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山上新添了一座新坟。
它的主人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此时坟前也跪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正是问天。胡释天也跪在一旁。
问天望着白风的墓碑说道:“还记得你为我立得碑吗?却没想到我会给你立碑吧!”
……
“我现在能体会到当时你为我立碑的感觉了,真不好受。可是,你却真的死了!”
问天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忍不住哭了。胡释天只叫了一声“二哥!”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我把它埋在了你旁边,就让它和你做个伴吧。”在新坟一旁果然还有一块微微的突起,显然是埋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问天突然提起眼前的一坛酒,说道:“还记得这坛酒吗,那段时间你总是嚷嚷着要喝!今日,我就让你喝个够。”一坛酒都倾泄在了坟前,顿时酒香四溢。
突然,一道人影落在了坟前,慌张叫道:“问天!问天!白倩雪不见了!”
问天与胡释天同时站起来,急道:“什么!不见了。”
问天心中最是焦急,他曾答应白风照顾好他妹妹,此时,不过才过去一日,白倩雪就不见了。倘若有个不测,他有什么什么面目去面对白风。
当下忍不住发怒:“你怎么不照顾好她!”
仙儿被这一声怒斥惊了一跳,本就红得肿胀的双眼此时又委屈得就要落泪。口中却道:“我哪里知道,昨晚她祭拜完,已是深夜。我陪着她回到宿舍以后还没什么事呢,哪知道今日一早便到处都找不到人影了。”
“不过,后来我在她的床上发现了这封信。”强忍着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一边拿出一封信来。
问天一把夺过,只见信封已经被拆开,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仙儿:
别了。
我离开圣院了,不要担心我。
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
有缘再见吧。
白倩雪亲笔
信上泪迹般般,可知写这封信的人当时的痛苦。一眼看完,问天顿时跌坐在地上,宛若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了一层躯壳。
可想而知,白倩雪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以后,必是心如死灰一样。此时却又离开了圣院,形单影只,孤苦伶仃一人,也不知要受多少苦难,是否平安。
问天相通此节之后,一下子又站了起来。突然说道:
“我也要离开圣院!”
仙儿与胡释天尽都惊讶。仙儿道:“你又发什么疯!”
此时的问天却是满脸坚毅,一板一眼说道:“此事非是我临时起意,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不待两人说话,问天又道:“此事我心意已决,立刻就要动身。”
仙儿此时终于忍不住流泪怒道:“好好好,你走吧。我再也不管你了。”莲足一点,顿时飞上高空,掩面而走。
胡释天忍不住说道:“二哥,你何必……”
问天一伸手,阻止了胡释天继续说下去。反而说道:“三弟,你无需多言。我还想和白风两个人一起呆会,你走吧。”
胡释天叹息了一声,一步一回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终于还是走了。
此时静寂的矮山上,只有一个少年跪在坟前低低诉语。
突然,一阵风吹过。在问天身旁突兀出现了一道身影。问天似乎也知道此人要来,也不向他看一眼。
沉默了片刻才问道:“妖到底是什么东西?”
轻风吹过,这道人影黑色的大袍随风飘扬,似欲乘风归去。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任何表情。正是许久未见的申院长。他似吃了一惊,不答反问道:
“你知道我会来?”
问天却沉默着不回答。
申院长这才似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如果知道的话,也不会枯坐圣院这许多年。”
顿了顿才道“这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找寻答案。”
问天听完这句话以后,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你知道白风是妖对吗?”
申院长无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只是他,这圣院之中还有许多人都是妖。”
问天似吃了一惊,回头怒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申院长这才看到了问天的脸,只见比起初次见面之时,问天已经成熟了许多。然而,却又似太过成熟了,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脸上却有沧桑的感觉,看来白风的死着实带给他不小的打击。
申院长对上了问天满是哀伤的一双眼睛。心中一震,惆怅说道:“现在的你一定能够理解,妖和人类一样都有喜怒哀乐。我只是想要建立一个人与妖可以和谐相处的世界而已。”
问天继续沉默着,他默默在想:“人与妖可以和谐共处吗?”
“倘若,我事先知道白风是妖,又会与他这般要好吗!”问天忙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在修行的世界之中,妖族与人族永远是对立的。妖族被人族视为残暴,罪恶的象征。人族则被妖类视为死敌。两者相互攻伐,大战不断。
所有的妖族都有罪,所有的妖族都该死!问天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然而这一切都因白风而产生了动摇。
以前,问天所认识的世界来自于道听途说,来自于长者对于世界的描绘。当他能用自己的眼前看待世界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在圣院之中是,所见到的世界是别人让你看到的世界。问天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认识世界,看清世界的想法。
以前未曾思考的问题,此时也如潮水一般不断涌来。
自己这样做是否是对的?
我到底是什么人?
我为什么存在?
这个世界又为什么存在?
别人说的对,又是否真的是对的?
……
一切纷繁复杂,毫无头绪。问天被束缚住了,感觉被一条无形的线所左右。而这乾坤圣院,就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于是问天生出了一种想要离开圣院,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想法。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迅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问天说道:“我要离开了!”
申院长点了点头,他也正是为此而来。
问天奇道:“你不拦我?”
申院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来,是你的自由。去,也是你的自由。我又为什么要拦你呢?”
问天只有以沉默相对,现在的问天已经不是往日稚嫩的少年。回思过往,一切都显的不同寻常。眼前的老头绝不是一个甘于书院教书的老头。他绝对对自己有所求,甚至在自己身上谋划着什么。
问天突然问道:“为什么给我焚天烈焰?”
申院长摇头道:“以后你自会明白。现在还不到时候。”
问天又问道:“我是特殊的对吗?我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
申院长眼中露出赞赏的光,轻声说道:“这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看!去听,去发现!”
问天也没指望对方能回答他,只是心中默默想到
“哪怕我的命运是被注定的,我也要扼住命运的喉咙。”
“我就是我,绝不是一颗棋子!”
问天终于站了起来,说道:“既然你不拦我,那我就走了。”就要冲天而起。
申院长突然迈了一步,说道:“慢!”问天的身子宛若被命令一样,顿时停了下来。
问天一直在防范着这个老头,全身灵气全部都汇集在双手,只等待着瞬发而出的那一刻。却在申老头说了一声“慢”之后,自己的灵气自然运转,回归了丹田之中,再也呼唤不动。身子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问天心中骇然,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
“院长您还有什么事吗?”
申院长眼中赞赏的意味更浓,说道:“还有一桩小事。”
只见问天站立,神情淡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当下继续说道:
“宝物赠英雄,听说你没了趁手的兵器。我这却正好有一件。就送给你当做饯行之礼好了。”
话语未落,便见一道乌光射出,直向问天而来。
此时,问天灵力又能运转自如,伸手一抓,便将那道乌光抓在手中。只觉得触手粗糙,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直向地面坠去。问天忙运转玄法,全力向上一提,才将这道乌光抓在手中。
只见一根黑不溜秋的粗大铁棍被他抓在手中。就好像一根稍长的烧火棍一样,棍身粗糙不平,朴实无华。只是棍身沉重,足有千斤重的样子。问天心中明白这一定是什么宝贝,当下就将它收入丹田之中,道了一声谢后冲天而起。
申院长不再阻拦,看着问天的身影越变越小。轻声笑语道:
“龙入大海,虎奔高山。这天下必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啊。”
“问天,我就在这圣院之中等你归来,这是你逃不开的宿命!”
问天踏火云而行,直奔传送法阵而去。
突然,腹部一阵火热传来。问天内视一看,只见那根黑色的铁棒此时在焚天烈焰上不断沉浮,似是激发了什么的样子。
问天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关心,不一会便来到了法阵前。
只见胡释天与仙儿还有一些好友都已经等在此处。众人一阵依依惜别,也明白问天心意已决,不再相劝。
仙儿此时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恶狠狠说道:“你小子别死了!”完了轻轻抱了一下问天,道了一声珍重。
问天立在法阵之中,对着胡释天说道:“三弟,别让我等太久。”调皮眨了眨眼。
一道白光闪过,问天的身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