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5228800000027

第27章 八九点钟的太阳

1妖妖走了

火车启动的瞬间,妖妖突然从窗口伸出半个身子,向我伸出五根叉开的手指,我还没明白妖妖的意思,火车就走远了。我想妖妖大概是告诉我,等着吧,就五十天。当然,也可能是别的意思,但不管是什么意思,火车已经走了,妖妖也已经走了。

刚才,在通往站台的地下甬道里,我和妖妖靠在一个不锈钢餐具的广告牌上,妖妖双手吊着我的脖子,跟我亲热个没完。开始我有些忸怩,怕同学看见。妖妖说都放假三天了,该走的都已经走了。于是妖妖又噘起嘴唇来盖在我的眼睛上,妖妖喜欢我的眼睛,说它贼亮贼亮的,像个地下工作者。当时,我的心里就有些激动,不是因为妖妖的亲吻,而是意识到妖妖就要离开我了。我眼圈一热,眼睫毛都湿漉漉起来。这一下不要紧,惹得妖妖露出满脸的痛苦状。妖妖说他妈的我不走了,我在这里勤工俭学吧。我一下子理智了不少,我把妖妖软乎乎的胸脯向后推了推,说不,你必须得回去,你已经半年没见到你的妈妈了。好在这个时候,离发车的时间仅有五分钟。

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我坐在火车站广场的不锈钢栏杆上,看着过往的车辆和走来走去的人群,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让人匪夷所思。

此时,我的头晕沉沉的,隐隐有些疼痛。我又打了个哈欠,抬头望望天空,才发现今天是个阴天,太阳躲在云层后面,隐隐约约,你根本无法确定它的位置。也就是八九点钟吧,我想。我没有戴表的习惯,平时我喜欢对时间进行猜测估计,总也大差不离。热气渐渐从地缝里升腾起来,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睡觉。昨天夜里,自然是一个不眠之夜,一是因为凌晨的世界杯足球赛,二是因为妖妖今天早晨还要赶火车。

我把妖妖带回家中的时候,母亲已经吃过晚饭,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母亲到学校看望我时,曾经见到妖妖几次,所以,母亲和妖妖并不陌生。父亲是一家电器公司重庆分公司的经理,常年驻重庆,一、二个月回不来一次。他的这种生活叫我兴奋不已,每次回到家中总能得到一种彻头彻尾的放松。每到周末,我总是回家来住上一夜,陪母亲说会儿话,以免母亲过于孤独。

母亲起身为我们切西瓜。这时候,妖妖到我的房间里去放旅行包,以便梳理一下她那短短的头发,重新抹一点口红或者描一描眼影,毕竟她要面对的是我的母亲,我趁机对母亲说,妈,妖妖晚上要在这里过宿。顿了一下,我又说:明早她要赶火车呢。母亲并没有停止切手中的西瓜,只是淡淡地说:就不会在学校里住上一夜?我说她们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她一个人睡那里,我不放心,母亲这才抬起头来剜我一眼,母亲的目光是复杂的。但我还是注意到了母亲嘴角上挂着的一点儿笑意,这一点明显地鼓励了我。我说:我看我的世界杯,她睡她的觉嘛。我盯着母亲的脸。真的,我说。我猛地发现母亲的脸颊泛起了红晕。母亲没有表态。母亲说:你们看电视吧,我出去散散步。

当然,该做的事情还是做了。我和妖妖,我们坐在我的房间里,我的房间里只有一台电扇,我把电扇开到最大,然后又放了音乐。我们开始接吻。但我还是隐隐有些后悔,我怕伤害母亲的心。我对妖妖说:真不该带你回来。妖妖的双手正忙着脱衣服,听我这么一说,就立刻停下来,她伸伸舌头,说:那咱们走吧。我想了想说算了吧,反正也跟她说了,明人不做暗事。说完,我一把握住了妖妖的乳房。妖妖的乳房饱满而结实,虽然小了点,但它们像雪梨一样地坚挺。开始我们还是小心意意的,后面嘛,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妖妖开始发出声音来,好在音乐把它给盖住了,不一会儿,汗水就沿着我的胸脯淌下来。

其实,我之所以把妖妖带回家,完全是因为世界杯足球的这场决赛,巴西和法国,都是我最喜欢的球队。而妖妖又非常任性,说今天晚上非得跟你在一块儿不可。妖妖的意思是跟我一块儿去看通宵电影,然后明天她会在火车上美美地睡上一天。站在一家快餐店门口,妖妖就像一块口香糖一样贴在我的T恤上。我说:你回宿舍睡觉,明天早晨我来接你,这有多好。妖妖说:不。妖妖嘟噜着嘴唇,把她那头染黄了的短发漂过来又漂过去地甩着。黑色的短裙下面是两条笔直的长腿,还有她那令我迷醉的胸脯。我突然觉得,如果那样的话,也确实有些可惜。亏对了这个美好的夜晚。足球和女人,两个无比倾心的字眼。我说:到我家去,你敢不敢?这句话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可是,妖妖一撇嘴,说: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见见你那位慈祥的妈妈吗?

现在,我挤上一辆公共汽车。我看到人流在炎热的马路上洪水般涌过来又退下去,远处的山峦在雾蒙蒙的空气中展示着它美妙的线条。然后,我就闻到了一股烤羊肉串和生啤酒的香味儿。暑假生活就要开始了,我想着,困倦不仅袭上头来。我又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透过窗口,我看到一群小学生正在老师的率领下,举着彩色的旗子,在中心广场附近的河边搞义务劳动。

2我挂了专家门诊

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我把窗帘拉得严严的,把风扇开到最大,除了到时候起来补充点水分之外,我一直处于一种夏日的休眠状态。开始母亲以为我病了。我迷迷糊糊之中,感到了母亲温热的手掌,我把它打下去,我不知道我对母亲说了些什么,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我听到了风声雨声和母亲打开电视机的声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随着气温的下降,我有点儿着凉。反正我的裤头上粘乎乎地湿了一片,贴在大腿上凉凉的,让人非常不舒服,于是我就醒了。醒来的瞬间我对时间进行了猜测,根据窗帘透过来的光线,我肯定了此时绝不是黑夜。但肯定也不是中午,我从凉席上爬起来,懒洋洋地拉开窗帘。我发现外面又是一个阴天。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突然感到空空荡荡,像被谁掏去了点什么。通过窗外传来的电台直播节目,我知道现在也就是早晨的八九点钟。干点什么呢?我一边换着内裤,一边问自己。我发现我的大脑最终也没有反馈回该干什么的信息来。

母亲上班去了,我只穿着一条内裤,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后来我决定,还是先把裤头洗出来,然后再吃点东西。什么事情都得一件一件地来。可是我发现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我洗内裤的时候,感到腰部酸疼得厉害,刷牙的时候,又发现嘴唇烂了。嘴唇烂了我倒不怕,我怕的是腰。一个男人,腰杆儿出了问题,那就完了。我想是不是跟妖妖干得过于猛烈,然后又接着看球赛,什么人也经不住那样的折腾啊。我真有些害怕。我决定去医院。于是匆匆吃了点面包,就来到街上。天气闷热,一点儿风也没有,梧桐树宽大的叶子就像傻瓜的舌头似的耷拉着,但无论天气多么炎热,街上的人却从不见少。汗水湿透了人们的衣衫,甚至有一个女人在汗水和薄衫的映衬下,可以说是原形毕露了,但大家还是勇往直前,依然向公共汽车那窄小的门洞进行疯狂地冲击。我决定步行,时间对我来说,还不值一张汽车票钱。

我挂了专家门诊。自从有了专家门诊之后,不论是大病还是小病,来到医院里,我就没有挂过一次普通门诊,不是对普通门诊不放心,而是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我面对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教授,她看上去保养得不错,戴一副金丝眼镜,气度不凡。医生把我的病历卡摆到面前,因为此时屋里只有我一个病人,看起来她打算给我仔细地看看。

医生问:多大?

我说:22岁。

医生问:姓名?

我说:郭明。

医生问:工作了没有?

我说:没有,学生。艺术学院大三的学生。

我知道后面补充的这一句是废话。

医生问:哪里觉得不好?

我说:嘴唇烂了。然后我翻开嘴唇给医生看。

医生点头。

我说:腰有些酸痛?

医生问:怎么个痛法?痛得厉害吗?

我说:隐隐的酸痛,说不上厉害不厉害,就像往里面注进了很多水,有些沉重。

说完以后,我突然觉得这个比喻并不恰当,讨论注水问题应该是工商人员在集贸市场的猪肉摊前。

医生说:最近做过什么没有?最近。

我想了想,说:能做什么?考完了试,就看世界杯。

医生说:仔细想一想,大体跟我说一说。

我说:吃了晚饭,然后回家睡觉,接着就是半夜里起来看足球赛,然后去火车站送同学回家……

我像是自言自语。

我想了想,接着说:然后我就睡觉,睡了一天一夜,今天早晨醒来以后,我发现遗精了,就这些。医生一边点着头,一边往本上划着什么。后来,她抬起头,说: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还是活动的太少啊,多活动活动就好了。说完,他朝我笑了笑。我觉得她的笑容有点儿……怎么说呢?暧昧。

一出医院大门,我就笑了。

3母亲给我找到了一份工作

我跟母亲说了去找点事干的想法。母亲表示赞同。母亲说:不要把钱看得过于重要,关键是参与,这才是最重要的。当然,我没跟母亲说我去医院了,如果那样的话等于自找麻烦,母亲肯定会领我再一次走进那家医院。

我去了艺术学院,去了师范大学,我发现每一所学校的门口,都驻立着一排学生,他们的面前竖着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牌子,上面写着"家教"二字,他们的表情丰富多彩,焦灼的,麻木的,羞涩的,微笑的……他们穿着廉价的衣服,在期待着,脸上的青春疙瘩痘,在阳光下,如同子弹头似的,轻轻地抖动。看着那一双双渴求的眼睛,我没有停下来,我沿着艺术学院高高的围墙,去了一家我和妖妖经常去的小吃店,那里的烤鱿鱼味美价廉,我想再来上两杯凉凉的鲜扎啤。

我坐在小吃店里,看着来来往往的雪白的大腿,它们笔直、美妙、富有弹性,我猜测她们被男人抚摸时的感觉,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在树阴下面,噘着她丰厚的嘴唇,对着小镜子,正往上面轻轻地涂抹着口红,她的嘴唇轻轻蠕动着,非常性感,后来,我喝了三杯啤酒,吃了十串烤鱿鱼,当我晕晕乎乎地挤上公共汽车的时候,我已经忘掉了我今天要做的事情。

醒来时,母亲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我和母亲坐下来吃饭。母亲让我多喝点海米冬瓜汤,说它是解暑的佳肴。

然后,母亲有些诡秘地说:我给你找到了一份工作。我有些惊讶,看着母亲手舞足蹈的样子。我觉得母亲有点儿返老还童。

原来,母亲单位里有一个叫徐芳的女人,她知道我学的是音乐专业,今天又听母亲说我要找点事儿,就动了心,想让我教教她六岁的女儿,练练指法,识识乐谱,弹弹钢琴什么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对母亲说,看来,这个活我非干不可了。

每周一、三、五、六四个晚上,母亲说,能受得了吗?

试试吗,我说。

想想要去教育别人了,心里还真有点儿冲动。

不过,母亲最后说,小徐是个离婚的人,到那儿要少说话。

保证,我说,我去教育她的孩子,又不是教育她。

晚饭我早吃了一会儿,又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T恤,长裤,把牛皮凉鞋擦得锃亮,破天荒地从母亲的化妆柜里拿出香水来,分别往腋窝里喷了两下。我按母亲给我的地址来到南苑小区21号楼。

当我走进302室以后,我惊呆了。

好大的客厅啊,足足有三十几个平米,可以放两张台球案子,或者放一张乒乓球台子,四个人进行双打比赛,或者十对男女在这里翩翩起舞……显然,这一连串的联想,使我忽略了面前的女主人,直到她在我肩膀头来了一下,我才回过神来,开始注意这个叫徐芳的女人。

确切地说,徐芳是一个妩媚的女人。我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她比我矮不了多少,苗条,丰满,屁股圆圆的,上翘,是那种吸引男人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皮肤白白的,她留着一种时髦的发型,长得不算漂亮,但有一对好看的眼睛。

来的时候,母亲叫我喊她徐姨,不知为什么,我无法这样称呼她。

她看上去挺激动,她说:明明,你来这么早呀。

我说:在家里也没事。

"海尔"牌的柜式空调里吹着冷气,客厅里非常凉爽。家庭影院和飞利浦高档组合音响散发出一种贵族般的气息。

徐芳让我坐进她的真皮沙发里,给我端上来新鲜的芒果和饮料。然后她坐在我的对面,双手叠压着放在膝盖上,她笑眯眯地打量着我,我闻到一股强烈的古龙香水味儿,它使我有点喘不上气来。我看上去有些拘谨。我注意到了她那层薄薄的黑纱后面,那对硕大的圆圆的乳房就像两只要出巢的鸽子,在桔黄的灯光下,那乳沟的阴影部分散发着神秘的光泽,勾勒出迷人的线条。我感到我的对面埋藏着一个强大的磁场,特别是那双眼睛,她叫我忍受不了。

我说:孩子呢?

她说:正洗澡呢,不要忙,先喝点饮料。说着,她为我打开了一听红牛。

我这才隐隐地听到水声。

她说:还有一年毕业?

我说:是的,还有一年。

她说:听你妈讲,你的舞跳得不错。

我说:还可以吧,音乐歌舞,是我的专业。

我尽量地回避那双眼睛,我不知道用一个什么样的词来比喻它。

她说:我也是个舞迷,但跳得不好,有空你要教教我呀。

她的普通话说得非常标准,吐字不紧不慢,她一直那样端庄而优雅地盯着我。而我呢,他妈的一败涂地,我在女人面前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我表现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此时,我盼望着那个孩子快点出来。

后来,那个小女孩终于走出来,她瘦瘦的,脱牙后还没有长出新牙来,她实在算不上漂亮,可她的嘴巴很甜,亲切地叫我叔叔。

不,我有点儿不知所措,我说,叫我哥哥就行。

那怎么能行?徐芳说,叔叔就是叔叔。

我跟小女孩来到她的房间里,发现小女孩的房间干净极了,她的床头上摆着两个布娃娃,书柜的玻璃上面贴满卡通画,一架钢琴摆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旁边是一个小型的写字台,上面有照片,闹钟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艺儿。

我首先给小女孩讲解了有关钢琴的一些普通知识,像钢琴的来历啊,钢琴有多少根键,为什么是黑白两种颜色等等一类的问题。此间,徐芳进来过一次,是给我们端饮料进来,并且在我和小女孩的背后停了片刻,我马上沉浸在古龙香水氛围里,就像有魔法似的,我的头立刻就有些晕眩,我感觉到后面吹来的气息,温热清爽,就像姑娘的手指。她离开的时候,乳房轻轻地擦了一下我的后背,我感到我的身体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这天晚上,我知道我完了,我心猿意马,不知道后来跟孩子讲了些什么。

4我流泪了

早晨,接到马文打来的电话,邀我到他家去玩。我翻了翻日历,发现今天是星期二,晚上没有任务,就答应了马文。马文是我中学时期最要好的同学,我们可以说无话不谈。我喊马文是纯洁男孩儿。因为高二的时候,马文亲口对我说,他不手淫。可是没过多久,一天早晨,马文痛苦地找到我,他的脸色蜡黄,他说快陪我去医院吧。我说怎么了。他解开裤子,轻轻地翻开他的内裤。我立刻被吓了一跳,我看到马文的阳具乌黑锃亮,肿得跟一根茄子一样。我立刻叫了面的,在去医院的路上,马文疼得掉下了眼泪。后来那个医生说:如果再晚来一会儿,你的鸡巴就坏死了。医生接着又说:以后不要再在厕所里干那好事了,那样心理上会容易紧张。

后来马文考上了警察学校,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每年暑假里,他都要穿着整齐板正的警服,到我家来看我。

马文真是一个大活宝,想着这些,我不仅有些想念他,我们有半年多没有见面了。过春节的时候,我见过他。那时候他参加工作已经半年了,在靠近百货大楼的一个派出所里。他把呼机号给了我,可是我一直没有跟他联系。我确实是个不善于交往的人。同学们说我孤傲,其实错了,我既不孤也不傲,只是性格而已。

我给母亲留下一张便条,然后就走出门来,马文离我家不是很远,但要转一次车。今年暑假里,我没有自行车可以骑,因为在一个月前,我的变速车在艺术学院的传达室门口被人偷走了。我非常气愤,那辆蓝色的变速车也陪我风里来雨里去的五、六年了。我对它的感情是非常真诚的,要不是妖妖做我的思想工作,我肯定会掉下眼泪来。

我先是坐3路,后来又转乘33路。在一个叫十亩园的地方下来车。马文家就住在一幢离车站牌不远的宿舍楼里。然而令我感动的是,马文已经在站牌下面等着我了,他笑眯眯的,白白胖胖,我还没站稳,他就朝我胸脯上捶了一拳。

怎么没穿警服?我说。

歇班吗?穿那个太累。马文老道多了。

马文递过来一支红塔山,又给我点上。我们穿过一条两岸开满鲜花的臭水沟,来到马文家里。

马文说:家里没人,老头子和老太太爬黄山去了,来回得四天,兄弟寂寞,叫你过来叙叙旧。

马文接着说:你先喝茶,我去弄两个凉菜,咱俩得喝点啤酒,边喝边拉。

我打开电视机,换了几个台,在一个有线影视台上,正好看到我的校友,高我一级的表演系的刘娜娜的面孔。这是一部古装戏,刘娜娜正跪在女主人面前,一把鼻子一把泪地为自己辩护。原来女主人说她与老爷关系密切,暧昧不清,她为了维护自己作为丫环的尊严,又为了保住这个饭碗,正跪在女主人的面前,声泪俱下。我猛地注意到了刘娜娜一个眼神,当然,也可能只有四分之一秒的时间,但一下子被我抓着了。这样的眼神,是绝对不应该在戏中出现的,更不用说此时了。我知道,刘娜娜在拍这段戏的时候,肯定还沉浸在现实的某一时刻。

我笑出声来。马文正好从厨房里过来,说:你这家伙,一个人偷笑什么?

我说:马文,你看到了吗?这个跪着正哭的丫环……

马文说:怎么了?

我说:我跟她跳过多次舞。有一次我把她转晕了,她趴在我怀里喘不过气来。

马文说:操,你吹牛皮吧。

我说:信不信由你,你看她那胸脯了吧,假的,她没胸脯。

马文笑了,说:你这家伙,也学坏了。

我知道马文不信,可这全是真的。在大二的时候,我跟刘娜娜有过一段交往,大约半年多点。她大我一岁,也高我一级。我们是在舞厅里认识的。那时候,我跟美术系的妖妖还没有这么亲热,只可以说认识。刘娜娜个头不算高,长得很瘦,并不漂亮,但她的五官非常舒展,很有特点,是一个叫你过目难忘的女人。我想这也是她能学表演的条件之一吧。她喜欢跟我跳舞,说我的胳膊有劲儿,有一次,她跟我去一家离学校很远,也很普通的舞厅,我们跳得非常疯狂,在灰暗中,我带着她绕着舞厅转了大概三圈,她不行了,趴在我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气,身子一动不动。我靠在一个柱子上,头也有些晕眩。过了会儿,她抬起头来,脸色有些迷醉,在音乐声中,她嘴巴对着我耳朵说她很幸福。也就是那天晚上,我们从舞厅里出来,在环城公园茂密的树丛里,在一块石头上,她把我干了。那是我的第一次,但我肯定,那绝不是刘娜娜的第一次,一切她都是那么轻车熟路。那天晚上,我就像一个受气包似的。

后来,一个周末,刘娜娜把我带到表演系后面的一小仓库里。她拿出钥匙打开门,然后反锁上,她拉开电灯,15瓦的灯泡散发着昏黄而粘稠的光泽。仓库里全是演出用的道具,有一股霉味儿,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动过了,我们来到靠墙的一个人造革沙发边上,刘娜娜把报纸铺好,然后回过身来,我们接吻换气喘息,干到半截的时候,刘娜娜突然让我掐她的脖子,我不敢用劲儿,她说:用劲用劲。我真的用劲了,我看到龇牙咧嘴的刘娜娜流下了眼泪,我有些害怕。可是刘娜娜还在说用劲,后来我觉得她紧绷的身子有些发软,我吓坏了,急忙松手。我喘着粗气坐在潮湿的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发现她正微笑地看着我。我不想再做这样的游戏,就决定跟刘娜娜断绝来往,也就是这个时候,刘娜娜有了拍戏的机会,她打电话约我,我拒绝了。后来,我们再没有联系过。今年,她毕业了,我不知她去了哪里。我想她分得肯定不会错,她有一副好五官。

在刘娜娜的电视剧结束的时候,马文已经把菜弄好了。我不得不承认,马文这小子长了出息,他把菜做得极好,要颜色有颜色,要味道有味道,活儿要在我母亲之上。马文从冰箱里拿出啤酒,然后坐下来。他开着啤酒,说:还有两个菜,等李玲来了,得让她表现一下。

谁,我说,李玲?

马文嘿嘿笑了,他真是憨厚得可爱,他说:我女朋友。他洋溢着一种满足感。

我说:好你小子,有女朋友了,也不先打个招呼。有照片没有?我先看看。

马文说:看那个干什么,一会儿就来了么,来干杯。

我们一饮而尽,我有些兴奋,替马文高兴。

马文说:聚一次也不容易,这不,等几天,我又得去培训,一个月,多热的天啊。

我说:钢铁战士就那么好当?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嘛。

马文说:你还记得"老猫"吧?

我说:怎么不记得?

老猫是我们的中学同学,因为他不爱说话,样子又长得阴险,整天蹲在教室的后一排,就跟一只老猫似的。

我说怎么了,老猫?

马文说:你知道去年文化路上发生的事儿吧?

我说:什么事?

马文说:两个按摩女,脖子被捅烂了。

我说:好像听说过?是真的?

马文说:老猫干的。

我说:是吗,老猫这是怎么回事儿?

马文说:上个月他就给枪决了。提审他时,他很老实,从头到尾交待得很好。他承认自己有病,那就是想杀人。他说他小时候喜欢看杀猪,那长长的尖刀猛一下子捅进白花花的肉里,这能给他带来快感。

我抱着头,好长时间没喘上气来。马文说你怎么了。我说没事,咱们喝酒。

我承认,我刚才头皮发麻,头发都乍了起来。那一瞬间,我心里非常难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就像谁敲了我脑袋一下子。

马文可能看到我脸色不好,就说:好了,不说这个,我们谈别的谈别的。

但我们还是沉默了片刻,好像老猫就蹲在教室后面,盯着我们每个人的脖子。这时候,多亏李玲的到来,否则,我觉得那天,那场酒是绝对喝不下去了。

怎么评价李玲呢?这有点困难。因为我一下子就愣了,我坐在酒桌前有点儿失态。我记得马文给我和李玲介绍后,我坐下来,接着低下头去。从内心深处,我体味到什么叫嫉妒,我打个寒战,心里难受了足足有三分钟。后来马文问我:今天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摇摇头说没事。我突然变得乖巧起来,自我感觉深沉严肃,但不时微笑着向马文和李玲举杯。

后来李玲去厨房做菜的时候,我跟马文承认是听了老猫的事情之后,感觉身体稍有不适。马文说你害怕了。我说不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然我不能说出那最主要的原因。

下面我来说一说李玲吧。那天,她穿着一条浅绿色的真丝长裙,个头不高不矮,大概有一米六多点。她有一头漂亮的黑发,亮亮的,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她皮肤看上去结实而有弹性,可能是由于天气太热,她脸蛋汗涔涔的,透出一种令人迷狂的红晕,她脸上光洁平滑,没有一点别的东西,眼睛不大,却亮得要命。她嘴唇厚厚的,鼻孔下面的嘴唇上有一条浅浅的横线,如果她轻轻一笑,你就觉得天要塌了。如果你看一看她的背影,你就忍不住想揍马文这小子一顿,她的屁股不大,却圆圆的,走起路来,轻轻一颤,你就觉得世上再美的东西也不过如此。她是那种安详的女孩,不喜欢扎扎呼呼,说话时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总是低着头,或瞅着马文,她好像不敢看我的眼睛。她的声音好听极了,轻轻的如同秋虫的呢哝。

我知道我可能是喝酒喝多了。我开始有点装腔作势,我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变调,一行一动变得不自然起来。我失去了自信,心里有些委屈感。

外面的天空更加阴沉,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自从李玲走进门来以后,我不知道我和马文扯了些什么。我想我该告辞了。

马文死活叫我带上把伞,我推诿不下,只好提着雨伞晃晃悠悠地走下楼来。外面变黑了,马路上开始亮了路灯。我感到蹊跷,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我的心里怪怪的,说不上一种什么滋味,天气闷热得很,我没有乘公共汽车,我沿着马路向前走。

我不想回家,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我在一个小商亭前停下来,买了包烟,点上一支,然后向市中心广场走去。

还没有走到广场的时候,天上就落下雨点来,人们开始东奔西窜,我没有打开雨伞,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步伐,走到广场靠近护城河的一个花池旁坐下来。雨开始下大了,我的身边开始升腾起氤氲的雾气,路灯在大雨中,退缩成一个昏黄的圆球,雨水沿着发梢淌下来,发梢趴在额头上,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觉得我流泪了。

5妖妖来信了

收到了妖妖的来信。我算了算,暑假已经过去两周。我还是每天睡觉,听音乐,看电视,晚上去教那个小女孩。我渐渐发现,徐芳是那种浪漫型的女人,每次上完课,她都要把我送出来,然后陪我走上一段,她穿着讲究,浑身弥漫着香水味儿,我们并排走在梧桐树下面,俨然像一对情侣。有时候她故意贴我很近,暄软的胸脯轻轻地擦摩我的皮肤,她谈她的大学生活,那随风而逝的爱情,声音抒情。有时候我觉得她正在进行一台话剧的排练,很小的一件事都要转上两个弯儿,但过后我转念一想,我们毕竟算不上是同一年代的人吧。

我没有拆开妖妖的来信,我把它扔到写字台上,然后去看大江健三郎的小说《性的人》,我很喜欢这位日本作家的作品,妖妖却对他无动于衷,我估计妖妖不是不喜欢,而是她根本就不读书。

说实在的,十多天来,我还没有仔细地想过妖妖,那天见到李玲的时候,我潜意识把她跟李玲做了对比。我失败了。我知道。

其实,我跟妖妖的认识非常简单。去年暑假过后的一个周末,我感到十分无聊,就去城市的南面爬千佛山,爬山半山腰时,天上突然飘起细细的秋雨,我就到附近的唐槐亭避雨。我的脚还没有站稳,就听到身后哎了一声,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我回过头,看到一个个头高高的女孩站在身后,她留着短发,上身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棉布衫衣,下身穿一条带着窟窿的厚大的牛仔裤。她两只手抱在胸前,缩着脖子,好像很冷似的。如果她不是背着绿色的画夹,给人的感觉肯定是一个搞昆虫研究的女研究员。

她说:我认识你,独行侠。

我感到一愣,但很快猜到,我们肯定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于是我很友好地笑了笑。

她走过来,向我伸出手来说:妖妖,95美术系。

我跟她握手,说:郭明,学音乐的。

她的两条腿像飞鹤似的又细又长。外面的秋雨还在不停地下着,看来一时还停不下来,我们索性在亭子里坐下,就像老朋友似的谈起来,先是学校里的一些趣闻逸事,后来谈到各自所学的专业,夜总会里卖唱的同学,时装公司的模特儿同学,以及一些学校中出来的所谓的名人,然后又谈了金钱、价值、人生、地位、人权等等好多话题。我们谈得很尽兴,有相见恨晚的味道。后来,雨停下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再也没有心情去爬山,就打道回府。

我和妖妖的交往频繁起来,几乎每周都要在一块儿吃饭、跳舞、看电影。有一次看电影回来,我们躲在冬青树的后面接吻,妖妖突然说:你还是个处男吧?我有些脸红,想到刘娜娜,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妖妖又接着说:要不你不会这么老实的。我说:你想做那事。妖妖点点头,说想试一试。

《性的人》我无法再看下去,我竟然坐在沙发上想起妖妖来,我想到了妖妖的信,于是来到屋里的写字台上,拿起妖妖那封厚厚的来信,信封上的字迹那么熟悉,我把它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好像有一点极淡极淡的香水味儿。

我突然很想念妖妖。

我拆开它,里面是几幅妖妖的漫画。画的是我。

第一幅:炎热的夏日(从我的着装,短裤短褂)。晚上(路灯放射着光线)。我坐在马路上,耷拉着舌头,像条狗似的喘着粗气,有两位细腰肥臀的女人从我身边走过。她们的身材就像两支黑色的高脚杯。特写:我的两个眼珠子已经从眼眶里蹦了出去,但在眼珠和眼眶之间,有一段弹簧紧紧地连接着。

我得承认,妖妖抓住了我的要害,她把我画得很准确,特点都突出了出来。

第二幅;我躺在床上睡觉,闭着眼睛,面露笑意,两滴口水从嘴角处流下来,头发乱得像一只手,牵着一个"气球","气球"的圈里边,我正跟一个女孩接吻。

我仔细地瞅了瞅,那个女孩决不是妖妖。因为画上的女孩留的是长发。

第三张纸上,妖妖用美术体写了几个字:我们说好不通电话,盼着你的信。吻。

是的,我们说好不通电话,我们怕听到对方的声音,控制不住彼此激动的情绪。

我给妖妖写什么呢?妖妖既然用这样方式给我写信,如果我正正规规的给她回信,写一些无聊的费话,不但显得呆板,而且也没有意思,没有情趣。

坐在沙发上,我绞尽脑汁,汗水出了一身,最后我决定,给妖妖写一首诗,写一首能对得起妖妖这几幅漫画的诗。念头产生以后,我有些兴奋。我打开冰箱,拿出一听啤酒来。

6献给妖妖的诗

《献给妖妖的诗》

……

7我们谁都没有错

那天我情绪低沉,我知道,那天是星期六,晚上,我想去看一场电影,但是我有任务,我得去教那个小女孩学习钢琴。

我沿着炎热的大街缓缓地走着,华灯初上,城市的街道就像一条河,高楼是堤坝,柏油和水泥是淤泥,我就像一条小鱼似的在淤泥中跋涉,手中拿着一本西格尔的《爱情故事》。这本书是徐芳推荐给我看的,徐芳把它塞进我手里,说:感动了我整整十年,无论如何你都要看看。可是,我没有看。我心里明白,能感动徐芳的书肯定感动不了我。我讨厌"感动"这个词,它里面渗透着媚俗和功利,就像一部虚假的历史一样散发着腐臭的气息。我想把这本《爱情故事》扔进臭水沟,让它跟避孕套和卫生巾绞缠在一起。但它毕竟不是我的,我还要把它还给徐芳,让它回到徐芳的床头上,陪着徐芳进入她抒情的梦乡。

这天晚上,当我走进徐芳的家中,首先听到的是流畅的音乐,我一听就知道那是德彪西的作品,徐芳的客厅里散发着温柔的光泽,徐芳穿着一条紧身的裙子,她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边,发型显然是刚做过的,发梢紧紧贴着头皮,稍稍有点卷曲。这时候,她已把头歪向右肩,那双要命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她微笑着,有几根发梢在空调器吹出的微风中轻轻摆动。她嘴唇微开,在微暗的光线中,它诱惑着我。

孩子呢?我说。

她爸爸接走了。徐芳的声音有点暧昧,她说:坐下吧。

你是不是想让我教你学跳舞?我没有坐下来,而是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脸。

她的脸红了,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似的。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她说。

我低下头,稍稍停顿片刻,我知道,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劲儿,我心里有点儿乱。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一个母亲的同事,我稍稍有些失落。还有,她是那种想把事情搞得暧昧不清的女人,喜欢牵牵扯扯,藕断丝连,喜欢幻想和被引诱,喜欢在夹缝中寻找一丝浪漫,喜欢所谓的爱情和感动。

我觉得没劲儿,实在是没劲儿,但我还是走上前去,在美妙的音乐中,轻轻牵动她的手指。她有些陶醉之意,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带有腐烂的植物气息的香水味儿,她的腋窝中没有毛发,她是刮过的,光洁,神秘,这稍稍稳定了我的情绪。

脱掉鞋子。她说着,把脚下的拖鞋推到一边,她没穿袜子,露出脚指,她的脚指被寇丹染成紫色,虽然她解释说是怕发出强大的声音来,但我知道,她是一个知道怎样挑逗男人的女人。

我把她轻轻拥进怀里,一只手掌托着她的腰部,她丰满、肉感,跟那些营养不良的女大学生有天壤之别。我们随着音乐,轻轻地舞蹈。她的舞步流畅、阴柔,是一个舞场老手。

你的胳膊有劲极了,她说。她扬着头,盯着我的嘴唇,看来她是想让我说点什么。

可是我觉得,她不该说这句话,它让我猛地想起了刘娜娜,想起了刘娜娜那妖艳带勾儿的目光,想起了在树丛中刘娜娜的勇往直前。后来我不得不承认,在我和刘娜娜之间,我是被动的。我让刘娜娜干过多次,那是我的昨天。昨天将永不再来。但是,徐芳的这句话就像用火棍子戳我的屁股,引起我的警觉。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回到我的昨天。

一切都似乎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徐芳的小腹在轻轻撞击着我,让我感到不适。

你不像是个小男孩儿。声音很低,就像徐芳的自言自语。

我不能再等待了,那样是很危险的,它正在一步步朝我逼近。我有点害怕。我带着几分冲动,把舌头伸进她微启的嘴里。她瞪大眼睛,像是要挣扎。可是她的身子是僵硬的。随即,她的眼睛就像舞台上的帷幕一样,慢慢地关闭了。

我把手放在软硕的乳房上,然后慢慢地拉开,我摸到了她圆圆的紧绷绷的臀部,然后再缓缓地向上,我准备拉开她后背裙子上的拉链。可是,她开始反抗了,我们的嘴唇虽然还紧紧吸在一块儿,可她把肩头扭过来扭过去的,我无法得逞。我有些粗鲁地把膝盖塞进她的两条大腿之间。她急了,她一把把我推开。

你怎么能这样,你这孩子。看上去她非常伤心。

我愣在那里,音乐依然轻柔地流淌。我知道这首曲子叫《牧神的午后》。

你这孩子。

它刺激了我,叫我不知所措。我像一个傻瓜,耷拉着脑袋。我像一个犯下了滔天大罪的犯人,在我冷静下来之后,我首先要做的是,逃跑。

我回过身来,寻找我的鞋子。我急急火火的,想快点离开这里。可是,徐芳光着脚,几步来到门口,她拦住我的去路,她把头顶在我的胸脯上,泪水流得满脸都是。

不,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她双手抱着我的腰,把我抱得紧紧的,一动也不能动。

是我对不起你,我轻轻地说,我还是个孩子,我不该这样。

不,你不是个孩子了,我知道,你别走。

故事写到这里我不再想写下去了。当然,至于后来,无论是一种什么样结果,那都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我知道,我们谁都没有错。

8一个梦

我深吸一口气,肺部变得膨胀起来,身体如同一片树叶似的轻松自在,我站在艺术学院南边的操场上,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足球门柱,钢丝网,石头板凳,还有几棵杨树,它们像孩子一样盯着我,空气中游荡着一股桅子花浓郁的香味儿,轻冷的气流像棉线一样从我耳边抚过,十分遥远的地方好像传来空旷的打桩声。

我使劲一跃,竟然飞起来了,我踩着空气,脚下汇集着大量的气流,我看到了城市灰色的面貌,我从操场上空飞过,沿着楼顶,擦着树梢,小心地避开楼顶上的太阳能热水器和卫星接收天线,我想飞得再高一些,但城市上空如蛛网似的电线纵横交错,我找不到空隙超越它们,有几次,我的身体跟电线擦出了蓝色的火花,我感到身体发麻,几乎掉下来。

我看到了棋盘一样的田野,看到了灰秃秃的山顶上灰秃秃的城堡,我像一只蝙蝠,正向城堡飞去……

9亮晶晶的,那是什么

我沿着道德街向南,双手插进裤兜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饭店、蛋糕店、打字社、服装专卖、电器音响、洗头间、洗脚房、夫妻性保健……我在卖夫妻性保健的店门口停下来,我看到那柜台里面花花绿绿的东西整齐地排列着,它们诱惑着我,我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走进去。我想起刘娜娜曾经给我带过一只红色的避孕套,我当时差点晕倒,它进进出出的,性感极了,就像一把带血的尖刀。刘娜娜说那是澳大利亚人用的玩艺儿。当时我正沉浸在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之中,没有仔细去想刘娜娜的这一句话,但后来我还是有点害怕,刘娜娜为什么有澳大利亚人用的保险套呢?我害怕艾滋病。

我无所事事,依旧向前走着,我不知道去干什么,也不知道此时的头脑里想些什么。现在是下午三点多种,有些酒吧开始营业了,但我并不想去泡吧。可我总感到心里有点事儿似的,到底是什么事呢,一时又抓摸不着。我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有些拿不定主意向哪儿拐,就姑且停下来,看一个修伞人在修一把浅绿色的雨伞。修伞人把它合上又撑开,撑开又合上,伞在修伞人手中翻过来掉过去的,就像一个智者似的引导着我,启发着我,那种色彩逐渐清晰,变成了一条裙子,一条浅绿色的裙子,一条穿在李玲身上的浅绿色的裙子,裹着那圆圆的迷人的臀部,在我眼前左右摇晃着,接着是那厚墩墩的嘴唇,以及嘴唇上那道浅浅的横线,说话时那轻柔的声音和那自自然然的神态白白嫩嫩的皮肤……

我就像被警棍在头部重重地猛击一下,然后回过身来,向汽车站牌跑去。我记得李玲好像是在一家私营的电脑公司工作,她好像给过我一张名片。我把它扔进写字台的抽屉里。我没有别的想法,她是我最要好的同学的女友,我只想听听她的声音,或者见一见她。我知道那天我被她迷住了。

在公共汽车里,我的情绪渐渐地平稳下来,我首先告诫自己不要做蠢事,然后又想到首先给马文打个电话,我就像一个老谋深算的商人,开始在头脑里设计一个个的小圈套。

我先给马文家里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是马文的母亲,她一下子竟然听出了我的声音,她说:明明吗,马文学习去了,得一个多月,你有事吗?

我忙说没事没事,然后扣上电话,果不出所料,马文确实不在这个城市,我把那张名片放到眼前来,有些犹豫,心里想阻止我现在的行为,可是,我最终还是拨通了李玲的电话。

喂,您好。

是她的声音,我咽口唾沫,定了定神。

哪位?

我是郭明,想起来了吧。

噢,郭明,你在哪里?

我听出李玲的声音有些兴奋。

马文出发了,我把雨伞送到你那里怎么样,我住朝山路,离你们大学路是很近的。

用就是了,忙着送过来干什么?

我正好要到你们附近去一趟,说好了,你等我。

没等李玲再说什么,我就把电话扣死了,我怕在电话里粘粘乎乎的。我重新又回到公共汽车里。

还没有走下公共汽车,我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玲,我承认,那天我决没有喝多,李玲还是我头脑中的李玲,她穿着朴素,却依然美丽。

但是今天,李玲却表现得非常从容,她微笑着走过来,请我到他们公司里去坐。我却显得有些不自然,我说还是不去了吧,说两句话我就回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说回去。我稍一愣神,接下来就遇到了麻烦,那就是说什么呢。我们沉默了片刻,互相对视着,我有些尴尬,看着李玲那迷人的笑容,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你真漂亮,我说,我很羡慕马文。

这一紧张,我竟然说了真话,可我原本并不想这样说的。

李玲只是在笑,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些,她手里攥着我递给她的雨伞,脸上红彤彤的,有点儿不知所措。

你不要见怪,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受。

厚墩墩的嘴唇,浅浅的横线,呢哝的秋虫。

李玲还是微笑着,眼睛亮晶晶的,嘴唇上浮动着一层密小的汗珠,皮肤愈加红润,她张了张口,可能是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我说:你喜欢跳舞吗?

李玲摇了摇头。这时候,一辆卡车飞驰而过,带起大片尘土,李玲往后面退着,说:如果没事,我就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我嘟哝着。

后来,我又想起了什么,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片来,叫住李玲,我说:这是我的电话。李玲在接纸片的瞬间,眼睛亮晶晶的,扫我一眼,亮晶晶的。

亮晶晶的,那是什么?

我感到我的行为既拙劣又丢人。我长嘘一口气,感到浑身发粘,一点劲儿也没有。我不想回家,我沿着大学路向北走去。这时候,天气变得更加闷热,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我穿过一个住宅小区,在一条新开辟的街道上走着,周围仍然是蒸包子和烤羊肉串的气味,仍然是洗头房泡脚房,仍然是私营药店和夫妻性保健……

我在一家洗头房附近停顿了片刻,我想分析一下我现在在这座城市中所处的位置。此时,我的心里潮乎乎的,有一种强烈的受挫感,想找一片绿地或者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抽一支烟。就在我瞪着空洞的双眼瞅着灰色的天空时,洗头房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细细的高高的女孩,她穿着紫色的超短裙,前胸后背都露着白花花一大片,她染着黄头发,妆化得很浓,我几乎辨不清她眼珠的具体位置,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廉价香水气味。她说:先生,洗洗头吧,很舒服。我分不清她的口音,看样子她像是南方人,我想到我口袋里还装着一百块钱呢。这是我准备邀请李玲吃饭的钱,那个女孩微笑着,露出一口难看的牙齿,她说:先生,我们这里有冷气的。

不知道处于一种什么心理,我跟着女孩走了进去。屋里还坐着另一个女孩,她穿着一件紧身短裤,叉着两条雪白的大腿,正坐在椅子上看一本破烂的地摊杂志。看到我们进来,她懒洋洋站起来。

我说:就洗一下头吧。

领我进来的那个女孩说:要泰式洗头吗?

什么是泰式洗头?我说。

你看到里面那床了吗?就是躺在上面给你洗的,很舒服,又便宜,才60块钱。

我心里有些紧张,摇摇头说:就坐在这里洗吧,头晕脑胀的,我只是想放松放松。

我坐下来,那个女孩站在我身后,她一只手里拿着把梳子,另一只手把我的头往后一拉,我感觉到,我的头正好靠在她的两乳之间,我的心猛地一跳,但是那个女孩只是给我轻轻地梳理了一下头发。通过面前的大镜子,我看到我身后的墙上贴着一幅很大的国外影星的接吻照片,他们的样子性感激情,忘乎所以。

在我洗着头时,那个小姐又问我做不做按摩,她垂着头,嘴唇几乎贴在我脸上,表情充满着挑逗。我拒绝了。说实在的,我并不喜欢这种地方,屋里过于暗淡,红色的灯光有些暧昧,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植物腐烂的气息,那个小姐的手背上,有几个被香烟烫过的痕迹,我感到有点恐惧。于是,洗完头后,我像狗似地逃了出去,有些夹着尾巴的味道。

这次,我沿着一个路口向西走去。天气渐渐接近黄昏,街上的自行车多起来,我害怕大街上这潮水般的人流,就钻进一家简陋的小店里,喝了两杯生啤酒。喝啤酒的时候,我想到了那天我跟母亲上街。我和母亲坐在银座商厦的餐饮部里吃冰淇淋,母亲说得很多,话里总是围绕着父亲,暗示给我,她的一生完了,就这样完了;言外之意是让父亲给毁了,没有激情,没有悲欢离合,甚至没有温馨,最后母亲告诫我要好好地对待妖妖。母亲一提到妖妖,我就有点不高兴,我说我跟妖妖只是好朋友、同学,我们并没有确立任何关系。母亲说你们都在一块儿睡了,还确立什么关系。母亲用她作为女性特有的方式告诉我,不要轻意伤害一个女孩。我说妈妈,我们谁都没有伤害谁,我们不像你们一样,满脸上的还残留着阶级了、斗争了、伤害了、破坏了一类的词汇,我们是两个人,就像露珠和水银一样,那天我把妖妖带回家去,只是因为我想看世界杯决赛,而妖妖又无处可去。

外面的天空渐渐地暗淡下来,我把杯中的啤酒干掉,付了钱,然后走出来,热气从地面蒸腾起来,热乎乎地贴在身上,路灯昏黄,令人感觉非常不舒服,操他妈的,我骂了句街,然后脱掉T恤衫,搭在肩头上,沿着脏兮兮的路边向前走去。

10性的人

进入八月,雨季来到了。几天几夜,城市沉浸在迷蒙的水雾之中,到处都是潮湿的感觉,身上也总是粘乎乎的,书看不下去,电视不愿意看,音乐不想听,睡觉睡不着,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头在隐隐作痛,腰酸腿胀,四肢无力,小便赤黄,腰子疼痛……一天早晨,我终于发现自己病了,母亲上班走后,我就坐在客厅里发呆,外面下着小雨,天空阴沉沉的,像一张老农民的脸。

我吃了些药,实在是不想回到床上去,就拿起一把雨伞,迷迷乎乎地走出来。我想去做公共汽车,玩"环城游戏",借以打发这粘稠的时光。自从自行车丢失以后,公共汽车就成了我主要的交通工具,我渐渐地发现,搭乘公共汽车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开始我讨厌人挤人的那种感受,碰到别人那粘腻的皮肤,闻着那刺鼻的气味,感觉是很不舒服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只要是你能抢上一个座位,那就变成了一件不错的事情,窗外那流动的景物,缤纷的色彩,各式各样的文字和广告牌,以及一闪而过的漂亮女人……无不令你产生无尽的暇想,你的大脑一直处于一种幻想的状态,对事、对物、对人,渐渐地,你发现眼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你进入到一种属于自己的世界。

站牌下面,人并不多,有两个女中学生挤在一个伞下,有一个胖墩墩的,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另一个贴在胖子的身边,显得有些可怜,她们都穿着短裙,露出粗粗的小腿肚子来。周围的一切都处在迷迷蒙蒙之中,汽车驶过时,发出一种皮革撕裂的声音,街对面,证券交易所门前的车辆也明显地少了,偶尔刮过一阵风,裹带着潮腥的气息。

3路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地靠近了,车前灯竟然亮了起来,我估计现在肯定有八九点钟了,但是,天空却猛地暗淡了许多。我把雨伞合上,挤上车去,车上的人并不多,我站在一个老人的面前,那两个女中学生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们俩并不说话,只是呆望着车窗外。实际上,整个车厢里静极了,只能听到汽车隆隆的马达声。只站了一站,我面前老人就下了车,我幸运地坐下来。我肯定是感冒了,我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疲惫过,我往座位上一靠,竟然有一些激动,因为我突然觉得舒服多了。酸痛的腰部和乏力的四肢得到暂时的依托。我瞅了眼窗外,雨水模糊了整块玻璃,窗外的人和事物,一点都看不清楚,我只好回过头来,看车里面的东西。那个胖中学生身后,多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站在那里,一只手抓着上面的横杆,另一只手柱着一把尖尖的雨伞,他个头不矮,稍显胖,上身穿一件米黄色的T恤,下身穿着一条浅灰色的西裤,脚下是一双半高筒的雨靴,腰间挂着汉显的BP机,他穿着整齐,稍稍上仰。我猜测他是一个政府的公务员,现在的身份可能有些卑微,所以下雨他来挤公共汽车,将来,他肯定有公车接送的。这时候,我突然发现那个男人的脚尖向前挪动了一下,他的身子,已经离那个胖中学生很近了。外面的雨水又大了起来,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车速变得很慢,就像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我的目光禁不住又一次瞅向那个男人。此时,他的腰部正向前倾去,裤子中间明显地高出一块来,我想那肯定是他勃起的阳具,它正在一下一下地轻轻地优雅地无所顾及地撞击着那胖女孩的屁股。我的目光又掠到那个胖女孩身上,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甚至她的表情可以说是麻木,但是从她的目光中,还是能看出一些紧张来。要知道,现在车上的人并不多,站在他们周围的人,也就是六七个吧。我真为那个男人担心。这时候,那个男人的整个腰腹部都靠了上去。随着车体的摇晃,我似乎看到了一种非洲大陆上原始的舞蹈动作。我闭上眼睛,觉得嗓子眼火烧火燎的,头也愈感沉重。他如此勇敢,就像一个英雄似的,叫我不敢睁开眼睛,我想我从来都是一个懦夫,我的脑子里闪现出刘娜娜、徐芳、李玲的面孔,她们在嘲笑我。我猛地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情绪,我站起来,但我很快又坐下去。我看到那个女孩的脸就像一块刚刚染过的红布,而她的同伴,那个可怜的瘦子,却像一具僵尸似的。

汽车猛地停下来,那个男人的身子晃了一下,他的下面,也随即离开了女孩的屁股,他浅色的裤子中间,有一块颜色更深的图案,他高高地昂着头颅,目视着迷蒙的玻璃,喉节还在上下地滚动。他脚下的雨伞,依然慢慢地滴淌着雨水。

我突然产生一种想法,跟踪眼前这位英雄。我想知道他住在那里,他的工作和家庭如何?我想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把他堵住,举起我的拳头来,看看他在男人面前,是否也是那样勇敢,我宁愿挨一顿揍。主意一决定,身上就有了一点儿兴奋,我盯着这个男人,准备跟他一块下车。

我所乘的这条公共汽车线路,是一条环行线,就是说,如果我不下车,我可以一直坐下去,并且会几次从我上车的地方经过。我经常这样坐上两圈,以此来打发时光。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依然看不清外面的东西,也不知道汽车到了什么地方。但是现在,我看到这个男人准备下车了。这时候,他的阳具显然是耷拉下去了,但那块斑点还依然清晰,在他向后面移动脚步时,那个胖女孩回过头来,瞥了男人一眼,但她又很快把头扭过去,我看到了一种复杂的眼神,你无法用一个准确的字眼去形容它。要知道,她站在那个地方,一动都没有动过,就像躲在墙角上的被雨水淋湿了羽毛的一只小鸡,缩着脖子,偶尔在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吟,可怜也罢,羞涩也罢,软弱也罢,那是一种真实。

我站起来,头沉重得厉害,我抓着横杆,一瞬间,眼睛不自觉闭上了,因为头晕。很快,公共汽车停下来,男人走下车去,随即撑开雨伞,我也跟着下来,雨水飞溅在身上,我打个冷战,忙打开雨伞,那个男人已经走出十步之远。街道变得狭窄,梧桐树在细雨中发出众多美妙的声音,街上行走的人不多,五颜六色的广告招牌全被雨水给模糊了。我紧跟着那个男人,有点儿地下党的味道。那个男人向左一拐,走进一个胡同里,我也向左一拐,跟着走进去。胡同很长,但没走多远,那个男人又拐弯了,我想一旦有了合适的地方,我就要超过他,站在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商业区,商店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少,我几乎拿定主意,再拐过一个弯,我就要付出我的行动。我的嗓子眼有点发干,头依然晕晕沉沉,但我已经握紧拳头。那个男人又拐过一幢新建的楼房,我紧走两步,就在我也要拐弯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熟悉,楼房、树木、街巷、商店,包括那根缠着红色方便袋的电线,以及不远处的一家阳台上,那件我刚刚洗过不久的白色内裤,我稍一愣神,再拐过那个墙角,我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细雨依然密密地下着,在这深深的巷子里,只有一个瘦瘦的青年,他撑着一把雨伞,形单影直。这时候,四周弥漫起轻薄的雾气。

11一首拙劣的诗

暑期就要过去了,妖妖伸出来的五根手指头在一根一根地回缩,大江健三郎的小说我还是没有读完。天气变得凉爽起来,天空仍旧是阴沉的,我站在阳台上,看到一根白色的羽毛,飘飘悠悠的,穿过密集的梧桐树叶,消失在视线之中。我听到了鸽子掠过楼群的声音。

是的,那天,我打开抽屉,发现了那个写着妖妖地址的信封,它的右上角,贴着一枚普通的邮票,它的里面,躺着一首拙劣的诗。

同类推荐
  • 化妆(下册)

    化妆(下册)

    艺伎铃子因被男友抛弃而自杀。同为艺伎的二妹赖子对姐姐的死难以释怀,放弃了京都高级料理店的继承权而去东京开店,伺机复仇。三妹里子顺从母亲继承了家业,整日忙于应付料理店的生意,机械的生活和虚伪的婚姻,迫使她投入了一段虚妄的爱情。读大学的小妹槙子,在厌倦了放纵生活之后,最终选择了传统的婚姻。京都老字号料理店的四朵金花,以各自独特的方式,绽放着她们樱花般绚烂的青春……
  • 保卫延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保卫延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本书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首次大规模正面描写解放战争的作品。小说以中国人民解放军一个连队参加青化砭、蟠龙镇、榆林、沙家店等战役为主线,艺术地再现了1947年延安保卫战的历史画面,塑造了解放军各级指战员的英雄形象,揭示了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是战争胜利的内在力量这一思想命题。
  • 老舍文集:长篇小说(一)

    老舍文集:长篇小说(一)

    本卷收录老舍先生的长篇小说《骆驼祥子》《鼓书艺人》和《牛天赐传》:《骆驼祥子》以北平(今北京)的一个人力车夫祥子的行踪为线索,以20世纪20年代末期的北京市民生活为背景,描写了祥子由人堕落为“兽”的坎坷、悲惨遭遇,向人们展示军阀混战、黑暗统治下的北京底层贫苦市民生活于痛苦深渊中的图景。《鼓书艺人》讲述了大鼓书艺人方宝庆一家的苦难经历:宝庆胞兄宝森被日军炸死;女儿秀莲与进步作家孟良的婚事告吹后,又被张文糟蹋;嫁出去的女儿大凤也被抛弃。正应了那句话:“一辈子作艺,三辈子遭罪。”《牛天赐传》讲述了一个叫牛天赐的儿童,在不正常的商人家庭和不适当的学校教育中,成为一个“废物”的过程。
  • 敌人

    敌人

    很多年前,当萨尔格十八岁的时候,他和大流部落的年轻人一起去远征。大流部落是一个靠海的富庶部落,在它后面、往平原和山的方向去,有较小的鸟翼部落和瓦达部落,沿途还有一些更小的、不知名的部落。
  • 萧红小全集:马伯乐(精装)

    萧红小全集:马伯乐(精装)

    萧红著的《马伯乐(精)/萧红小全集》是被誉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的萧红的很后一本小说,因为萧红的早逝,作品并未完成。在萧红已完成的靠前部和第二部中,靠前部描写“文化游民”马伯乐在抗战即将爆发时,从青岛逃难到上海后的生活;第二部写抗战开始后,马伯乐偕太太和三个孩子如何旅途狼狈地从上海逃难到汉口,以及马伯乐在汉口的一场恋爱和失恋。萧红本打算在第三部写马伯乐一家又从汉口逃难到重庆,惜未完成。这部《马伯乐》一反萧红以往作品的风格,《马伯乐》笔法幽默讽刺辛辣,将主人翁马伯乐描绘得活灵活现。马伯乐自私、懒惰、贪婪、欺软怕硬等卑劣人格,并非个例,即使时隔大半个世纪,看马伯乐,仍让人觉得他就在身边,甚至他就是自己。
热门推荐
  • 南疆绎史

    南疆绎史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鸡毛小事

    鸡毛小事

    我的老婆凶的一批,目中无人,放荡不羁,据说她退休前是天下第一剑客,我表示,不信,不信,我才不信!
  • 醉心百时情

    醉心百时情

    醉心百时情,千魂几时恋。可问少年红颜,曾否倾心恋?斩不断,情丝千万。忘不记,伊人翩翩。
  • 记忆之棺

    记忆之棺

    “你想知道自己前世发生的一切么?想知道自己前世的那位王子或公主是谁么?想取回到被孟婆汤洗掉前世所有的记忆么?想的话,就把这个记忆盒买回去吧。打开它,你就打开了前世记忆的钥匙,你将得到所有的记忆。。。。。。”就是这条广告把小米给征服了,于是乎,她眼睛往下瞟了一眼叫“记忆催化剂”的东西的标价——99块!“恩~~小米眉头皱了一下,确实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也不是个便宜货了,但出于好奇心的驱使小米还是毅然决然的拍下了它。故事便这样开始了。。。。。。”
  • 征蓬九万里

    征蓬九万里

    临渊小白出山,天道不公,桃花有毒。九州风云纵起,恰看少年风华。
  • 开启的禅

    开启的禅

    世间纯朴而简单的真谛,人生清澈而明净的观察,乱世安顿身心的最好读物,献给都市忙碌一族的生活禅。你以为,自己是人生的主人。假如,你仅仅是个过客呢?你以为,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相。假如,你仅仅是被眼睛和心欺骗了呢?你以为,自己的需要都是合理的。假如,你仅仅是用别人的价值观来衡量自己呢?放空自我,放下判断,只是静静地倾听和感悟——大山深处,老禅师给他的小香炉讲故事……
  • 一剑苍天

    一剑苍天

    东域战天鬼,厉芒射苍穹。西疆三首虎,斗战动八荒。南土帝释天,天地皆睥睨。北国百战皇,玄威灭九幽。少年,身携神秘玉牌,自穷乡僻壤而出,踏上一条妖鬼横行的修仙之路。你是天?灭掉。你是仙?杀掉。你是魔?镇封九幽下,诛仙天地间。我就是我,我是元天一!
  • 宫蔷燕歌

    宫蔷燕歌

    三十三重天宫,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种病,相思病最苦。----------------------------------------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要耐心听完啊。----------------------------------------我从江南到京都,繁花似锦。又从京都到漠北,擐甲执兵。这一路我看遍了路上的风景,却始终看不透自己的内心。
  • 神之遗愿

    神之遗愿

    平凡无奇的失业青年,优秀的特战军人,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成就了纵横于异界的强者。为了完成创世神的遗愿,年轻人的身上担负了维护世界的重任。创世神的死因,恐龙的灭绝,美丽的精灵和善良的矮人,人们耳熟能详的大天使长,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王。五系斗气和魔法的碰撞,修真者的独特功法,精灵族最强大的弓箭手,矮人族最完美的锻造。强大的黄金圣龙与精灵龙女王的后代,有着龙皇血脉却不能被神圣龙族接纳的传承者,向往着和平的人却接连的被卷入到无休止的征战之中,宁静的生活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传说中的神之遗迹,鼎足而立的四大帝国,玄妙无比的迷雾森林中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权利和欲望蒙蔽了人们的双眼,也蒙蔽了人们原本善良的心,总有人在混乱的年代中乞求着一丝安宁。和谐、善良、安逸、宁静的世界,不仅仅是创世神的遗愿,也是所有人梦想中的天堂。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