这么失态,所有队员顿时都愣住不知说什么,王建斌突然站起身大声说道:“说得好!咱们也学一回梁山好汉定个生死誓盟,后天此刻所有人准时在这儿集合,谁要是不守信用谁是龟孙!”说完重重地拍了一下身边的床铺,“咯吱咯吱……”床铺不堪受重开始摇晃。

“好!”赵正豪带头喝彩,“明天谁要不在这里咱们集体骂娘!”

“哪个懦夫要是回不来,我死也要把他拖回来!”

“吼吼吼……”声音不绝于耳,透过这间屋子传出很远,为这片肃杀的寒冬之夜平添一份阳刚气魄。

“睡觉!明晚出征!”

年关来临的时刻,也是这里最冷的时刻。今夜起了大风,本来不高的温度霎时间又陡然降下一些,躺在被窝的绍辉感觉到一丝冷,他挪了挪身体把被子裹紧一些,一种在狂风中的安全感顿时油然而生,绍辉静静享受着这份温暖,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费。

对于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普通人而言,这短暂的一分一秒也许只是人生旅途中淡而无味的沧海一粟,还没来得及珍惜把握,就已经在安静祥和的气氛中转眼即逝,但对于深陷战场的军人而言,这弹指间已经足以囊括一生一世的时间,仅一个微小的失误或者疏漏,就有可能让大脑的思维意识永远定格在生命消逝前的那一瞬间,再也见不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阳。

“明天过年了……除夕……”刘君浩在呓语。

“唉……”绍辉叹了口长气,闭上了眼睛。

2005年12月31日,傍晚,基地宿舍。

大年三十这一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和往常一样有早晨中午和下午,只是今天狂风大作没有太阳,队员们怀着战前激动的心理紧张地忙碌着。一听说有仗要打立马像吃了兴奋剂的人,一个是军火商,一个是嗜血的特种兵。忙忙碌碌地收拾完装备、吃罢晚餐后,队员们静静坐在屋内等候出发时间。其实所有人的天性里面都怕死,这是更改不了的,就看有没有其他强大的信仰遮住这种天性。当队员背起枪支走出屋门时,张伟泽扭头扫了一眼十二张排开的床,绍辉懂得他这一眼的含义,停住脚步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兄弟,明晚每张床上还是满员。”

张伟泽点点头,“砰”地关上屋门跟随队伍头也不回地走远。

除夕之夜,山东济南。

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素有孔孟之乡之称的山东此刻正沉浸在新年的气氛中,尤其是省会济南更是泉中有灯、灯下有泉的别样景致,泉城的泉水点缀着春节更显太平盛世百姓安康。这时候的大明湖早已结冰,冰面映着五光十色如梦如幻,这时候湖边仍有人影在徘徊,大部分是在外打工的人们或者成双成对的恋人。不远处的一座山顶之上,一个女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寒冷的山风中静静望着山下的这座不夜城。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老天爷,哪天我要真挂了,我也不希望埋到什么富贵之地,随便找个山把我安顿了就好,但是一定要离我家近些,这样老娘想看我时可以少受些罪,谢了。”男孩虔诚地磕头。

女孩在旁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正在跪拜的男孩突然扭过头来看看女孩,一脸温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第一,你的许愿辞非常特别;第二,你拜的这位神仙管不了你这事,因为他是财神爷。”女孩笑吟吟地告诉他。

“哦,拜错了啊?”男孩一脸迷茫,随即站起身来左右张望,最后看到旁边一个塑像很有帝王之气,走过去跪在蒲团欲想再拜,女孩再次阻止他:“这是关公,是武财神,你来的这个寺堂是专门供奉财神爷的,他们不受理你的心愿。”

“倒霉催的,拜神都能拜错!”男孩干脆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点燃一支烟开始歇脚。态度瞬间转换之快更是令女孩忍不住大笑起来。男孩叼着烟斜望着她,神色中透出不满。

“你叫什么名字?”

“绍辉,怎么了?”

“许个愿干吗还要死要活的?”

“关你什么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雨嘉,你是做什么的?”女孩好奇地问道。

“当兵的。真是的,我堂堂一个共和国军人拜你财神爷干什么!”男孩气恼恼地一骨碌站起来向外走。走到门口突然扭过头对女孩说道:“天晚了,山上不安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

想到这儿,女孩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她望了望下面那座寺庙,山风把她的思维拉回现实,女孩轻轻叹了口气:“辉,这个除夕你过得好吗?”

除夕,午夜,巴塞拉北部山区。

三辆越野车正加大马力在一片戈壁滩上疾驶,扬起的滚滚积雪和灰尘瞬间被大风吹散。车虽然有些破旧但性能非常好,四驱动力的优势在恶劣的地面上显现得淋漓尽致,由于没有开车灯,车内外都非常黑暗。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绍辉打开音响,录音机年代久远早已不能使用,收音机没有信号刺刺啦啦令人烦躁,绍辉干脆关掉音响把身体往下顿了顿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小黑,过年了你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左明无事开始调戏刘君浩。

“我哪会什么节目!别想看热闹!”刘君浩不上当。

“不是啊,”左明用枪管顶了顶头盔,“你媳妇不是学京剧的吗?她没教你几段?”

“没有!少来烦我!”刘君浩正襟危坐:“大过年的拿我开什么心!”

整车的人都在旁边等着下文,绍辉在前面慢慢开了口:“一切所谓节日都是人类吃饱饭没事干的消遣,只要有事做,一切节日都不是节日。”

“绍辉,你老婆是干什么的?”王建斌问道。

“上大学,学金融的,很好的一个女孩,我配不上她,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给不了。”绍辉将身体深埋在座椅中冷冰冰地说着这话,仿佛谈的不是自己。

汽车继续奔驰了半个多小时,绍辉睁开眼睛看看手表,晃晃手腕将表埋在衣袖里面,然后用力扎紧袖口,弯下腰检查作战靴和裤口,再次将裤腿紧紧扎进长长的战靴里,扣紧靴上的小号备用战术刀。直起腰将宽腰带调到合适宽度并扣好救生环——一个用小牛皮做的环扣,攀登时可以临时用来充当单节环拴住绳子,战时中弹不能行动时可将队友抛来的救生索钩住此环借此脱离危险地带。这小小的牛皮环是特种兵的法宝之一。做完这些后绍辉开始检查枪弹,最后把四组装满子弹的步枪弹夹放在胸前,这样可以随时更换弹夹,也可以充当第一层防弹衣。他扭头看看窗外的天气,车窗外风声正紧,他把左肩电台调至近距离大功率频道,细心地检查了指示灯上的黑胶带——指示灯一遇到信号,也就是队员进行对话时红灯会闪烁,尤其在夜间非常醒目。如若不注意就这一点微小细节可要全部队友的性命,有经验的特种士兵都会在作战时用一块黑色胶带盖住指示灯。做完这些后他看看手表还未到计划装备时间,继续拿过子弹箱抓出一把散碎子弹开始压夹,直至把六十发子弹装满两只弹夹,摸摸箱内没有了弹夹并联器,绍辉拔出腰间军匕在箱内侧割了一块长方形泡沫,夹在两只弹夹之间紧紧用胶带捆好——这样可以在第一时间转换弹夹填充火力,而不用浪费时间扳下空弹夹丢掉而后在身上掏出实弹夹换上,战场之中速度就是生命,绍辉深谙这一点。

越野车内没有人说话,只有衣服摩擦声和枪支发出的细微声响。车辆“吱”的一声刹住,两辆越野车在夜幕中成为两块黑黝黝的岩石。

绍辉看看手表,吐出两个字:“下车。”

外面的风势没有减弱,吹散地面积雪露出面目狰狞的岩石,在黑暗中更像一张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赵正豪全副武装在外面等待着,所有队员全部下车集中完毕,周烨带领几个队员开始掩盖车辆痕迹。其实也不用怎么大费周折,暴风一路跟随早已经替分队清理完善后工作。赵正豪打开背囊拿出一些箔条分散地扔在车辆周围,用来干扰敌雷达侦察,绍辉带领其他人抖开伪装网将三部车藏匿好,一切准备就绪,队员们拿出用渔网改制成的伪装网,就地取材地在上面涂抹一些山地中特有的岩石色和棕壤色,赵正豪在车内拿出一壶水倒出一些在手中,和着一些泥土和岩石粉挨个涂抹在队员脸上。队员们站成一排等候着命令。赵正豪和绍辉站在队伍之前,绍辉又看看手表,向前走了一步:

“兄弟们,军队,是制造死亡的器械,士兵,是效死以显忠义的勇士,咱们特战队员一辈子就玩两种命,一种是父母,用命孝!一种是任务,用命做!自古忠孝难两全,兄弟们,现实已经把我们逼到这座山底下了,历史已经替咱们选择了忠,咱们没退路了!记住昨天的承诺,今晚咱们兄弟还在宿舍里见面!”

赵正豪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他用力地披上伪装网,“哗啦”一声子弹上膛,急促有力地下达命令:“原定一号方案,出发!”

“嗖——嗖——”队员们像一支支离弦的箭在黑夜中一头扎进更黑的暗夜中。

这些群山的制高点绝对高度为五百三十二米左右,地形非常复杂,斜坡陡壁悬崖横断全部具有,这也是雪山虎组织把基地选择在这里的原因。队员们灯光管制的驾车奔袭而来将车辆隐藏在山脚,按照计划在群山延岭的西北角潜进去。进山之后能见度非常低但是风势减弱,绍辉等人踏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小心地走着,队员们心里都明白这场仗非常难打,而且战场上最忌讳的因素这里全部包括了:准备时间短,地形不熟悉,对手位置不明确,前卫哨兵位置不详,没有力量可再召唤,夜战装备根本没有。在这种一穷二白的状况下奔袭几百公里潜入对方基地去营救人质,从某种角度上讲,和扛着菜刀去武警部队那边劫监狱的性质一样,基本有去无回。

分队小心地抵近到一个小型峡谷里面的山洞内,放置哨兵后队员围成一圈,赵正豪在圈内就着战术手灯仔细地查看地图。峡谷地形细长犹如一只哨子,风灌进来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回荡在四周产生回音又混合着风声环绕,一浪一浪地冲击着人的耳膜,在洞口放哨的李晋鹏感觉身体好像被一群群亡魂包围了一样有些虚灵,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战友,心里才有了一种强大的安全感。突然,他灵敏地听到外面传来“砰”的一声,他马上低声喝道:“有情况!”只听见里面“哒”的一声赵正豪迅速关掉手灯,沉寂几秒后绍辉轻轻来到李晋鹏身边:“怎么了?”

“外面有声音,不知是枪声还是石块撞击声。”李晋鹏压着嗓子回答。

赵正豪看了看洞外:“不是枪声,这时候谁也不会来这里开枪,很有可能是风把石块吹下来落地的声音,你觉得呢?”

绍辉在黑暗中点点头:“对。”

赵正豪戴上护目镜说道:“刚才咱们走的方向没有错,一直向前走就会到目的地附近,现在接敌时间快到了,咱们出发!”

“大家万事小心点,那个声音不一定就是石头。”绍辉哑声说道。

大家小心翼翼地钻出山洞,身为陆军特种侦察兵的赵正豪前面探路带队,此刻高腰软质的作战靴发挥起重要作用,在尖石嶙峋的峡谷路上保护着队员的脚腕不被扭伤,鞋底粗犷的纹路产生的摩擦力使队员可以更好地稳定重心。赵正豪正是依靠着这双战靴为队伍开辟一条可顺利行走的山路,正当他凭感觉迈出一脚试虚实时支撑脚突然一滑,“哗啦!”整个人顺势摔倒,队员们立刻蹲下四周警戒,赵正豪更是大气不敢喘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幸好四周除了风声还是风声,左明向前扶起他,队伍继续步步为营地前进。这条峡谷很长,分队足足走了十分钟才爬出来,等到他们趴在一片小型凸地时才发现,真正的危险其实才刚刚开始。

午夜,凌晨1点25分。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山谷平地,对面是一座很高的山峰,也就是地图上被红笔重重标记下的一号峰。它不是制高点,制高点海拔五百多米,在这种黑夜环境中作战可以忽略不计。之所以它这么被重视,因为在它的侧后方就是雪山虎的基地,这座山峰也就是挡在分队面前的一号险峰。

“你说他们会不会在下面布置诡雷?”绍辉趴在赵正豪附近问道。

“要是我的话肯定会布置,他们的基地建在前面圆弧形的山谷中,必经之路只有出口那条路,这边山路远而且难走,布置好诡雷是最好的防守办法。”

“那怎么办?”

“一种是音响探雷,咱们没有装备,一种是人工探雷,咱们也没装备,至于射击排雷更不用考虑,地雷一旦响了咱们的任务就算完全失败。”赵正豪紧紧地趴在地面上望着前方回答道。

前面的一号峰在黑夜中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巨人,准备随时吃掉自己的猎物。

绍辉毕竟是城市作战的特警出身,但遇到这种狂风夜黑无月的情况下怎么应对诡雷的野战难题,他竟然也有些束手无策。赵正豪看了看绍辉,努努嘴示意他看九点钟方向,绍辉当然知道那里有座山峰,在黑夜中刀砍斧剁般矗立着,他再不懂山地作战也知道那是一座悬崖峭壁,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正豪,仿佛在询问这就是你这个野战专家出的主意?赵正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要受军事大片的影响,战场上没有什么奇迹和高科技的装备,通往胜利的路很多,绝大部分都是笨路,往往用最简单的方法能解决大问题,走吧。”说完他扭过身挥挥手示意队伍跟着他的方向前进。就是这个看似愚笨的决定,挽救了所有队员一条命。

其实这个办法绍辉也想到了,只是在脑海里一晃而过。他以为赵正豪会有更好的办法。

这里的山上没有植被,土壤非常松散,而且刚下完雪,地面肯定异常冰滑,半夜在恶劣的环境中攀爬这座悬崖,危险程度不言而喻。但是他也明白除了这条路之外别无选择,选择了特种兵,也就是选择了和死神共舞。队员们身披伪装网更加谨慎地潜行着,因为对面一号峰肯定会有雪山虎的哨兵甚至狙击手。如果在这儿稍有不慎,就不仅仅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赵正豪猫着腰凭借微弱光线小心地避开疑似松散的石头,狂风吹开了他的伪装网,像披风一样张扬着,队伍立刻停下警戒持枪呈待发状态,跟在后面的左明急忙拉住网篷重新帮他扣好纽带,弄完这些后赵正豪的额头竟然冒出一丝汗水。本不长的路分队花了二十分钟走完,直至拐进死角后队员才站起身来打量着这座拦住去路的悬崖。

绍辉伸出右手拇指和小指目测了一下说道:“这座悬崖绝对高度为二十四米左右,四周包括上方没有树木植被,能依附毛钩的地方很少,你们有好的攀登办法吗?”最后一句是问向三名陆军侦察兵的。

赵正豪没有说话,退出膛内子弹把枪甩到后背用腰带固定住,在周烨的肩部摘下攀登包和绳索,麻利地穿上坐垫钩上单节环套上八字环,接过系有毛钩的绳索仔细观察了一下悬崖,队员闪开留出一定空间,赵正豪右手抡圆开始发力甩着绳子,数圈后手突然松开,只见绳子犹如一颗子弹向上射出,二十多米的高崖硬是冲了上去“哒”地一声挂在上面,他使劲拽拽绳子检测一下是否挂牢,没想到双手吃空毛钩忽的从天而降“砰”地一声狠狠砸在地面。赵正豪不甘心又试了数次,均未成功。周烨看看表,离预计接敌时间不到半小时,他建议道:“凿攀登阶怎么样?”

“不行,时间根本来不及,要是有抛绳器就好了。”赵正豪拿着绳索望着上方回答道。

绍辉走到悬崖底部看了一看壁面,可供借力攀登落脚的凸处倒有一些,但是连接不上而且上面带有冰雪,想不借外力攀爬上去是不可能的事,特种兵也是人,并非内裤外穿的超人或者紧身性感的蜘蛛侠。他摸着石壁量着高度,突然想起一个办法。

“三人协作攀登都会吧?”他扭头问道。

“当然,怎么?你想用三人攀登上这座悬崖?”赵正豪惊讶地问道。

“不是,咱们搭人梯。”绍辉指着上方一个高度说道,“两个人搭成一个比较稳的平台,然后一个人站上去,在那块突出来的石头下面凿个攀登阶,站在攀登阶上跳起抛绳,这样高度可以上升五米左右,毛钩挂住坚实东西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赵正豪再次看了看周边,确定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一咬牙:“就这么办!空军过来搭人梯,陆军海军和武警负责接住我,准备!”多兵种合作就有这么一个优势,统筹协调时连代号都不用起,兵种就是最直接的称呼。

孔昊天和尹默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叱咤苍穹的自己如今被人惨被踩在脚下,两人手搭手地靠在崖壁上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钉在地上,赵正豪拿着绳索一个箭步跃起摁住他们的肩膀借助两人向上托的力将身体腾空,两只脚分别踩住肩膀后再用力跳起,同时孔昊天尹默双手高举托住他的脚底,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赵正豪站在两人的手掌内开始摇摇晃晃地凿石墙,脸被大风夹杂着的碎冰雪砸得生痛,短指战术手套只能护住手掌,裸露的五个手指在冰天雪地中紧紧地与生铁亲密接触,冻得麻木,已经失去知觉。他艰难地一镐一镐地凿开一个可以当做落脚点的石洞后,扭头冲下面小声喊道:“准备接住我!”说完扔掉铁镐,双手抱住眼前凸起的石头一挺腰身双立臂拉起身子,右脚插进洞内左脚站在石头上勉强稳了稳身体。此刻的赵正豪在高空与地面成九十度垂直角,他贴紧崖面挣扎地向上看了看估计了高度,慢慢地松开右手开始甩着绳子做离心运动,这种姿势在高空中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赵正豪感觉将要把握不住重心之时双脚用力向外一蹬,身体仰面弹出去,“刷”地一声,绳索被用力掷出,同时他的身体后脑冲下落向地面,此刻下面人员早已面对面排成两列手臂交错结成一张网,看准落地点不偏不倚地把将要落地的赵正豪兜在里面。赵正豪深深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时间快来不及了!”

“绳子好了,可以攀登。”孔昊天拽着绳子小声说道。

这句话无疑是队员们迄今为止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赵正豪果断下达了攀登的指令。但是不确定毛钩到底挂住的结实程度,分队决定一个一个地攀爬。赵正豪需要休息所以排在最后,绍辉身体敏捷,作为副队长先打头阵,他同样退出膛内子弹收好步枪,一个箭步蹬在崖壁抓住绳子开始悬空上爬,绳子受重发出“吱吱”声响左右摇摆,刘君浩见状立马在下面拉紧固定住绳子。绍辉像猴子般敏捷地在绳上一窜一窜,越往高处爬越觉风声强烈,爬至三分之二高度时双手已经有些麻木,他踩在石壁上喘了口气,看看下面的战友都在等待着,绍辉咬咬牙拉住绳索双脚踩着壁面继续冒风攀爬,终于爬到顶上双手扣住一条石缝登了上去。他检查了一下毛钩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毛钩仅仅只是挂住不远处的一条石缝,随时有松落的危险。他立马用电台通知下面先不要动,自己坐在一个石块后面拿起绳子拴在腰间充当挂靠物。身材较为瘦弱的尹默第二名爬上山顶,体型最重的周烨排到倒数第二名攀爬,最后为赵正豪压阵。队友们借着夜色在深山里挨个爬过这座高崖,分队终于越过了第一个险境。

其实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兽,也不是穷山恶水,而是人类自己。穷山再险,不过是矗立在原地等待着人类来挑战,等到人类相互敌对时,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十二名队员蹲姿持枪警戒着,身为队长的赵正豪打开狙击镜观察前面情况,身处的山顶延长线约有五百米,上面奇迹般出现一片茂密的树林,可能是山高没人采伐,也可能是雪山虎组织自己种下成为埋伏哨卡的天然区域。赵正豪收回狙击枪,做了一个慢慢潜行的手语,此刻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战争,现在正式开始了。

凌晨1点55分,山顶丛林边缘。

山顶上的风势到达了极端,他们披着伪装网悄悄抵近树林边停住脚步,如果在山顶能与敌接火的话,那第一枪肯定会在里面打响。周烨、吴炎悄悄蠕动到一棵较高的树下,吴炎警戒着四周,周烨轻轻爬到树梢瞭望,正对面的山下便是雪山虎的基地,树木黑压压地遮挡住周烨的视线,他看不见近距离的情况,观察完毕后他无声息地滑下来,回到赵正豪身边汇报情况:“下面是一号目标所在地,只有三楼一盏灯光,树林太黑无法查看,但是没有异常。”

吴炎摇摇头:“不对,刚才我听见有声响,”他指指逆风方向,“声音是顺着风声传过来的,好像是说话声。”

赵正豪满脸涂抹着泥土和岩石粉,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他望了望吴炎所指的方向把队伍分成两组,自己和绍辉分别带队包抄过去查看仔细。战场的生存来不得半点好像也许可能,只要有一丝可能存在的异常就必须马上侦察明白或者立刻排除。

绍辉带领着五个队员悄悄潜进树林朝可疑地点猫去,说话声越来越近,前面确实有人,而且不在少数。他们静静蹲下掏出大围巾遮住枪口,对方人数很多,如果一次袭击不能成功而引起持久战时,大围巾可以抵消枪口焰从而暴露不了自己的行踪。装备完毕后分队呈一字型继续潜进。突然,绍辉猛地抬起手示意他人站住,五个人披着伪装网站成树木融进这片树林。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个黑影正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若不仔细看像极了一棵歪倒的小树。绍辉非常老练地判断出这绝不是一棵小树,现在正是狂风大作,所有的树木在巨大风力的肆虐下东倒西歪,但眼前这棵树只有上半段在摇晃,下面却轻微晃动,小树确实一动不动。一棵小树绝不可能在这狂风中有这么大的支撑力,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这是一个人,雪山虎的哨兵!

绍辉冷笑一声,做这种活他还是非常有经验的,他摁住电台轻轻地问道:

“你们知道一个活人的鲜血,到底可以飚多高吗?”

其余四个队员扭过头,惊讶地望着他。

绍辉边走边慢慢把枪背在身后,顺势在腰间摸出冷钢轧制的军匕两眼放着凶光靠近对方,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突然觅到食物的豹子,一步一杀机地在风中慢慢接近着自己的盘中餐,对方此刻根本不知道身后正有猎杀者在靠近,仍然倚着树木静静地望着山下思考着什么,绍辉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到他的背后,左手捂住对方嘴部顺势用力把他的头扳到右边,右手持刀套进去紧贴对方脖子轻轻划过,对方脖子间立马撕开一条细微的创口,红色血珠开始渗出,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绍辉的匕首已经划过他的整个脖子,刀锋狠狠地压在左边大动脉上,绍辉突然双手同时反方向用力,扳住对方头部迅速向左而刀锋压着大动脉狠狠向右划过,刀入鞘。

“扑哧”一声,非常细小的声响,绍辉左手扶住对方额头用力向后压住任凭鲜血喷出,黑红色的血液瞬间喷到树梢被风吹散不知去向,犹如一股来自地狱的狂欢喷泉,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放完血后对方软绵绵地倒在绍辉怀中,还没死掉的他睁大双眼看着这个突然冒出的恶魔,不相信自己已经不在人世。绍辉温柔地冲着他笑了笑,合起他的双眼,轻轻把他放在地上。

“五米,屡试不爽。”绍辉在电台说出答案。

四名队员除了左明之外都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这位熟悉的战友,左明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后方才反应过来,随即保持队形跟进。走一小段距离后说话声如在身边,队员们侧耳听听全部都是当地土语,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地面积雪很厚,他们全副武装地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为了不打草惊蛇,绍辉命令全体停止前进,通过电台询问赵正豪的方位,电台里传来回答:“已在预定位置,对方共八人正围坐一圈聊着天,你们抵达位置后做好无声猎杀准备,听信号一起行动,我们负责八点钟方位的四个,其余你们负责。是否明白?”

“明白。”绍辉轻轻回答道。挥挥手示意队员蠕动前行至距离对方六米处停止动作等候攻击命令。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背对绍辉的一个恐怖分子突然看到不远处多出几堆黑压压的东西,在这个萧木条条的树林里很是扎眼,他慌忙起身,手指着那边抄枪便想射击,绍辉是搏击好手,更在特警部队锻炼很多年,头脑反应和身体爆发力绝非一般军人可比,没等对方身体形成射击姿态,他披着伪装网像一只浑身长满毛发的饿虎在地上一跃而起,手中的步枪早已换成寒光闪闪的匕首,借助身体前冲的惯性飞快地把匕首送进对方的右肾部,拧转一圈拔出暴起左脚将他踹开,脚没落地拧腰变招为鞭腿闪电般抽在旁边刚刚站起身的恐怖分子鼻梁上,对方哼也都没哼一声就被踢翻,被后面赶来的吴炎接住干脆利落地一刀毙命,停都没停地迈过这具尸体冲了过去。十二名队员犹如一群饿虎入羊群一般杀性大开,八名恐怖分子变成八具尸体时,飚起的鲜血还在空中尚未落下。

树林瞬间恢复平静,黑漆漆的夜空掩盖了这场屠杀,狂风带走了膻人的血腥味。树林中出现一大片猩红的雪地,八具死尸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中。不知谁下手非常狠,其中一具尸体的头部和脖子仅仅靠着一丝皮肤牵连,嘴角仍然向外淌着浓稠的血液瞪大双眼,死相恐怖异常,旁边的树木被鲜血染成红色,像是过年张灯结彩时绑上的喜庆红绸缎,映着地下的具具尸首,说不出的诡异。

十二名血人静静持着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绍辉用手捻捻衣服,上面的血已经被冻住像盔甲一般硬邦邦的,手上面也全是鲜血,他伸出手臂随意地在刘君浩身上蹭了蹭,顺便把刀也蹭了个干净,又仿佛没看到刘君浩哀怨的眼神看看手表:凌晨四点整,正是人们沉睡的时刻。绍辉命令道:“不要清理了,咱们继续赶路。”赵正豪点点头:“没时间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咱们走!”

“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很公平的宿命。”绍辉自言自语地说道,弯下腰捡起对方的一个电台别在身后,整理好伪装网和持枪,带领队伍走进树林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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