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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收围前特别安排

狍子奔鞍儿,鹿奔尖儿,山羊起来可坡窜。

——《狩猎谣》

猎帮赵永和的营地抓起大堆——将打来的猎物全堆在雪地里,有了狍子、鹿、兔子、野鸡、松鸡……大小牲口逾百头、只,这是十天来猎帮全部战果。“差不多了,我们该收围。”赵永和说,“今个儿腊月十九,再有十数八天过年啦。”

孙大杆点亮马灯,放到高一点的地方,高灯下亮,地仓子顿时亮堂起来,黑暗总使人憋屈、压抑,心情不悦。人在明亮中又是一种心情,豁然、愉快。“可不是咋地,一晃过年啦。”孙大杆欣慰这次出猎,打住的大牲口超出预期,狍子二十多只,鹿九头,这些大牲口才出菜,大家能过好年。大家指参加狩猎以外人家,赵家趟子村还有一些不是猎户的住户,出枪出炮的按枪炮分得一份肉,什么都没有的其他人,只要你住在赵家趟子村里,都有野物肉过年。“我看到狗晒蛋,要变天。”赵永和说,他们猎帮打猎不用狗,出猎一只狗都不带,他说的狗并非指猎狗,指的豺狼狗子,也叫小狗,它其实就是豺。豺狼狗子凶似狼叫豺狼子,外形像狗称豺狗子,又像狼又像狗,又称豺狼狗子,挖参人称它老炮手,或老更倌。因为它是更倌便成了猎人的好朋友,于是有了猎谚:打狼不打豺。

设更夫防贼防盗,为安全着想。猎帮营地不设专人打更,也用不着打更巡夜。民谣曰:山东响马山西贼,要找土匪到东北。在白狼山里,野兽之外便是胡子(土匪)——人人痛恨、人人害怕——可是他们绺规不惹端炮人(猎人)。大牲口不敢靠近猎人的营地,土匪又不干扰,不用忧虑生命安全。

俩好嘎一好,友谊是双方。猎帮扎下营住后,将剩饭剩菜装好,放到仓子边儿上,留给小山狗吃。猎人以肉为主,啃剩下的骨头成为它们的美食。视豺狼狗子为朋友的还有挖参人,猎人、挖参人走到哪里它们跟到哪里,但不是寄生虫,只张嘴吃赏赐,也为人类做事——看堆儿。

猎人打了猎物一时运不走,堆放在一起称抓大堆。大堆抓在仓子外的雪地上,有一个问题来了,大牲口可能来偷吃,猎帮人手是一铆顶一楔,抽不出人看大堆。

豺狼狗子便主动做义工,它们肩负起看护猎人大堆的任务。不了解豺狼狗子习性的人要摇头,它们胜任?来偷吃的可能是虎是熊是豹是狼,巴儿狗大小牲口,能抵挡住大牲口?事实上这个灵性动物,身体和牙齿都没优势,克敌制胜的法宝:睿智。它们能制服老虎、野猪。以制服生着獠牙甚至比老虎还凶猛的挂甲猪为例。遇到野猪,它们用叫声唤来伙伴,将野猪团团围住,挑衅它激怒它,引它追赶自己,采用了疲劳战术,消耗它的体力,让它筋疲力尽失去反抗,它跳上猪背,牙齿咬住猪耳朵,情形像狼赶着野猪奔跑,它们获得一个绰号:小猪倌。最后野猪耗尽气力,瘫倒在地上,豺狼狗子照肛门掏下去,叼住肠子奔跑,猪没了肠子活不多大时辰便死去了。

大堆猎物有豺狼狗子看守,猎人放心。给它们奖励,将猎物内脏掏给它们吃。豺狼狗子爱吃动物肠子,肉一般不食扔掉,有时是一只野猪。山里人经常拾到没有肠子的野猪,明白这是豺狼狗子丢弃的。豺狼狗子来到赵永和猎帮的营地,从他们捉住第一只熊那天夜里开始,便在附近停留。它们是名副其实的流浪汉,四处游荡居无定所,走到哪里哪儿是家,谁的洞它都敢钻,借宿是常有的事情。

守卫赵永和猎帮大堆的五只豺狼狗子组成的队伍,动物称群。由一条全身赤棕色,棕黑色大尾巴的豺王——豺群在所有兽群纪律最严格,组织最严密,等级最森严;豺群中有豺王,有兵豺,有保姆豺,还有随时准备为群体利益而牺牲自己的苦豺,就像一个完美的军事组织——指挥,白天营地有人的时候它们不靠近,夜晚便绕着宿营地巡逻。

今早赵永和出仓子,看见豺王在地上亮白毛肚皮,俗称晒蛋。动物的动作被炮头注意,它们肢体语言表达出意愿,也传达某种信息。谚语有:狗晒蛋,天要变。他仰头望天,结合豺狼狗子晒蛋,得出来了天要下雪的结论。

“雪大路不好走,抓紧走。”孙大杆说。

这次围猎打到的大牲口多,运回家要费些力气。如果再遇上坏天气,搬运更困难。尽管猎人有一套搬运方法,如翻山搬、顺山搬、横山搬、仰山搬……但是,积雪过大过深,搬运起来困难重重。

抢在一场大雪到来前,搬回猎物是明智的。赵永和说ニ“剥一只鹿的皮,用风呲楞(吹)呲愣,阳湿不干好用。”

孙大杆立马明白炮头吩咐剥鹿皮做什么。他俩之前商议过,收围时带刘德海回村,回炮头家。考虑到路上可能遇上人,特别是日本宪兵、警察、特务,刘德海不能明晃地露面。需要藏起来,藏在皮子筒里,诈说兽肉混在猎物中搬运回去。

“你把皮子剥好后,去跟刘德海讲明……”赵永和说,“我安排吴二片头里下山,回村去安排。

十天里刘德海藏在山洞内,冻是没冻坏,开口山洞不比地仓子,灌风灌雪寒冷异常,尤其早晨鬼呲牙时——太阳冒嘴,冻死小鬼——手脚冻得猫咬似的。寒冷同敌人追捕比算不得什么。十天十夜,在猎帮的掩护下,安全地过来了。

“伤口咋样?”孙大杆问。

“见轻,明显见好。”刘德海说,受伤的抗联战士十分感激猎帮无微不至的关怀,仅冒着生命危险救助就令人感动。面前这位贴炮,一直负责保护自己,“孙炮,多亏你们悉心照料,不然……”

“不说这些了,你们出生入死为了谁?是凡有良心的人都明白。”孙大杆说,“马上收围,我们回村子。老刘,赵炮头决定带你走,到他家里养伤,过年。”

刘德海沉默一阵,说:“不,我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

“呣”

“赵家趟子村不比山里,人多眼杂,我暴露倒不算啥,恐其连累赵家人。”刘德海为他人考虑,日伪人员触角肯定伸到村子,发觉自己生死无所谓,赵永和一家要遭殃,“我不能坑赵炮头。”

“赵炮决定的。”

“日本宪兵、警察轻易不能放过我……”刘德海分析了他的处境,最后说,“走出山洞,回村这一路都没法走,猎帮的人都是你们村里人,我这张生脸,最易被人认出来。

“赵炮和我考虑了这一点,想出了带你回村的办法,老刘,你先听我给你说说。”

孙大杆讲了那条计谋,剥一张鹿皮,做成卷筒,将皮筒抠出几个窟窿眼,留做出气小孔,刘德海钻进去,皮筒混在野物之中,装在爬犁上,外人看不出来。

“你们想得很巧妙,确实行。”刘德海说。

“老刘,你不走,一个人留在山里怎么行?吃什么?还有你的伤口没好利索,需要调养不是。”孙大杆说,“你不是不信任我们吧?”

“那倒不是。”

“信任我们麻溜跟我们走,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刘德海又沉默。抉择不难,跟猎人走就是。难在往救助人安危上想,一旦因为自己他们受到株连,良心受到谴责。

“走吧,老刘。”孙大杆一番劝说。

猎人的真情让刘德海不能拒绝了,他怀着愧意,答应道。“我跟你们走。”

“这就对啦。”孙大杆说。

往下他们俩商定钻进皮筒回村的细节,假设半路上遇到人,往最坏上想遇到警察,如何蒙混过去。猎人的智慧加上抗联战士谋略,一个计划基本完善。

孙大杆发现抗联战士心事重重,问,“还有什么事儿,老刘?”“呜,没有。”

“不对,我看出来,你心里有事儿。”

刘德海瞒不住了,说。“嗯。”

“什么事儿?”

“你们为我做得够多的,真不好意思再要求你们为我做什么。”刘德海说,确实有桩心事未了。

“说吧。”孙大杆说,猎人的性格像猎枪筒一样直爽。

“最近我做梦,梦见……”刘德海讲了他的梦。

梦中是被出卖前,刘德海和副小队长在山洞中,喂给受伤副小队长草药,说:“吃了这副药,伤口就好啦。”

“怎么可能,伤得轻重我自己心明镜似的,唉,不能好。”副小队长神情绝望,“我们赶不上战友们,再也见不到他们。”

“熬过冬天,你的伤好起来,我们去苏联找他们。”

“你走吧!去撵上他们。”

“要走一起走。”“我的伤……”“背你走!”

副小队长说:“大雪封山,背我下山?”

“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这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必须照顾好你。”刘德海说。

“啊,有个人影一晃不见啦。”副小队长指着洞口说。

刘德海望向洞口,苍白的冬曰,光柱冰凌一样锋利地照射进来,送来的不是温暖是恐惧。他并没见到有什么人,说:“没有,你一定眼花。”

“不,他戴不吊面的狐狸皮帽子,无袖皮袄……”副小队长说得有鼻子有眼,“他看我们俩。”

不吊面的狐狸皮帽子,无袖皮袄……典型猎人装。刘德海再次望去,大惊失色,见到日军关东军冬季作战老皮帽,还不是一顶……刘德海背起副小队长从另一个洞口跑出,日军在后面开枪追撵,他腿部中枪,落入雪窠子里昏过去……醒来,日军不见了,副小队长浑身流血,他冷得打哆嗦,直打牙帮骨(上下牙齿不住扣磕),说:“我冷……冷啊!”……

孙大杆望着刘德海悲伤的脸,问:“梦里副小队长说他冷?”

“嗯”

“喔,我明白副小队长为啥说他冷。”孙大杆解梦道,“他这是给你托梦,老刘,现在他一个人在山洞子里面?没埋葬他吧?”

“警察追赶我,来不及。”刘德海说。

“一定是遗体亮在那儿,上面什么都没盖,因此他说冷,给你托梦是让你埋葬他。”孙大杆分析道。

“是,我也这么想。”刘德海内心愧疚道,“没保护他,遗体就那么暴露着,可是我……”

“别急老刘,咱们回到村里再说此事。”孙大杆说。

“你头里回村,打前站先走。”赵永和布置道,“到家办两件事,跟花管家安排好煮大锅肉;第二件事要办好,你先回去主要办这件事。”

吴二片心里基本猜到炮头要办的重要事情,认真听安排。

“他跟我们回村,”赵永和指抗联受伤战士,“到我家去,和你住在一起,你收拾一下屋子,你自己收拾不要第二个人参与,以后你跟他住在一起,你照顾他。”

“哎。”吴二片答应。

“你骑一匹马回去,今天就走。”

“哎。”

“带一块鹿肉回去,给我娘包饺子?”赵永和说,他惦记七十高龄的母亲,有好吃的首先想到她,这是在猎场,不然打到猎物,吃头一口是娘不是炮头,“我娘肯定着急我回村,你跟她说我马上带爬犁队回来。”

“哎,我马上准备走。”

“好,抓紧走吧。”赵永和说。

孙大杆剥下一张鹿皮,他用草将鹿皮楦起来,晾在有阳光的地方,吴二片说明儿要带一块鹿肉先走。

“怎么吃?”孙大杆问。

“包饺子。”吴二片说。

怎么吃才能决定割哪块肉,包饺子腰条肥痩两掺肉质鲜嫩,炖着吃要肋巴扇,酱肉后鞘。

孙大杆卸下一块腰条肉给端锅的。

“给老太太包饺子。”吴二片说,“我这就下山。”

贴炮当然知道端锅回去干什么,临走向他请教鹿皮用法,吴二片虽然不是皮匠,摆弄皮子行家里手,问:“皮干几天能挺实(硬实而不发软)?”

“这天头(气)怎么也得两天,”吴二片说,他就如何将鹿皮做成里边能藏人的皮筒,指导一番,而后说,“留好透气孔,人在里边憋闷。”

孙大杆记住端锅的话。

吴二片骑马朝赵家趟子村赶,小半天到了家。

“回来了,吴大师傅。”一个佣人打招呼。赵家大院内的人,从主人到佣人都称他吴大师傅,因为他是做饭的大厨子,当地人称为大师傅。

“花管家呢?”吴二片问。

“好像在老太太的屋里。”佣人说。

吴二片去找管家,他急于见花大姐。之前那个叫丫蛋儿的女孩如今已经是赵家的管家,帮助赵永和管理上下二十几口人的家,处理日常事务。丫蛋儿小名基本没人叫,如果说叫她小名的人也就三两个,老太太赵冯氏,赵永和有时在极特殊场合叫,还有一个人就是周庆喜。其他人多称她花管家,或花大姐。

此刻,花管家正和老太太在一起唠嗑儿。

丈夫去世后,赵冯氏独自住在全院最好的房子里,朝阳、暧和。她大部分时间呆在土炕上,身体浸在冬日阳光里,俗称晒阳阳,享受日头爷赐予的温暖。

花大姐老往这里跑,一有闲暇便来拜访。老太太也满心欢喜她来,两人唠唠贴己嗑,还有她们之间的悄悄话。在老太太眼里花大姐是闺女,亲闺女,和始终没长大的丫蛋儿。

“丫蛋儿,忙完啦。”盘腿坐在炕上的赵冯氏,见她进来说,“上炕,回腿上里。”

“不啦,我还有事儿,坐一会儿。”花大姐坐在炕边儿上,双腿垂吊在炕沿下,没脱掉那双骆驼鞍儿鞋(鞋口前后高,中间低)。

“啧啧,一天不够你忙的。”

“大娘,我忙好,还是不忙好啊?”花大姐这样问。

老太太脑瓜子没坏,反应灵敏,说,“为谁忙我还不知道呀,忙好,忙好。这么些年,你出了不少力,帮了永和的忙。”

花大姐被老太太不经意的话推到一种情感漩涡,很少深知内幕的人中就有赵冯氏,她不仅是知情者,更是参与者。多年以来赵冯氏一直把花大姐看成亲闺女和儿媳妇,这样说问题复杂了,制造故事人之一赵冯氏,不能说今天就放弃了促成故事圆满结局,其中原因错综复杂,线头太乱,理清需要一些时间。

“永和没信儿?”赵冯氏问。

老太太指有没有信捎回来,猎帮离家那天起她就掂心儿子。人老了心胸干巴变小,盛装的东西不多,年轻时许多东西被水一样挤出,剩下的主要是亲人,儿子是她最亲近的人。一天见不到都想,唉,儿女是衰老生命的拐杖,残灯能燃多久,某种程度上取决于拐杖的支撑。

“估摸快收围回来,大娘。”每到这种时候她安慰她,人老很脆弱,时时需要安慰。安慰同样是一种支撑和遮挡,不然,风随时会将生命残灯吹灭。

“咋就不往家捎个信儿,走多少天啦。”赵冯氏嘟囔道。

“没有方便人捎话,永和哥就快来家。”

老年人注意力如一只蝴蝶,不会在一朵花卉间落更久,很快便飞走。赵冯氏思维跳跃幅度兔子不能比,一跳跃不止八个垄沟,她说:“夏天雨水大,院里水坑有了鱼,穿丁子和泥鳅。”

花大姐习惯了老太太跳跃式闲聊,从南朝扯到北国,反正她愿说什么就说什么,闲聊本也没主题,她高兴就行。

“鱼酱费饭,嗯,臭鱼烂虾,送饭冤家。”赵冯氏说。

吴二片在这个时候进来,先跟赵冯氏打招呼:“老太太!”

“吴二!”赵冯氏称呼极为特别,省略了名字中至关重要的“片”,拆分开吴二则是排行,即吴家的老二,与面食毫无关系,乐呵道“你们打猎回来啦。”

“我打前站,先到家。”吴二片说。

一听是端锅的一个人回来,赵冯氏不高兴了,嘟哝道:“一起回来,一个人回来,干啥吗!”

“老太太,给你带回来一块鹿肉,包饺子。”吴二片说。

“永和没忘我爱吃鹿肉馅儿饺子。”赵冯氏立刻又乐呵了,说,“吴二,你亲自和馅儿,你和馅儿香。”

“嗯,我亲自给你包。”吴二片哄老太太道。

“包花饺子。”赵冯氏小孩似的说,真是老小孩,小小孩啊!包花边饺子本是哄小孩的,捏饺子边呈麦穗儿形状,称花饺子,也称麦穗儿,“吴二捏的麦穗儿招人爱看。”

“我给你包。”吴二片终于打对好老太太,他还有要事找花大姐,赶紧脱身,他说,“我跟花管家有事儿办,走啦。”

“忙你们的,别误正事。”赵冯氏不胡搅蛮缠,说话很贴溜子。

吴二片跟花大姐一起走出老太太的屋子,到了院子中的露天大锅台前停下,因是在家里不是在猎帮内,吴二片对赵永和称东家而不是赵炮,他说:“东家马上运猎物回来,让我下山找你,准备煮大锅肉。”

“你们收围啦?”

“嗯。”

“这次炮顺吧?”

“丰围,肥围。”吴二片眉飞色舞道。

一场肥围谁听了都高兴。花大姐说:“马上备劈柴,挑水……唔,几天能到家?”

“两天准到家。”

大院内安有一口大锅,此锅用印和驮难以表示,这么说吧,煮饭足够二百人吃一顿。赵家这口锅有年头,至少在太爷辈分上便有,典型猎帮用品。猎帮打回猎物,全村人都来吃大锅煮肉,小锅煮肉哪里够吃。

“花管家,大锅煮肉的事你先张罗着,我忙点别的活儿,回过头来帮你。”吴二片说。

“中。”花大姐说。

“这次打住不少大牲口,有鹿有狍子,大家过个好年啊!”吴二片说,低头往锅底下灶膛里看一看,说,“上回下雨灌到灶坑,湿灰需要掏干净,免得欺柴药火。”

花大姐点头,心思不在煮肉不在锅上,她问:“东家寒腿犯没犯,冬天地仓子凉。”

“没有,挺好的。”

花大姐关心赵永和,管家关心东家理所当然,但是了解花大姐和赵永和关系的人,则不那么看。他们之间行多行少(或多或少)存在神秘关系,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外人不可能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吴二片在赵家大院呆了七八年观景,眼见到的马马喳喳(影影绰绰),赵永和同花大姐这台戏中,还有一个角儿周庆喜,他们三人一台戏。谁是主角谁配角,唱的哪一出吴二片不知晓,东家私生活他也没必要清楚。

“花管家,我去忙啦。”吴二片说。

“大师傅,老太太饺子啥时候包?”花大姐问。

“你们吃几顿饭?”

“两顿,你们上山后我们在家改吃两顿饭。”花大姐说。

冬天天短,一般人家都是两顿饭。不然这顿饭桌子拣(撤)下去,去做第二顿,一顿挨一顿地吃三顿饭,称紧三顿。赵永和在家不行,无冬历夏都吃三顿饭,他不习惯吃两顿,全家人随着他吃。

“晚饭吃吧,我包。”吴二片说。

花大姐说完走开,吴二片在锅前站一小会儿,木板垫的锅台上还残留着油溃,是上次煮獾子留下的。獾子很肥,油汁儿溅到落叶松木板上,吃进花纹里,使之呈现老红色。这口大锅数年里煮过白狼山差不多所有动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洞里藏的,还包括水里游的,赵家趟子村没人没吃到该锅里肉的,有的人在娘肚子里便闻赵炮头家大院里肉香味儿。这口大锅,还是猎帮炮头的象征,做不上一定规模猎帮炮头,家里不会有这种煮肉大锅。

吴二片作为厨师,没少在大锅前忙活。近年大锅肉都是他煮,煮肉作料他配制,葱姜蒜花椒大料以外,他采集白狼山中一种野生香料加入其中,煮出的肉有特殊香味,任何人做不出他的煮肉味道。当年,他慕名来加入赵炮头的猎帮,赵永和看他的双手跟正常人不太一样,视他体格软弱安排做饭。还真因材施用,吴二片拿手的是做饭,尤其会做面片。响亮的外号表明他的面片绝技。

吴二片离开露天大锅台,回到自己宿处。这个房子需交代一下。位置在院子的东北角,山体像在那个位置打了个褶儿,鬼斧神工凿出半个屋子,接着垒石头,一半就山体,一半人工建筑,一座三间的石头房便建成。吴二片到来前,此房猎帮储藏猎物。吴二片来了没地方住,赵永和腾出一间给他当宿舍,另外两间仍然做储藏猎物的仓库。赵家大院这里是最肃静的地方,一般人不到这儿来。所以赵永和要把受伤的抗联战士安排在这里,与吴二片同住,此人可靠,刘德海才安全。

吴二片光棍一条,一套行李卷,全部财富全在行李卷里裹着掖着——木匠的斧子,瓦匠的刀,光棍的行李,大姑娘的腰——生人到来前,需要整理,该隐藏的继续隐藏,不能示人的永远不能示人。他不是简单挪动一下行李,倒出地方给刘德海住,赵永和特地叮嘱,藏好抗联战士。吴二片明白炮头的意思,动脑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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