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伯母。”褚姌来到杜府的时候，杜府已然张灯结彩，好一派气象万千。
杜夫人正在庭院里安排着各项事宜，见小厮领了褚姌进来，不免惊讶。“姌儿怎么来的这样早？你父亲母亲也一道来了？”
“得知喜从天降，姌儿是一刻都不想耽误就赶来给伯母和姐姐道喜。姌儿顽皮，先行一步前来，还请伯母不要见怪。”褚姌笑着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喜气。
“自然自然，你同陵阳自幼交好，你替她高兴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陵阳还在闺楼里梳妆，若见你来指定高兴。”杜夫人笑着唤了一声管家：“你这就给姌儿带路，领她去和咱们的皇后娘娘好好说说话。”
“是，夫人。”管家恭谨上前，彬彬有礼道：“褚小姐您请。”
“有劳了。”褚姌朝杜夫人行了个礼：“那姌儿先去看看姐姐，回头再来和伯母说话。”
“去吧。”杜夫人是什么心病都治好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别提有多高兴了。
“夫人，这大喜的日子，您怎么又落泪了。”一旁的侍婢连忙递上了丝绢：“大小姐双喜临门，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啊。咱们都该乐乐呵呵的才是。”
“可不是么！”杜夫人一边抹泪，一边笑：“陛下册封陵阳的圣旨昨晚上就送到府中来了。今晨天还未亮，就昭告了天下。谁能想到，陵阳自幼无齿的毛病，竟然一夜之间就好了。老天注定的，陛下就是她命里的贵人，而她早就注定是陛下的人。”
“是啊，是啊，大小姐的福气可长着呢。夫人该好好替大小姐高兴才是。”
褚姌经过的每一处，都能看见奴才们忙碌的身影。从鲜花的摆设，到道路的清扫，都可谓是用心了。整个杜府几乎不见一丝灰尘，焕然一新。
她看见这样景色也是高兴的。只是拿不住姐姐的心思，又难免忐忑。
“皇后娘娘，奴才带着褚姌小姐来了。”管家站在闺楼楼下轻声禀告。
“姌儿来了？”楼上的厢房里，杜陵阳听见是褚姌来了，别提有多高兴了。“快，请姌儿上来。”
“我自己上去便是。”褚姌笑着对管家道：“知晓你们还有许多功夫要做，就不劳烦了。”
“小姐客气，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管家喜声道。
顺着走过好多回的楼梯上了闺楼，褚姌一眼就看见杜陵阳正在房门等她。她有心走过去握住杜陵阳的手好好说话，却忽然想要逗一逗她。“臣女褚姌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福寿绵长，长乐未央。”
“你这丫头，坏极了。成日里盼着你来也不曾来，一见面却又这样取笑我。”杜陵阳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亲自扶她起身。“若再这样，我可就不理你了。”
“姐姐舍得不理我么？”褚姌冲她嘿嘿的笑起来。
杜陵阳也回以灿烂的笑容。
“姐姐，你的皓齿……”褚姌当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杜陵阳唇红齿白，美若天仙，再不是从前那个笑却不敢露齿的“假”美人了。“这可真是天降吉兆。姐姐的命数注定如此！”
“是啊。”杜陵阳的眼眶也微微泛红，轻轻的抚摸自己的唇瓣：“昨晚上，陛下册封我为后的圣旨送到我手里，我便觉得心中舒朗，神清气爽。早起一醒来，这牙齿竟就长了出来，且还这样洁白整齐。我当时和你一样，也完全不敢相信。特意让人唤了母亲过来。母亲也和你说了同样的话，说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足见，我这一生的归宿便也是如此了。”
“其实走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担心呢。之前听姐姐提起那马……”褚姌话说道这里，边连忙打住。“不过姐姐现下很好，那就足够了。”
“姌儿你过来。”杜陵阳有些激动的握着她的手走到自己身边。“你们几个，都去楼下候着吧。有什么事情自然会吩咐你们。”
“诺。”几个丫头动作麻利的行了礼，动作轻快的退了出去。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褚姌不禁纳闷：“姐姐连贴身的婢子都屏退，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话？”
“自然。”杜陵阳的双眼囧囧放光，笑容像是从心里绽放出来，那样璀璨夺目。
褚姌从来没见过这样意气风发的杜陵阳，也不禁被她所吸引。这一刻，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她，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的叫她心动。
“马公子其实就是陛下。”杜陵阳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司马衍。”
“当真！”褚姌着实欣喜：“若此，那可真是天成的良缘。姐姐与陛下，是注定执子之手的一双璧人。”
“妹妹，我也没想到，上苍会如此的厚待与我。陛下没有嫌弃我的样貌，仍然要册封我为皇后，而我的病也在成婚之前一夜好转。”杜陵阳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这样幸福。姌儿，这真的是太让我意外了。”
“姐姐心地善良，自然福泽深厚。”褚姌也替她高兴。“姐姐能找到心仪之人成婚，想来往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我光顾着高兴，急急而来，还不曾问过，大婚定在了什么时候呢？”
“便是今日。”杜陵阳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褚姌格外惊讶。
“诏书上写着，要我当日入宫。当陛下的聘礼到了，我便要即刻入宫了。”杜陵阳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脸上的幸福洋溢，足以说明一切。“姌儿，也幸亏是你来得早，我才能在这时候好好和你说说话。其实我心里也是怕的。”
“怕什么？”褚姌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宫里……可不比府中。你我都是千金小姐，凡事都有身边亲近的奴婢代为打点。可是入了宫之后，我便是陛下的妻子，做妻子的要照顾夫君的一饮一食，衣帽鞋履，一样都不可以疏忽。何况，陛下身边还有那么多妃嫔。一个我都不熟悉也不认识。和她们共侍一夫，我怕我自己处理的不好，叫人看笑话。也怕我擅长做那些事，平白成了笑话。唉……”
杜陵阳的眼底，些许的担忧勾起了一些神伤。“其实我很期待那个人是他，可我又很害怕哪个人是他。姌儿，你能明白我的矛盾吗？”
“我明白。”褚姌信誓旦旦的点头：“若非陛下，哪足以勾走姐姐的心。可正因为是陛下，才让姐姐焦虑不已。”
“是啊。”这一次杜陵阳格外的认真起来：“往后，你若得空，能不能时长入宫相伴呢？你一向都聪明，我不明白的事情，仍然可以和你商量。”
“只要陛下不嫌我碍事，姐姐不嫌我烦，我就是天天住在宫里又有何妨。”褚姌笑弯了眉眼：“到那个时候进宫，我可就不光是褚家的女儿了，我还是皇后娘娘的姐妹，这份荣耀，就足以羡煞旁人。所以我肯定要去陪姐姐说话的。”
“你呀，几时在意过荣耀，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杜陵阳忧心忡忡的握着她的手，心突突的跳着：“你说万一，陛下有一日，不再喜欢我了。那我又当如何？”
“这叫什么话！”褚姌嫌弃的捏了捏杜陵阳的脸：“姐姐貌若仙子，诗词歌赋，针织女工，秦曲音律无一不精。修的内外均佳，无论是气韵还是气度，都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好。陛下若不喜欢姐姐，那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如陛下的眼？”
“别这儿说。”杜陵阳的食指轻轻的贴在褚姌的唇瓣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说，素来都是花无百日红。一时的新鲜也终究是一时的。姌儿，想到这里，我就会禁不住有些害怕。万一我真的……”
“姐姐。”这一回，是褚姌用食指贴在了她的唇上。“别杞人忧天。陛下虽然贵为天子，却也不曾因为姐姐昔日无齿而嫌弃。能让陛下为姐姐动心的，必然是姐姐宝贵的情操以及姐姐你整个人。何况，天子也是寻常人，姐姐一心一意的待陛下好，尽了自己的心，陛下如何能不感知，又怎么忍心辜负姐姐呢。”
“你的话，总是能叫我觉得安慰。”杜陵阳笑的格外甜美。“我是真的盼着你能时常来宫里走动，切莫因为我入了宫，就断送了咱们姐妹多年的情分。”
“诺！”褚姌端正的行了个礼：“臣女遵皇后娘娘懿旨。”
“你这丫头！”杜陵阳真是拿她没办法。“等哪一****也有了心仪之人，看我怎么逗你就是。”
“那怕是难了。”褚姌撇了撇嘴。“我至今还真没见到让我心动的男子。兴许十年八年也遇不到呢。总之啊，姐姐你就别为我操心了。你过得好，我就高兴。”
“皇后娘娘。”
门外是婢女珞瑜的声音。
“什么事？”杜陵阳问。
“宫里派了年长的姑姑，来为皇后娘娘梳妆打扮。”珞瑜喜声喜气的回话。
“就请姑姑进来吧。”杜陵阳冲褚姌甜甜一笑。
“姐姐梳妆要紧，那妹妹就先告辞，去陪一陪伯母说话。”门开了，褚姌便想着要走。
“不。”杜陵阳连忙拦她：“你别走，哪里都不许去。我就要在这里陪我梳妆，陪我说话。往后进宫了，你我能相处的时候自然不比在外面多。好妹妹，你就当时陪陪我。”
“诺。”褚姌笑着给姑姑让路。
“紫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免礼。”杜陵阳温和的冲她点头：“辛苦你走这一趟。”
“能为皇后娘娘梳妆，乃是奴婢的福气。”紫鸢身后跟着数十名宫婢，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不同的东西。鎏金点翠的金步摇，芙蓉花开蝶儿飞的花钿，五光十色，琳琅满目。
褚姌在人后看的眼花缭乱。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了，快的都让人不敢相信。
但他知道姐姐一定会得到幸福，心里也是无比的欢乐。
很快，前来道贺的人将杜府围的水泄不通。鞭炮齐鸣，锣鼓欢腾。杜陵阳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批一身正红色的凤冠霞帔，走上了皇后专属的凤凰花轿。
褚姌这时候，也走到了父亲母亲的身边，激动的溢于言表。
这真的是太突然了。前些日子，还和姐姐约好了要一道出府游玩，祈求姻缘签呢。没想到忽然，姐姐就成了陛下的皇后。真是幸福极了。
“羡慕了吧？”谢颐柔看她一脸娇怯的样子，少不得趁热打铁。“你陵阳姐姐这才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忽然的就找到了这世上最好的归宿。你呀，从小和她玩到大，也该好好学一学这份本事。母亲为你，也张罗了不少次，你就没有一回走心的。这下看见你陵阳姐姐上了花轿，该羡慕了吧。”
“倒是有些羡慕呢。”褚姌不住的点头。
“那便是了。”谢颐柔一听这话，觉得有了希望。“母亲瞧着吴王殿下待你极好。吴王殿下又是陛下看中的兄弟。你与皇后娘娘又亲厚。若能成了这段姻缘，对皇后娘娘，对你都有好处。你可明白母亲这话的意思？”
往深理想，褚姌一瞬间就明白了。“自然。”
“那就好。”谢颐柔不禁觉得，这个女儿是真的变聪明多了。“不如回去了，母亲就寻个机会，让你父亲向吴王殿下使个眼色。只要殿下愿意，送了聘礼到府中，那你的好事也就近了。”
“母亲，你怎么知道吴王殿下就相中了女儿呢？”褚姌附耳，轻声相问。毕竟周围太嘈杂，旁人也听不见她们母女的对话。“若是吴王殿下，只是当女儿是朋友，是曾经差点被他所伤的将军之女，您这么做，岂不是叫女儿无地自容。一旦殿下婉拒，或者毫不领情，那女儿岂不是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
看着她忽闪着卷翘睫毛的一双大眼睛，谢颐柔心口微微一颤。
她知道母亲把这话听进去了，又故意道：“女儿从来就没有受过那种委屈，若果然如此，女儿保不齐想不开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真到了那个时候，母亲可千万别怪女儿就好。”
“胡言乱语。”谢颐柔的脸色稍微绷紧，却又随即恢复了灿烂的笑容。皇后娘娘大婚之喜，怎么可以显出不高兴来。“你这丫头，听话的时候是真的懂事，不听话的时候，又能把为娘活活气死。你放心，你的婚事比天大，母亲自然有办法确定吴王陛下的心意。只是一旦确定了，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办？是乖乖的嫁去吴王府，还是……”
“母亲。”褚姌拉着她的手，不想再让她说下去。“今天就好好的替姐姐高兴好不好。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嘛！”
“罢了。”谢颐柔拿她没办法：“这大喜的日子，就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