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奇他们把所有的物资和羊群都带了过去，哈尔灿和鲁西也跟在后面。贸易区已经热闹非凡，东西向一排棚子铺陈过去，从空中望过去，似乎在草原上铺了一条长长的栈道。每个摊位前面都排起了长队，人声鼎沸，牛羊也嘈杂地叫着。棚子底下一个中原人带着高帽，手里拿着账本记录每一笔收支，身旁搬东西的下人两三个不等。
鲁奇和贾先生细细交谈着，哈尔灿和鲁西坐在一旁的栏杆上静静看着。贾先生身后站着昨日和鲁西一起出现在门口的中原男子，他们二人站在棚子的阴影里。棚子的阴影斜斜掠下来，恰好罩住贾先生，而落在了鲁奇的脚边。鲁奇满头大汗，汗水凝结成一珠珠的水滴从他脸上塞满泥渍的皱纹上淌过，最后滴落在衣裳上或土地上消失不见。哈尔灿到处瞟来瞟去，贾先生身后的中原男子却一直注视着哈尔灿。
贾先生抚摸着他们带来的羊群和鲁奇聊得正酣，中原男子朝哈尔灿二人走了过来。鲁西身体突然就僵住了，脸上泛起红晕，她感觉自己手心又湿又黏，在栏杆上偷偷擦拭着。男子却直接从她身旁掠过了，站在哈尔灿身边，把他叫到了一旁。
“我们昨天见过，我叫贾生。”男子道，向哈尔灿伸出手。
哈尔灿不明白他伸手的意思，有些尴尬地说：“是，我是哈尔灿。”
贾生一把抓过哈尔灿的手握了一握：“你看起来像是中原人。”
“是，他们都这么说。”
“这样，你帮我一个忙，我带你去中原。”贾生用生硬的草原语种说。
“中原？”哈尔灿想起来昨天回去时候鲁西对他说的话，也许他真的应该去中原看一看，但是，“我为什么要去中原？”
贾生吃了一惊，在他的眼里中原比这个荒凉的草原要好上千倍万倍：“你难道不想去中原？中原有全天下一等一的大厨，有堪比天堂的山河大海，有最好听的戏，当然还有——最妖娆妩媚的——青楼女子。”贾生说着就凑近了哈尔灿的耳朵，语气顽劣不堪，眼睛里也闪烁着明亮的光。
他接着又恢复了正人君子的样子：“而且你本来就是中原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会让你满意的。”
“会让我满意？”哈尔灿好奇地问。
“关于你的身世。”贾生说着嘴角就勾起一抹邪笑，他的心里已经有一个阴谋在酝酿着。
哈尔灿思虑再三，问需要他做什么。
贾生一只胳膊搂住哈尔灿，低下头凑过去道：“铂尔曼的鲁西，长得多漂亮啊。我想让她留在贸易区别走了……我知道她喜欢我，但是她父亲不会同意……那个老家伙对我有意见，不，他是对中原人有意见……”
“所以你是要我说服鲁奇让鲁西留下来？”
“是这样的，你说服谁我不管，只要能让鲁西留在这。若是不得已，你做掉鲁奇也并非不可。”贾生说到这里面露凶色，见到哈尔灿似乎受到了惊吓，又恢复平常的样子说，“当然我也不是要你今天就说服他，下次来这里，只要鲁西能留下，我立马带你去中原。”
“这我做不到……我可能马上就要离开鲁奇的队伍了，有可能回到纳嚓部落的队伍里去。”哈尔灿想要拒绝，“我也想回去，看看我的妹妹哈德萝。”
“啊，纳嚓部落，没关系，我有办法解决。”
说罢，贾生就自顾自地走了，经过鲁西时候还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这让哈尔灿感到迷惑，他觉得现在的贾生和刚才的贾生完全不是一个人。
哈尔灿回去的时候，鲁奇的生意已经谈妥，但他们并没有离开，现在交易的是纳嚓部落的队长。队长脸色难堪，眉头紧锁，看来昨天并没有谈妥。两人已经谈了许久，队长想要把剩下的这些东西卖出尽量高的价钱。
时间又过了很久，排在后面的队伍不耐烦了，开始出声催促村长，这一声催促像是炸药的导火线，稍微冒出一个火星，就引发了剧烈的爆炸。一下子后面的人都开始骂了起来。队长不堪众议，终于把为数不多的东西卖了出去，但这样的价格，远远不能支撑一支队伍的生活。
鲁奇安慰队长，接着求证了哈尔灿的事情，最终谈定让哈尔灿回到原来的队伍里去。这对哈尔灿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但在资源最匮乏的时候回去，却又加重了原队伍中的人对哈尔灿的抵触情绪。
队长还在苦恼，贾生找来了。
贾生暗中收购了他们的死羊肉，但并没有运走羊肉，这种卖不出去的肉对他来说是个负担，他只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一路上要和鲁奇的队伍共同行进，二是要竭尽权力帮助哈尔灿——至于理由，“我和哈尔灿做了结拜兄弟”，贾生是这样说的。
这一下子解决了燃眉之急，队长自然欣然答应，并且一回来就去找鲁奇商量此事。鲁奇生性爽朗不拘小节，开开心心答应了。
晚上，哈尔灿就跟着队长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哈德萝还好吗？”哈尔灿在路上问队长。
“好，只是——”队长原本笑呵呵的，说到这里却安静了下来，“只是她生了些小病。都是那天大雨……”
哈尔灿听到这里顿时慌了，没听完队长说什么就直接冲着那顶熟悉的帐篷跑了过去。
推门进去，父亲母亲都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他，他却只看到躺在火堆旁白脸色煞白不停出着冷汗的哈德萝。哈尔灿冲过去一把抱住哈德萝，手不停地为她擦汗：“哈德萝怎么了？”
“那天下大雨，淋病了，一直发烧。”母亲最先反应过来，“我们也没有有效的药。”
父亲哼了一声道：“哈德萝怎么样也轮不到你这个中原人来管！”
哈尔灿并不理会他，抱着哈德萝就跑了出去。母亲在门口大喊着：“你去哪里啊！”
哈尔灿抱着哈德萝直接去了贾府，贾生叫来医生。医生开了药方，却说喝了药可以退烧，但已经恶化成了肺炎，需要慢慢调理。哈尔灿听不明白，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哈德萝病得严重，对贾生说：“只要能治好哈德萝，我一定把事情给你办好，杀人也可以！”
哈德萝虚弱地说：“哥哥，不要杀人，杀人不对。”
贾生才不管这个，满口答应，让医生带足了药品随哈尔灿一起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