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潇潇天真无邪,却要无端受此牵连,沈川心中不由一痛:魔门之人心狠手辣,今日韩心儿那道场一剑已是足见一般,潇潇落入她们手中,不知还要经受多少苦头?
一股寒意陡从心生,多一刻迟疑,潇潇便是多了一分危险。眼下情势,确是不容自己再作犹豫。
又对那淡黄草纸凝视片刻,沈川心中只觉后悔之极。猛然间,掌中加力,转眼间便将那草纸揉为一团。
这一趟,自己当真是非去不可。
窗外一片迷蒙,鸟鸣阵阵稀落,一股诡异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一阵心寒迷惘。
此刻午夜已过,事不宜迟,只有立刻动身,方可赶上那子时之约。
望着早已入睡的何庆,沈川不由暗自叹了口气。魔门之人神出鬼没,竟是如此轻易便可潜入自己居所,倘若想要取走自己性命,又有何难?
他轻声关好房门,在夜幕掩护下,展开身法,向山下疾速掠去。却不知,一道黑影,如鬼魅随形,悄悄跟在了自己身后。
天清峰,玄清殿。
夜已深,正殿中却仍是灯火通明,众位长辈齐聚于此,正似商议着要紧之事。
正中端坐老者,仙风道骨,赫然便是灵真派掌门长风真人。不过,平日里他总是安祥平静的面容中,如今却是潜藏着一丝忧愁之色,似有心事不解。
殿中,玉通真人沉思半晌,终是负手道:“不知师兄所言魔门大举进犯之事,是否属实?”
长风真人目光淡然,缓缓道:“既然诸位今日齐聚于此,长风也是不便有所隐瞒。半月之前,东海传来消息,数月以来,原本平静的东部城郊之地,忽有许多身份神秘之人现身。这些人行踪诡秘,大肆刺杀正派要人。近一月来死于非命的正道人士,屈指算来,已有一十七人之众,无一不是身首异处,死状凄惨。”
玉擎真人闻言大惊:“竟有此事!”
长风真人微微颔首,又道:“此事乃是我派弟子负伤探听得来,当不会有假。虽不能由此定论,但以长风看来,此事多半便是魔门所为。”
明双大师对白日之事兀自记恨,冷冷道:“除了他魔门,谁人还会犯下这等滔天孽行!”
玄宁真人面带疑惑道:“东海之滨,岂非正是凌波堂总堂所在?”
“正是如此。”长风真人轻轻点头,又道:“相比之下,来我灵真境内刺探的魔门之人却只有小股之众,照我看来,魔门之人意不在此。”
明双大师道:“虽只是小股妖众,却由御龙魔使亲自率领前来。看来在魔门眼中,我灵真派实乃大敌,半点大意不得。”
想起当日松林一战,玉擎真人不由大感惭愧:“此事皆怪我当时过于轻敌,竟是被那龙喻风以障眼法瞒了过去。倘若早些发现他的图谋,也不致有今日种种事端。”
长风真人慰声道:“对于此事,师弟也不必过于自责。这龙喻风身为魔门圣使,机智过人,气度优雅,确有大才。只怕若不是他故意束手,想要擒他也非易事。眼下事已至此,之前过失不谈也罢,着重应对眼前之事,方是正理。”
“师兄所言正是,玉擎受教了。”玉擎真人应诺一声,撤步而下。
一旁,玉通真人愤然怒道:“这帮魔门妖众,当真是丧心病狂,不知好歹。当年那般惨败仍不死心,莫非真想在中原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不成?”
“善哉,善哉。”伯明方丈合十言道:“此间事多,已难平息。魔门究竟有何图谋,尚请掌门真人明示。”
长风真人微笑道:“大师严重了。长风之言,也属臆测,至于实情如何,却也不敢妄下断言。”说完,向身旁拱手道:“不知以穆渊主看来,此事该当如何?”
穆万雄静默片刻,正言道:“依在下看来,魔门圣女此番前来,除有立威之意,恐怕尚怀警告之心。若非如此,由那小妖女祭出失传以久的‘裂魂’奇式,岂非过于托大?”
众人想起韩心儿白日里的狠辣剑招,心中俱是一凛。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眼下距离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已逾百年。如今魔门之人竟在灵真道场内使出这当年令魔门蒙羞的招式,莫非真有复仇之意?
明双大师面带疑惑道:“穆渊主所言固然不错。只是此次举事,魔门莫非已是蓄谋已久,成竹在胸了?”
穆万雄应声道:“这个请恕在下不敢妄言。不过此次魔门行事暗然有序,想来应是做好了充足准备。”
长丰真人叹道:“穆渊主所言不错,百年安定,已是悬于一线。如今敌明我暗,当前首要之事,便是将潇潇徒儿安全救出。至于东海变故,数日之内必有消息传来,我等不如静观其变,再议不迟。”
众人纷纷应诺,明双大师更是松了口气。然而,在她心中,却仍是隐隐觉得不妥,一时之间,却又无法言明。
月色清冷,山腰松林之中,一个小小身影正在穿梭不停。
夜风吹来,带得松针簌簌作响,平添几分幽然可怖,然而那少年的身形不但没有丝毫滞涩,反而越行越疾,飞速下掠,眼看距离山脚已是越来越近。
这少年正是沈川,眼下灵真派内各处均是守备森严,想要暗自潜行下山,谈何容易?无奈之下,只得专拣那坎坷曲折之路潜行。幸好过去练功之时,尽自选些幽静无人之处,眼下所走的这条小径,虽是绕了些远,却是知者甚少,这一路赶来,竟是没有遇上一名守山弟子,当真侥幸。
沈川抬头望望月色,估算时间尚且来得及,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略为调整气息,步伐也是放缓下来。眼下已近山脚,正是守山师兄巡查最为仔细之处,一个闪失,了自己的行踪事小,若是连累潇潇受难,便是大大不妙了。一念及此,不由得屏息凝气,步步留心。
耳旁忽闻破空之声,沈川心头不由一惊,暗忖:莫非自己行踪已露?他当即伏下身形,一动不动,只见空中数道光华掠过,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想来应是巡山的师兄了。其人数之众,果然比平日里多了一倍不止。
待那光芒远去良久,沈川方才悄然起身,眼下形势,确是半分大意不得。若被守山弟子发现自己行踪,仅凭龙喻风白日里对自己的一番热情言语,自己便是有口难辩了。
远处,一颗足可合抱的苍松背后,缓缓现出一人身形,敏锐的目光,直直逼向沈川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