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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阿隆

朋友有各种类型,阿隆在我的朋友圈子里是个另类,像颗流星,倏忽而来,飘然而去,可以几年不联系,再打电话,直接就说:“哎,我就是那人,就那人……”我则会激动地说:“啊,知道你是谁了。觉得你早晚会来电话,果然来了……”

认识阿隆很偶然。一个讨厌的人推荐他给我打电话,为的是在我们报纸上介绍阿隆编的几本书。大概那人吹嘘他跟我很熟,引起我更大的反感,我对阿隆说,我以前帮那个人的忙,只是给他面子而已。阿隆诚恳而又有几分玩笑地说:“那你也给我个面子吧。”他纯正的北京口音加之大男人哄小女孩的态度,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人倒没那么讨厌。

他来报社,我才见到真人儿。他长相端正,人到中年,有些发福,虽然一眼能看出来是个久混江湖的人,但其内里还有不少纯真气质。总之,我真的不讨厌他。

跟他共事,发现他还挺讲诚信,即使像我托他找几本书这样的小事,他也在事隔很久后给我带来,很让我惊讶和感谢。所以合作了几次,很愉快,也就渐渐成老朋友了。他总说,哟,我这事还真想让你帮我琢磨琢磨。在我的印象里,他说完这话,总是虎头蛇尾地没有下文。

一次,他打电话来又这样说:“哎,我还有事想让你帮忙呢。咱们这么久没见了,这么着,一会儿我开车到你们楼下接你,去我那餐馆吃顿晚饭。”我才知道,他买了车,又跟人合开了餐馆。

他的餐馆在交道口。我们那晚吃的是火锅,味道都忘了,却记得他讲了自己成长的许多经历。他曾是个大学讲师,后来鼓捣传呼业,赚了第一桶金,又搞服装厂,大发了。最后结局难脱窠臼,因为什么又倒闭了,到现在还欠着人钱。据说,借他钱的部队朋友,因为用的是公款,部队至今不敢让他转业,怕钱再收不回来。这颇有点黑色幽默,听得我直乐。

那一晚,他还讲了自己的感情经历。他的妻子大概比他大几岁,他22岁就结婚了。结婚当天,接新娘的车出发前,他在自家楼下的小花园里哭了一场才出发,大概是不大情愿,因为年轻,对未来没有把握好。在他发了以后,他遇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真正地好好爱了一回。其癫狂程度就是,每个周末,拿着大把的钱坐飞机去另一座城市会情人,周一回来,钱一分不剩。当他欠债以后,情人自然分手了,可也并非无情,在某次偶遇后,看他潦倒,还曾趁他不备,塞给过他2000块钱。他的好妻子,从来没有过离开他的念头,他在外面怎么折腾,她都不说一句。阿隆感慨地说:“我现在对未来的设想就是,将来我们老两口到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

聊了很多,眼看到了晚上10点钟,我开始坐立不安,担心赶不上末班车。他说送我到附近地铁站。车开起来,他感慨地说:“我再多送送你,咱们一起聊天的机会不多。”就这样一路聊一路送,从天安门东送到西单又送到南礼士路。我说:“别送了,再送就到家了。”这才惜别。而且,这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此后再无音讯。

阿隆是一个内心总在追求理想的人,看起来像个老油条,其实极其感性单纯,这令我这个并不比他成熟的女子,都难免为他担心。有时他不无感伤地说:“是不是我这人一辈子就这么一事无成啊?”我安慰他:“阿隆,你是个干大事的人,好好保重吧。”

记不清是前年还是去年,他又蹦出来了,电话里还是老套:“哎,我一直想请你帮忙,咱们见一面吧,这两天我特忙,过两天吧。”唉,这两天比两年还长,我至今还等着他来接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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