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的伤在肋骨?”池款款问。
“我看见了他的未来。他的肋骨伤得很重,已经好不了了,只能堪堪捡回一条命,将来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倾城小声的说,“娘亲,你会觉得很奇怪吗?是很奇怪吧?这种预知的能力,娘亲,你会害怕我吗?”
池款款惊讶的看着他,却是摇摇头:“怎么会呢。倾城有这样的能力很厉害啊,就算是这样,倾城也还是倾城啊,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差别呢。”
“我很小就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是我无法预料自己的未来。族长爷爷说我们能看见别人的生活,却无法看见自己的未来,因为神要让我们自己努力过自己的生活。”倾城说,可是脸色却是很不好看。
“这样很好啊,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会被束缚,只是倾城有什么心事吗?”池款款看出了他的犹豫,出声问道。
“可娘亲以前留下的预言成了真的。我们的城,我们的族人,如今真的全都消失不见。”倾城说着,语气里带上无可奈何,更多的却是悲伤。
“我不知道,族长爷爷带我们逃离城里,却没有找到安居之所,没能逃离已经被预定的预言。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既然我们的未来已经被预设好了,那我们的生活,还是自己想努力过好的生活吗?”
池款款沉沉的看着他眼中的悲伤和空洞的希望。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用手摸着他的头发,久久没有说话。
打破这僵局的是外边传过来的鼓声。这是示警的鼓声,沉沉的敲响了三声。
不一会儿就是慌乱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的声音交织。
池款款快步向城门的方向走去。拦下了一个匆匆奔走的士兵询问情况。
那个士兵说“城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士兵,像是祁落国的军队,看起来已经准备很久了,正气势汹汹的攻打城门。”
“祁落国?不是已经被打退了吗,他们哪里来的军队?”
“这属下不清楚,郡主早些回营帐里待着吧,现在外头情况很危险。”士兵回答她说。
池款款点头示意,士兵很快拿着武器往城门的方向跑开。
池款款匆匆跟上去,想察看情况,却被身旁的倾城拉住了:“娘亲,别去。你不能碰火。”
“火?你说什么火?他们会用火攻吗?”
倾城怔了下,点头表示肯定。
池款款脸色微变,却是执意要去:“倾城,你知道为什么族长爷爷明知道逃不过预言,还是要努力回避吗?因为我们的力量的确如此弱小,但如果什么都不去做,谈何改变呢。倾城,即使未来已经被预设好了,我们也应该靠自己的努力让它有一点改变。我们可以改变的。”说着便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倾城眨了眨眼睛,看着池款款坚定的身影,怔怔的跟了上去。
燕炀关,城门外。布格已经率了精兵兵临城下。
身后是已经准备好的云梯和掷石车,均是攻城中常用而且用处很大的军事武器。
云梯下部呈三角结构,上方则是普通的梯子。便是这三角结构使然,若是云梯搭上城墙,便很难再次推倒。看来布格此次前来是下定了决心攻下燕炀关。
蓝熠已然站在城墙上,身边同样站着穆桦,邵阮和白璎珞。
城下,布格开口大声说道“蓝熠,前几次皇上受了蒙蔽,为蓝庭所惑。竟信了蓝庭的谗言许他领帅,没有攻下城门,有损国威。众将士如今更不知何去何从,祁落国折损如此庞大的军队是我祁落国的奇耻大辱。今日我唤来皇城五万精兵,势必攻下这燕炀关。为我祁落国雪耻。”
原来祁落国迟迟不见派人前来议和,却是出于这样的打算。早有听闻祁落国国君素来在意战争成败,这一场战役关乎所谓国威,想必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蓝熠说:“布格将军当真觉得蒙羞,蓝某无从反驳。只是两国交战,受苦的是城中的百姓。将军若是为祁落国着想,也该劝劝贵国国君养精蓄锐,不而是打着国威的名号兴劳役,动干戈。”
“蓝熠,你别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此费劲心思劝降于我,莫不是没有信心迎接这场战役。”布格说道,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却是命令身后的士兵开始动作。
蓝熠看过去发现掷石车上的东西有些异样,就算隔得远了,蓝熠也能看出来,上面放着的不是普通的石块,倒像是瓶罐样子的物体。
布格没有让他有过多思考,一声令下,掷石车上的东西已经被强力投掷出来。远远仍过来的物体,蓝熠渐渐看清了它的模样,灰黄的罐子上缠着灰黄的布条,布格拿起弓箭朝城门的方向就要射过来,脸上是看不透的笑意。
那弓箭上面带着火把样的火光,已经砸在城墙上的罐子流出刺激性气味的液体。
脑子里顿时闪过些什么,蓝熠暗叫不好,大声的说:“避开那些液体!”
邵阮第二个反应过来,拉着身旁的白璎珞躲到自己身后:“这是火油,避开它!”
所有士兵匆忙避开滑落在脚边的液体,布格的箭在下一秒射了过来,火光所及,均立刻燃烧起来,火势凶猛。源源不断的火油还有绑着火条的弓箭向燕炀关射来。
火舌吞噬着被太阳炙烤的城墙,城墙上顿时乱了一团。这些用掷石车投过来的火油无法用人力阻挡,即便邵阮他们用掌风挥落迎面而来的火罐和弓箭,还是有无数火油和弓箭落在城墙上。
这样的力量是无济于事的杯水车薪。
这火油威力很大,可在战争中并不常用,因为它极难提炼,产量更是少得可怜。需花费的人力财力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承受下来,军费的开支已经是一个国家花费最多的地方,若是碰上战时,便更不用谈还有多余的财力提炼火油。
所以火油在军事中很少用到,纵是蓝熠年少是领兵打过大大小小数几十场战役,也只在传说中听到过,从未看见过。
除非国力强盛,否则任何国家绝不会轻易动用整个国家的财力提炼火油。祁落国最近几年才逐渐兴盛起来,看这火油的数量,怕是已经为了这一仗倾注了大量财力,看来是非胜不可的。
池款款赶到城门前的时候,熊熊的火光已经映照了整个城池。火油就要洒到白璎珞身上,池款款惊呼一声:“璎珞!”
白璎珞反身不及,火油就要泼上来的时候,白璎珞就被一双手拉往旁边,来不及看,只听见火罐落在什么地方破碎的声音,还有一声闷哼。
抬起头时,身前的身影已经替她挡了朝她而来的火罐。她发现邵阮的眼睛急切的看向她,担忧的神色尽显无疑:“璎珞,你没事吧?”
白璎珞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他身后的衣物已经被火油浸得湿透了,火油一滴一滴的顺着衣角掉落下来,有刺鼻的气味。
身后的弓箭逼近,白璎珞一个闪身便挡在邵阮身后,为他挥落了带着火光的弓箭。总算有惊无险,白璎珞不知道为何顿时松了口气。
情势危急,邵阮顾不上许多,脱掉身上被火油浸湿的军装,剩了一身中衣,便再次投入战斗中。
白璎珞的目光不时落到不远处的邵阮身上,不自觉的想帮他挡下弓箭。
只是弓箭太集中了,没一会儿白璎珞和邵阮被迫靠在一起。微微的喘息声透露了白璎珞的筋疲力尽。
只是这么一会儿,城墙上已经没有地方可以站立,四处具是火光。邵阮沉着声音对背靠着自己的白璎珞说:“下城墙!”
“不!”
“下去!”
白璎珞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邵阮却立刻反手把白璎珞推至城墙边,抱着她站到城墙上把她推了下去,白璎珞挣扎不及,只能被他突然的反应生生推了下去。
“邵阮,你!”她下落的时候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在空中调整了姿势,贴着城墙边踏了几下,很快站稳在城墙下。
邵阮往下看了一眼,眼神触及白璎珞,看见白璎珞正安然的站在黄沙之上,眼中突然像少了担忧,不再看她。
他知道凭着白璎珞的轻功,安稳的落下轻而易举,即便如此,邵阮还是担心的往下看她,直至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
城墙上太过危险,能离开自是最好。
白璎珞站在下面把手里的剑柄握的很紧,看着城墙上已经消失不见的邵阮,低低的咒骂一声:“混蛋!”
璎珞,我说过,以前没能保护你,是我的过错,如今你在我面前,我便不会让你受一分一毫的伤害。
池款款站在下面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一点办法。城墙上一片混乱,大火蔓延,却是吞没了将士们的身影。
有人自城墙上撤退下来,池款款自然不可能逆流而上,徒增阻碍。唯有注视着阶梯的方向,可蓝熠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看不清了,看不清所有人的模样。火光湮没了所有人的容颜,扭曲的火舌吞噬着一切。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是谁在火光里,看不见外边所有人的容颜,是谁在外面声嘶力竭的喊叫。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在喊着谁?
池款款的脑海里又出现了这些破碎而真实的片断。头开始疼起来,像要裂开一般。
倾城扯着池款款的衣袖,池款款回过神,强行压下脑海里闪过的记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手指紧握,微微泛白。
眼前是满天的火,自小时候就有莫名恐惧的火。池款款强忍着慌乱站在原地,逼着自己睁开眼睛,想要确信爹爹从城墙上下来。
远处,陆之珩一步一步,快速的逼近了眼前的身影。在云之彼端拦住了陆景墨。
陆景墨只好站定熟捻的跟他打招呼:“二弟,好久不见。”笑得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为何出现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接近池款款,你对她,到底是何居心?”陆之珩语气冰冷,面无表情的说。
陆景墨把头微微侧向一边:“二弟别误会了,你可是许久没回龙宫,让父王很是挂念呢,命我前来寻你,当然是唤你回龙宫一叙。还能有什么居心。”
“是吗。”陆之珩冷声说,却不是疑问句,是肯定,“这话说出来,怕是龙王自己也不信吧。”
“二弟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到底还是一家人。”陆景墨淡淡说道,却不带任何规劝之意。
顿时感到气流中有些不对劲,往下一看,远处果然已经火光冲天,若猜得不错,这位置,该是燕炀关所处之地。陆景墨脸色微变,旋即恢复正常没让陆之珩看出来。
旋转着手上短刀,眼神向下望着,陆景墨淡淡的说:“那边好像起火了,二弟不在意那位池姑娘的安全吗?那个眉眼里神似绮罗仙子的人间郡主。”
陆之珩往下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很差,款款!如今的脑海里只能想到:调虎离山!是他太大意了。
“陆景墨,你若是敢伤她,我定让你粉身碎骨。”陆之珩留下这句话,便极速往回赶。一时消失在陆景墨眼前。
“我劝你不要妄图去雪域高原。”陆景墨喊道。
陆之珩没有回答他。
陆景墨把玩着手上的匕首,嘴角微牵,不知含着什么样的意味,喃喃自语道:“真是让人伤心的话语呢,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