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月光有些黯淡。莫尚书府的房檐上,有一个人影晃动,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看不太明显。
白璎珞踩着瓦片轻轻走动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近处有声音响起,白璎珞伏在房檐上躲过一队护院后又在诺大的尚书府里到处晃。
走过了不知多少弯路后,白璎珞低咒了一声。这尚书府也不是很大,就是弯弯绕绕的走廊太多,怎么也找不到书房。
书房!在哪里!
此时,顾云卿也在尚书府里走着,只不过不同于白璎珞的黑衣和谨慎,她是一身侍女的服饰,光明正大的在尚书府里晃着。
顾云卿也在找书房。其实前日在南门那里,她是看懂了邵阮桌上的文案的,就算她再不喜先生教的东西,她整日在衙门里长大,多多少少也知道的。
至于她为什么今日要来嘛,便是因为邵阮哥哥好像很重视的样子,她整日无聊,若是能找到什么证据,就再好不过了,前日也不是不想来,就是,嗯,摆脱不了邵爷爷的视线……今日好不容易才溜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嘛,就是怕邵阮哥哥知道后看得她紧了,不好行动……
什么嘛!好像自己只会闯祸一样,邵阮哥哥和娘亲一样,哼!
再至于为什么非要找书房嘛,那不是因为,话本里贪官的都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了么……根据娘亲传授的多年来的经验,这时候应该先找书房。没错。
顾云卿随手从小径的折了一支枝叶,一边晃着一边走到了走廊里。
在房顶上的白璎珞望旁边望了望,可是除了有烛火的地方之外,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没什么标志也没办法辨认。
走廊下面忽而走过来一个的婢女。白璎珞暗了暗神色,如今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她悄悄往旁边移了一下身子,用手撑着往下跃下,落在婢女身后,干净利落把短刀架在她脖子上小声道:“别动,再动我杀了你。”
“你是谁?”顾云卿站着没有动,没有白璎珞想象中那么慌张,只定定的站着,还有空问白璎珞是谁?
一般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害怕的吗?!
“尚书府的书房在哪里?”
“书房?我也在找呢,你也找?一起吗?”
“......少废话。”白璎珞说。
顾云卿放开了手上的树枝,迅速抬手单手夹住了白璎珞的短刀,仅手指的力量就让白璎珞有些动弹不得,但白璎珞进不了,顾云卿也拿不开,就这样僵持不下,这让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想不到你还是有点实力的嘛。”顾云卿说,“交个朋友怎么样?”
“……我也想不到尚书府的婢女还会与外人交朋友。”白璎珞道。
“嗯……”她似乎思考了一下,垂下眸子看了一下白璎珞勾着她的手,然后趁白璎珞有些松懈,右脚快速的往左边小迈了半步,用十分的力气将白璎珞的短刀移开半臂远,然后低下头,弯下腰,从白璎珞勾着她的臂弯里脱身出来,站在白璎珞面前淡然的笑着。
她一手握着白璎珞的手腕,另一边手还保持着被白璎珞挟持时候的模样,被白璎珞紧紧的抓着,因为走出来半步手臂被微微被抬了起来。
“你……”白璎珞抓紧了她的手,看着她眼睛里流转的光华,对她反应的迅速有些吃惊。
“啊,是你!”顾云卿看清了白璎珞的容貌,小小的吃了一惊,原来是那日午时来找过邵阮哥哥的人啊……那以后便是嫂子了。
“你是谁,你认识我?”白璎珞疑惑。
正思衬着,偏偏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顾云卿抬眸看了一眼,低声说:“我们要不换个地方说话吧。”然后率先放开了白璎珞的手腕。
白璎珞暗了眼神,放开了她的手臂。
两个人闪退到墙角边的树丛里,低着身子半蹲着。
她们蛰伏着,看着一队护院从面前走过。
白璎珞刚想起身,顾云卿就按住了白璎珞的肩膀:“等一下,墙后边有声音。”
白璎珞顺势半蹲下来,看了一眼她搭在肩膀上的手,没有搭理,仔细的听起来。
墙后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快点,快点!动作都给我麻利一点!”
“大人,有这么紧急吗?”
“你懂什么,这些东西要趁夜运出城外,今夜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只有出了城门,一切都好说了,都给我长点脑子!看着点!”
“是,大人。”
白璎珞回想了池款款中午说的话,这些东西,应该是要运出城外充当救援物资的。
不行,若是他们成功掩人耳目了,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不要紧,蓝绛也因此脱了身。那她还怎么跟邵阮证明狗皇帝的罪行?
白璎珞径自动了身子,总要先看看情况才行。瞥了一眼旁边婢女装扮的女子,白璎珞想了想,觉得她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潜入的尚书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应该不会揭穿自己。
白璎珞没再理她,看了看周围,右手边有一棵桂树靠着墙。桂树的叶子虽小但胜在枝叶浓密,正好便于藏身。
白璎珞三两下走到树旁,试了试枝干,还算结实,便使了轻功爬到树上藏身于枝叶间。
视野还算开阔,一批一批的人从旁边的屋里扛出一批又一批粮草。
守着马车的士兵拿着火把。白璎珞正思考要怎么毁掉这些东西。
身旁的枝叶忽而轻轻动了一下,白璎珞转过头,看见刚刚的女子正端端趴在离她最近的树枝上,也看向她。
“哎,你不挟持我啦?”顾云卿开口小声的问道。
“……你是不是傻?”白璎珞直觉她应该碰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当然这个了不得指的是她不同于常人的思维。什么鬼,现在还有心情挟持你?
“不是啊。你是不是傻?”
“什么意思?”
“唉,你的长剑都要掉到下面那个人身上了。还不收回来。”
“......”白璎珞默默把剑收回来,顾云卿也没再讲话,看向了院子里的人。
待了一会儿,顾云卿突然出声对白璎珞说:“你想不想把他把这些东西毁了?”
白璎珞看向她,发现她眼里闪着光芒,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便借势问道:“你有办法?”
顾云卿笑了一下,对白璎珞眨了一下眼睛道:“当然。”
还未等白璎珞问什么办法,顾云卿就顺着树枝滑了下去,在树低下低声道:“我去去就回,见机行事哟。”
“喂......”白璎珞小小的喊了一声,按照她的思维,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吧。
但顾云卿没有理她,很快隐没在夜色中,白璎珞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好由她去。
白璎珞看着院子里举着火把的士兵想,要是能烧了就好了。
只是……用什么办法好呢……
沉思间,听见后边不远处传来嘈杂声:“不好了,不好了!书房书房走水了!快来人啊……来人啊!”
白璎珞没听清后面说了什么,只听到书房两个字格外清晰
而后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书房?怎么偏偏在书房!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救火啊!”
一阵脚步声过后,院子里只剩了四个人守着。白璎珞思量了一下,决定先处理了这里。
翻身下墙,白璎珞快速的解决了离她最近的两个人,转身打趴另一个的时候,顾云卿已经回来了,打趴了最后一个。
然后一把拿起了火把点着了马车上的粮草,白璎珞也帮忙点起来,一辆一辆马车点过去,竟也点了几十辆。
白璎珞点完火,一把扔下火把就往火烧起来的方向去,那里是书房。
女子看着白璎珞快步走出去,忙问道:“你干什么?书房那里人可是最多的,你不要命啦?”
“你管不着。”
女子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了白璎珞:“不行!你得跟我走。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向......”
“你放开我,书房里有我需要的东西,是绝对不可以被烧掉!的东西,你要是拦着我,信不信我刀剑相向。”白璎珞看向她,眼睛里尽是决绝。
顾云卿怔了一下,那眼神里的恨意让她小小的震惊到了。
白璎珞甩开了她的手,往书房的方向赶。
顾云卿反应过来,又跟着赶了过去。
屋子已经烧起来了,根本控制不住火势。白璎珞从旁边黑暗的角落一跃而上,发现屋顶上有一个被火烧塌了的破洞,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顾云卿看到的时候已经阻止不了了,紧了紧手心,刚想有什么动作,便看见有一道人影也闪身跳了下去。
她顿下了动作,远远的看着。总觉得刚才的身影,应该是去救人的,而且还很熟悉……
哎呀,不用自己去救了,邵阮哥哥比她还心急呢,顾云卿想。
大火里,白璎珞到处翻找,就是找不到奏折,旁边不停的有被烧掉的柱子掉落,火势越来越大,烟也越来越浓。
“咳,咳咳……”白璎珞不住的咳嗽起来,呼吸开始不顺畅。
邵阮在下一刻跳了下来,抓住了她的手:“白璎珞,你想干什么!走!”
“咳,我不……”
“听话,跟我走!”邵阮用了力气扯住她。
白璎珞偏偏不肯与他一起走,用尽了力气挣脱他,一头埋进正在燃烧的书架上找着。
摇摇欲坠的房梁要掉下来的时候,邵阮推开她,护着她跌在地上,白璎珞想爬起来,却被邵阮用了力气安安稳稳的按了下来,他把她安顿在暂时安全的地方,双眼充着红色的血丝对着她喊:“你要找是吧,好,我替你找!要是找不到,,我跟你一起死在这里,这样的话,你满意了吗?”
他的声音近乎嘶吼。
白璎珞看见邵阮一头扎进火堆里翻找,火花溅到他身上,他也没有理会,可是他身上的衣衫很快就有要着火的趋势。
“我不要你帮啊,我有要你帮忙吗?识相的话就给我滚啊,留在这里干什么!”白璎珞的声音也近乎嘶吼,可是她的嗓子里滞留烟灰,说完这段话就忍不住拼命咳嗽起来,咳得眼眶红了,眼泪一颗一颗砸在灼热的地上。
可是邵阮置之不理,和刚才她置之不理一样。
我和你一样啊,珞儿,我们都一样倔强,一样不管不顾的让关心我们的人受伤,但是我舍不得让你受伤,你会舍得让我为你死吗?如果舍得的话,那好,我的命,给你。但是拿走了之后,你便听话些吧,好吗?
烟灰砸下来,正正落在邵阮肩上,他肩膀上的衣服很快就起火了,可是他没有半分要扑灭火的动作。
白璎珞心一惊,忙赶上去拍着他身上被烧了一小块的衣角,然后推着他的胸口:“你疯了么?!你快走啊,走啊!你管我干嘛?我不要你管啊!走啊!”
邵阮似乎没有听见似的,没有回答她,呆站在那里,就好像为了白璎珞的许可一样站着,纹丝不动。
火势越来越大,带着火的木头一根一根的掉落下来,邵阮甚至没有抬头看,身上砸下了不少瓦片,他发出一声闷哼。
白璎珞在一旁看着,眼睛里都是砸在他身上的瓦片,就像当年师父和师兄弟们在大火里拼命要把她救出来的时候一样,怎么叫都不走,她不要他们来救她啊,她不用他们来救啊,为什么会这么笨。她心里忽然剧烈的疼起来,嘴唇都咬白了,连眼泪也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