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娟初一下半年转学走了，初三第一学期又转回来了。她向班主任老师提出，就愿意和范东当同桌。班主任老师满足了她的心愿。
一个转学的女生，牛什么啊，回来还挑同桌？班主任老师很清楚，阿娟心里在想什么。
她刚入初中不久，逞强，非要在体育课上跑3000米。她又不懂掌握节奏，凭着一时热情和一身气力，跑啊跑啊，300米的圈道，才跑了6圈，就倒下了。一倒下，就再也没起来。送到医院急诊，急性阑尾炎。她就这样挨了一刀，做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手术。
当时，她爸爸远在南极探险，打个电话都困难。她妈妈非要学校给个说法，医疗费让学校掏。学校校长恰巧在广东开会，副校长没有决定权。人命关天，手术必须马上做。班主任老师把自己身上的500元捐了出来。可还差得远。
范东冲出人群，指责阿娟妈：“你该不是阿娟的后妈吧？钱重要，还是女儿重要？关键时候，分不出啥轻啥重。”
阿娟妈就和范东闹：“关你屁事，吃饱撑的？校长是你爸吗，你向着他说？”
医生见场面混乱，吼了一声：“别闹了！要不做手术，你们赶紧转院，出了事，与我们无关！”
范东说：“做，现在就做。”
医生说：“交钱去啊，这是医院的规定。押金5000，多退少补。”
“钱马上就到。”范东说，“别磨蹭了，救人要紧。”
果然，范东让他妈十万火急地送来5000块。他妈交了钱，把他拉到一边：“儿子，你傻呀，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纠纷。你卷在里面，会扯不清的。”
范东将他妈推了回去：“救完人再说，现在说这个干啥。”
抢救及时，阿娟的手术很成功，阿娟妈却说：“反正钱不是我交的，谁交，谁跟学校要去。”
老师都无语了，不知如何收场。范东依然很无所谓，蛮不在乎地说：“不就几个钱吗，你们扯清了，想给就给，不想给就算，只要阿娟身体好了就行。”
这笔钱最后没了着落，只能范东认了。
同学们对阿娟妈的做法很反感，把气都撒在阿娟身上：“你看你，长着一嘴兔子牙，人不行，屁事还挺多。”
阿娟的两颗门牙长得，一个歪东，一个歪西，作为女孩，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经常合不拢嘴，两颗牙总有一部分露在嘴唇外边。平日里，大家照顾到她的自尊，没有人叫她兔子嘴。出了她妈不认医药费的事后，男生女生都叫她“兔嘴女”。
她在学校过得很不开心。
阿娟爸从南极回来，听说了这件事，担心阿娟被逼出病来，就提出让阿娟转学。
阿娟转到一所条件比较落后的学校，心情更糟。她作为新同学，一进教室，单独面对一教室眼睛，她的两颗长歪了的门牙格外引人注目。同学们都不怎么和她玩，嫌她难看。她从此有了畏惧和自疚心理，经常对着镜子，傻傻地望着自己，使劲用手扳自己的两颗门牙，希望它能长端正。
妈妈见阿娟已十分在意两颗门牙，就带着她看牙医，花了4500块，矫正了门牙。整个矫正的过程，都是在那个学校。阿娟矫牙时机抓得合适，正处在生长发育的旺盛期，恢复速度快，只7个月，布满上下牙的钢丝圈就拆除了，只戴个塑料牙套，离远看不出来。
到了初三，阿娟说啥也要回育才中学。也好，育才中学的校长换人了，阿娟爸爸找到学校，新校长说：“你是咱们国家的功臣，到南极为国家探险，提出这么点小小要求，我们还能不支持吗！”
阿娟很顺利地回到八班。她认定范东是好人，所以一定要和他同桌。范东也不拒绝，和谁坐不是坐呀？
阿娟经常向范东呲着牙笑，意思是：你看呀，我的门牙长好了，在你眼里，我还那么丑么？
范东犯愚，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阿娟原来长什么样子，他不去从记忆中搜寻；阿娟现在长什么样子，他也不在意。
全班同学都说：一年多不见，阿娟脱胎换骨了，漂亮了。
范东说：“是吗？女孩子嘛，漂亮好呀。我看谁都漂亮。”
阿娟听了，很不高兴。你什么意思嘛，讨厌我也不用这样啊！
人家越是不在意，越是想让人家在意。一次，范东被男生拉着上操场打篮球，范东顺手把语文课本塞给阿娟带回教室。阿娟灵机一动，趁机给范东语文课本上画了一幅图，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坐在树下看月亮。她把那女孩的牙画得特细特整齐，言外之意，提醒他，看着她，比比我哟。你别说，阿娟画画的水平不次哎，画的情境挺像那么回事。
范东过了两天，才翻到这幅画。阿娟多么希望范东问她几句，然后送几句夸奖词。范东倒好，呆呆地欣赏了几秒钟，啥话也没说，就翻了过去。
“你也不问谁画的？”阿娟娇嗔地说。
“谁画不是画，看了就是了，有必要知道吗？”范东不以为然。
“你生我的气？”阿娟直截了当。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范东反问。
“你给我做手术的钱，我爸妈不认，这笔钱我记着，等我长大了，挣了钱还你。”阿娟说。
“吣！小人！这样想我？没劲。”范东还不高兴了呢。
“那你为啥不正眼看我？”阿娟问。
“我天天看呀！”范东很真诚地说。
“我没什么变化吗？”阿娟问。
“没有啊！”范东答。
阿娟受不了啦，又找班主任老师，哭着要求换座位。班主任老师还以为范东欺负了阿娟，要找范东谈话。阿娟不让老师找范东，说：“他没欺负我，是我欺负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