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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摩罗(三)

合欢消失了,三七在原地伫立良久,刚才说的话,一定是被风偷听了去,所以现在它才又字字句句的在耳畔提醒,视线环绕着四周,这个阔别好久的青葙,这间许久不见的别墅,原来还有那么多故事她是没机会去了解的。

姑姑还在发疯,那样的尖叫让人忍不住的皱眉,扰的人心躁动不安,不似平常的聒噪。三七看见那个孩子,置身事外的坐在地上笑着,看着他,三七心里有些说不出难受,他还那么小,抱着多大的希冀来到这个世界上,却被给予了绝望。

有些决定其实不难做的,所谓的选择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去选择,寿命长短都是天意,她不强求,也不奢望,其实她早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阴差阳错的又让她得到了那么久,如果是这样,早点离开,晚点离开,又有什么关系呢?迟早要走的,让离开变得有些意义,不也是对这仁慈馈赠的一点回礼吗?

鼓起莫大的勇气,三七才迈着步子向着那个许久不曾见面的姑姑走去。一群佣人都拉不住她,三七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心。佣人看见三七的时候有些微愣,只是让三七诧异的是,不光是佣人,连姑姑也安分了下来,不吵不闹,只是看着自己傻笑。被陌生的眼神洗礼,三七也不意外,十年了,其实能变的都变了。

恬静的朝着他们笑笑,三七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爷爷的孙女儿。”佣人终于恍然大悟,才想起,好像之前大少爷确实是交代过的。“小小姐好!”待到大家都行完礼,才有一个类似于领头的人站出来,“我们一下子没认出小小姐,还请小小姐原谅。”闻言,三七只是淡然的笑起来,语气平缓,“你们都没见过我,就强求你们认得我,那我也太不讲道理了,没关系,不认得本就正常,不需要放在心上。”说话的人只是诧异的目光看着三七,眼里有说不出的意外。

三七走到姑姑的旁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柔声的开口,“今天可以不用浇水的,你看,这地板都还没干,刚刚下过雨了,你还记不记得?”其实三七也就只是莫名的想尝试一下而已,一句话本是想先喊她的,却发现自己叫不出口,便也作罢。谁料,姑姑真的呆呆的点了点头,仿佛在告诉自己,她刚才真的有认真的听自己讲话,“那,我们进屋里去吧!”

这句话好像戳中了她,三七看见姑姑不停的往后退,蜷缩在一处,抱成一团,止不住的颤抖,爷爷的洒水壶也因为她的一系列动作掉在了地上,她抱着脑袋,疯狂的摇着头,表情狰狞,眼神涣散,嘴里不停的喊着,“我不回去,不回去,有人哭,有人在哭,我听见我的宝宝在哭,他一定很恨我,才会一直哭,他哭的好凄惨,好凄惨,都是报应,全是报应!”她又哭又笑,沉浸在她无法自拔的情绪中。她说她听见有人哭?为什么她也听得见?

三七蹲下,尝试着与她交流,“别怕,你说你听见你的宝宝在哭,那他是什么时候哭?”“白天,白天哭,晚上也哭,他一直哭,一直哭,不要哭,不要哭。”她紧紧的抓着三七,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三七知道,她已经受不了了,可是有个问题她不得不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在不在哭?”“哭,哭,一直哭,他在哭。那条路那么黑,他一个人走,他害怕,他害怕!”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那个天真的眨着眼睛的宝宝,三七才知道,原来,是心魔,心魔比事实本身更可怕。看着她几近崩溃的边缘,三七迟疑着抬起手,却又顿在了半空中,最终还是轻拍着她的后背,她看起来那么不安,那么脆弱,好像随时就要与世长辞般,三七从没想过,她会变成这样,这个不敢想象的模样,如果爷爷还在,爷爷一定很心疼,自己还有什么仇什么怨呢,时间走了,便通通的都走了,所有的伤害,事实上都没在自己身上实质发生,那便算了吧。

“是天使将宝宝送到凡间来的,所以你别怕,那条路不黑,因为有天使来接他,天使做这个带走他的决定,一定也是有原因的,也许,天使觉得他适合当小天使,所以才接走他的,小天使多好啊,他不会受苦的,有天使保护他啊,替你保护他,也许他现在正看着你呢,看着你变成这样,他一定很难过,也许我们不是最好的那个,但是,是不是不能让自己在乎的人担心自己,为自己难过,是不是?”她似乎听进去了,整个人冷静下来,木讷的开口,“我想回房间睡觉。”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三七咧嘴笑开,“好。”转身对旁边看傻了的佣人说道,“快扶她进去休息。”佣人好像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被三七这么一喊,手忙脚乱的动起来,将她扶了进去。

三七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立马跟上去,宽慰并不一定就有用,不管被宽慰的人听不听的进去,可是至少能给一点积极的心里暗示。每个人都脆弱,雷厉风行,强势骄傲的人未必就比较经得起创伤。就像流浪的街头艺人,也许并不需要多少的金钱奖赏,行走在街头,也许只是希望有人能欣赏他的音乐与流浪,受伤的人也不是一定要有个人给她疗伤,只是需要一个人偶尔给些关心,给她疗伤的勇气。毕竟伤口是多难的,划开的时候巨痛一阵,愈合的时候,折磨好久。

走到她弟弟的跟前,小宝宝看见她似乎很开心,咿咿呀呀的,朝着她张开双手,好像是撒着娇要她抱,他笑的那么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很幸福的,是不是?“你知道吗?今天我可算是遇见名副其实的小鬼头了。”抱起他,三七边逗弄着他边往屋里走去。谁也没在意,在别墅的二楼,有那么一双眼睛。

仔细的看了看别墅的客厅,一再确定过没有人之后,三七才开口,“你知道你的房间在哪儿吗?”见小鬼头没反应三七才后知后觉,那么点儿大,自然是听不懂的,换了个不容易让人起疑的姿势,三七上了楼去,姑姑这么爱这个孩子,一定是给他准备了房间了,先把他送回房间才行,不然一直抱着,到时候大伯他们一群人,还真不好糊弄过去。

果不其然,她看见姑姑隔壁的那个房间,透出灰白色的光,想必就是那间房间了,小心翼翼的看着姑姑房间里的动静,三七迅速的窜到了旁边,房间布置的很温馨,粉蓝粉蓝的,连地板都是精心布置过的,软软的,旁边还有一堆玩具,将小鬼头放在了摇篮里,“小鬼头,姐姐要走了,你乖乖的呆在这里哦,累了就睡会儿啊,你们要不要睡觉的?不然你还是下来玩玩具吧!”说完,三七抱起小鬼头放在毯子上,小鬼头出乎意料的听话,三七笑着关上门退了出去。

“什么时候来的?”刚把门关紧,背后响起浑厚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透着一丝阴凉,吓得三七心脏一停,慌忙的转过身。“大伯。”“嗯,我问你话呢!”大伯的语气总是能让人怒火三丈,“我自然是刚来的。”三七听见大伯一声冷哼,“挺快的,从鸢尾路到青葙。”三七镇定自若的回答,“交通工具嘛,总不可能走路来吧,而且电话里大伯您不是叫我快点儿,这快也快不得,慢也慢不得,晚辈也很难拿捏这个度。”“真是没教养,谁教你的,跟长辈顶嘴,在商家都学了些什么?”牵扯到待自己如同亲孙女儿的商家,三七自然是不开心了,表情严肃起来,“我是我,商家是商家,跟他们无关,希望大伯您在骂我的时候,不要牵连到无关的人。”停顿了一会儿,三七又强调,“无关的一群人。”三七微微一笑,俯身鞠躬,“对不起啊,大伯,我没教养,吓着您了,不过不经吓,那就不是我的错了,大伯您经商,应该形形色色的人都看过吧,怎么这么久了,最起码的都还没适应呢。”

说完三七也懒得理会那么多就自顾自的走了。想着,原来要是有什么事情在家里商讨,爷爷都会让人安排在大书房,这次也应该是吧,走近大书房的时候,一阵嘈杂,印证了三七的想法,门没有关紧,三七敲了敲门便推门走了进去,里面有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她淡定的走了进去,尽管内心和表面此时是极度的不统一,扫视了一圈里面的人,微笑着打着招呼,“姑父,各位叔叔阿姨伯伯,大家好,我是爷爷的孙女儿。”

看着她那么落落大方的,里面的人显然是不太适应,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人回神,大笑着回到,“那么久不见,我们这些伯伯们都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大了,当年见你的时候,你还好小呢,恐怕都不记得我们了吧!”三七对这种笑容下藏刀子的人是极其反感的,倒还不如像大伯那样,所有的阴狠都露在脸上,勾了勾唇,“是啊,印象全无。”掠过杵在原地的他走过去,三七自顾自的坐在了爷爷平日里常坐的位置上,刚坐下,大伯便走了进来,“谁让你坐那里的。”三七露出不可置信的笑容,转动椅子看着大伯,“我是最大的股东,这个位置我坐,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我可是长辈。”三七大笑,“哈哈哈哈,长辈?利益之下无亲情,是大伯您教给我的。”说完三七起身,“不过,爷爷不是这么教的,既然您那么想坐坐看,我还是尊老爱幼的让给您坐。”“你……”

看着大伯气的不轻,三七也谈不上高兴,她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有的时候讲点道理那是因为对方也讲道理,对着胡搅蛮缠的人根本不需要讲道理,你的让步只会让他忘了自己到底几两几斤,就算这里全是他的人又能怎么样?正好下马威一起都给了。从小到大处心积虑对付她的人,也不差这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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