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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皮影张

皮影张因为拒绝为日本人唱皮影戏,便带着妻子和儿子背井离乡来到了云村,他在这里落了脚,一住就是几十年,靠给别人唱皮影戏为生。他不仅会唱戏,而且还雕得一手好皮影,雕啥像啥。

有一天,皮影张正在家里雕刻皮影,云村里一个财大气粗的王老板请他唱戏,庆贺他的母亲六十大寿。皮影张是外地人,总受到村里人的歧视,平时做事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别人。王老板一向不把皮影张放在眼里,皮影张从内心里不想为他唱戏,但又不敢得罪他,只好答应了。

当晚,灯火通明,锣鼓喧天。皮影张和儿子带着乐器班子来了。王老板点的戏是神话《西游记》。这难不倒皮影张,他是何许人也——每年庙会的皮影擂台冠军。只见皮影张一个人同时操耍七、八个影人。一般的一个人控制三、四个影人的动作就很了不起了,皮影张密切配合场上的配乐,兼顾旁白与唱腔。皮影张让戏中的奇妖怪兽飞天入地,喷烟吐火,把孙悟空隐身变形、劈山倒海的本领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场的客人无不喝彩,他们的兴致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当皮影张每唱完最后一句时,他们都帮合着拖腔,气氛热闹非凡,王老板更觉得有面子。武打场面刚一开始,只听一声巨响,原来是皮影张猛踏了一下脚下的木板发出的响声,接着就是紧锣密鼓,影人棒来剑往、上下翻腾。就在这时意外却发生了,皮影张怎么也唱不出声来,只好临时换上了他的儿子,虽然皮影张身怀绝技,可他的儿子还没有学会他的全部本领,所以与他比起来还差一大截。王老板不干了,他对皮影张说:“你是不是有意不想唱完啊,如果你不唱完,工钱就不给你了。”皮影张嘶哑着嗓子说:“王老板,我真的是嗓子出了问题,唱不出来了。”王老板见皮影张说话都很费力,也不想破坏了今晚的好气氛,只好将就着让皮影张的儿子唱下去,好不容易才将这场戏唱完。

回家以后,皮影张的嗓子进一步恶化,找医生一看,医生说是得了喑哑病,一时半会儿治不好的。皮影张有些失望,嗓子说不出话就没法唱戏,他看着儿子,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到他的身上了。

皮影张不能唱了就专心雕刻他的皮影,他有个心愿,要把中国的古典文学《水浒传》中的一百单八将雕刻出来,然后在庙会上展现出来。于是,他除了每天教儿子有关技巧以外,就是雕刻他心中的英雄好汉一百单八将。他买来上等牛皮,然后一步步地进行制作:牛皮处理、稿样绘制、镂刻、雕凿、染色、组合,上色时他主要使用红、黄、青、绿、黑等五种纯色的透明颜料。这样皮影在后背光照耀下,投影到布幕上的影子显得瑰丽而晶莹剔透。

眼看一年一度的庙会就要开始了,可皮影张的嗓子还没好起来,每年的庙会都有好几个影班搭台对擂唱戏,而每次获胜的都是皮影张,但今年的形势让他着急起来。

庙会正式开始的时候,皮影张也完成了他的心愿,一百单八将英雄好汉栩栩如生。皮影张只好让他的儿子参加,他打个下手。

这天人山人海,搭台对擂唱戏的有七、八个,看形势,皮影张觉得这次要想夺魁已经很难了。刚开始,艺人们都操控影人各自展示拿手绝活,有同时操四五个影子,也有同时操五六个影子的,但就是没有人能同时操七八个影子,也只有皮影张有那个绝技。伴凑的音乐与唱腔音韵缭绕,优美动听,他们或激昂或缠绵,有喜有悲,声情并茂,动人心弦。一通表演下来,各有千秋,最后,皮影张凭借着他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一百单八将获得了胜利。

皮影张参加完这场比赛后,一下子就病倒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他的儿子非常着急,四处求医,可是一听说需要很多的医药费,他就又打退堂鼓了,因为他们是个艺人,挣点钱只够生活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老板带着个外商来了。他对皮影张说:“我给你带了一个外商,想买你的皮影一百单八将,出价二十万,你愿意卖吗?”二十万,在那个时候,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是他一辈子也挣不来的。然而,皮影张却拒绝了,他说:“中国的东西,不能流落到国外去。”王老板还不死心,继续说道:“你已经病倒在床,还要皮影做什么,何况你又急需要钱治病,我再给你多加十万元你卖不卖?”皮影张还是不答应。皮影张的儿子这个时候也着急起来,也劝父亲答应卖了好去治病,没想到皮影张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再说什么了。王老板见皮影张不答应,觉得很没面子,临走时甩下狠话说:“你不卖,就永远别想在云村唱戏了!”

村子里听说皮影张的皮影能卖几十万元块钱,都感到不可思议,于是就有人主动上门提亲了。皮影张感到既高兴又意外,很快就应下了这门亲事,可是女方要男方送两万元的彩礼,这让皮影张为难了,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啊?正在这个时候,王老板又来了,他是来劝皮影张把影子卖给他的。皮影张看了看儿子还是没有答应,这让王老板更加恼羞成怒。

提亲的人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提出退亲,皮影张也无能为力,只好接受现实。原来这一切都是王老板安排的,目的就是想让皮影张把影子卖给他,因为这个外商在庙会上就看上了这套影子,他认为这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有收藏价值,能代表中国的文化。所以就出高价让王老板帮忙买下。王老板想从中大赚一笔,可没想到皮影张就是不卖。

皮影张的儿子这门亲事也就黄了,看着三十好几的儿子还没成家,皮影张越发觉得心中有愧。

皮影张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有一天,他把儿子喊到病床前说:“我估计是不行了,我走了你要把皮影发扬光大下去,这是我一生的心愿,希望不要在你的手里失传了。你不仅要保管好皮影,而且还要多练表演功夫。光有皮影,而不会表演皮影也就走到了尽头。皮影一百单八将千万不能卖了,到时候你交给博物馆收藏。”儿子点点头,皮影张带着微笑离开了人世。

可是没过几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皮影张留下的皮影,看着被烧毁的房屋和皮影,皮影张的儿子难过极了,他跑到皮影张的坟前,跪在地上说:“爹,都是我没保管好您留下的皮影,我今后一定努力把皮影发扬光大,完成您的心愿。”说完,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才离开。

后来,皮影戏被国家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皮影张的儿子成了皮影戏的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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