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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奶茶里的温暖

奶茶里的温暖一连两天没有上班去,卢梦把自己反锁在地下的房间里。这个情况引起李晓红的注意。起先,她以为卢梦出差去了,一直没有去敲门,直到周末的一天清早,她给卢梦打手机,却意外地听到手机在隔壁的房间响个不停。

“卢梦!卢梦!卢梦!”李晓红试探地敲了几下门,屋内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出差忘了带手机?李晓红刚刚给出了这样一个解释,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决了。因为忘带手机这种事在卢梦身上几乎从来没有过,她出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上手机,而且如果出差去的话,手机更不可能忘了带!想着,想着,李晓红越来越觉得事情太蹊跷,她给卢梦的公司打去了电话,这是有一次卢梦用公司座机给她打电话之后,她随手保存了下来。尽管今天是周末,但她还是想碰碰运气。巧合的是,竟然有人接听了电话,大概是周末值班的人吧。

“喂,请问一下卢梦是不是出差去了?”李晓红焦急地问道,“我是她一个朋友想找她有点事情。”

“她离职了!”说完对方就挂线了。

这是什么公司呀?这么没礼貌!这样一来,李晓红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赶紧找来地下室管理员——一个中年女性,把卢梦房间的门给撬开了。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李晓红惊呆了!

“卢梦!卢梦!卢梦!”卢梦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李晓红奔向卢梦,使劲地摇晃她的身体,并不停地叫唤着她的名字,“卢梦,卢梦,快醒醒!快醒醒!你怎么了?”

桌子上放着手机,旁边搁着一个已经开封的纸盒子,外壳上写着“安眠药”。看到这个东西,李晓红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在心里不断地责备卢梦怎么干出这种傻事?

“赶快拨打120,送她去医院吧。”管理员阿姨此时也走了进来,用食指触了一下卢梦的鼻翼,松了一口气,“还有救!”

过了一会儿,急救车来了,医务人员把卢梦抬上了担架……

经过抢救卢梦度过了危险期,她从医院急救室被转移到病房。此时,病床上,卢梦像睡着了似的,她的手臂上正打着点滴,瓶子里液体没有剩多少了。李晓红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她的神情俨然是一个大姐姐的感觉。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她的手中握着一个新的点滴瓶,走到卢梦床边,她把吊着的空瓶子取了下来换上了新的。

“我朋友应该没事吧?”李晓红低声问道。

“再晚点儿送来恐怕就没命了!”护士小姐不苟言笑,一脸职业的表情。

“啊!”李晓红被护士的话吓出一身冷汗,她接着问道:“她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看她身体的底子还不错,应该用不了太久!”

“哦,那我就放心了!”

“你不用一直待在病房里,出去转转吧。你朋友没什么事的!以后别让她随便吃安眠药!”

“嗯,好的!谢谢您!”

芸芸众生有个真正的朋友是快乐的、幸福的、安全的!如果此时,卢梦有知觉的话,她一定会这么想的。李晓红走出了病房,在走廊上呆了会儿,她决定上街去,给卢梦买点吃的。但是,具体买什么,她心里也没有主意。

天空中飘着小雪,冬天的北京,寒风刺骨。穿着连体羽绒服的李晓红还是觉得身上挺冷的,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风吹得很难受。可能是因为中午没有吃饭再加上精神紧张,体内的能量已经消失殆尽了。此时,她意识到自己也该吃点东西了。她走进医院附近的一家成都小吃店,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之后,她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热量。

从小吃店出来,李晓红看见旁边有个卖奶茶的窗口排着一个长队。生意这么好,应该味道不错吧?这么想着,她走进了队伍。李晓红是个十分省吃俭用的人,她从来不乱买东西,包括零食。奶茶,一杯五块钱,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奢侈品。上下班的路上也有几个卖奶茶的小铺子,可她从来没有消费过。其实每次下班之后饥肠辘辘的她闻着奶茶香味,也曾动过心,但最后还是被自己内心的超强意志力给降服了。但是现在,她决定买一杯。

李晓红这种看似令人不可思议的节俭来自于她的家庭背景。她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出生于H省的一个农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父亲在她十岁那年因胃癌去世了。她有两个姐姐,小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她们早早就辍学了,初中没毕业就跟亲戚去城里打工挣钱。作为家中的一个老幺,母亲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在姐姐们的资助下,李晓红顺利地读完了小学、初中到高中。由于一心想考清华、北大等重点大学,她曾放弃其他学校而选择了复读。但命运捉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放弃了最初的执著,最终上了与卢梦结缘的院校。

说起来李晓红能够顺利毕业,也要归功于她的两个姐姐的鼓励和帮助。现在她们都已经成家,大姐李晓芳的儿子已经上小学。其实这个大姐与李晓红并没有血缘关系。当年,李晓红的父母结婚多年始终未有生育,根据民间迷信的说法是,必须先领养一个,而未满月的李晓芳经人介绍便来到了这个家庭。这是李晓红成年之后了解到的。李晓红无法想象假如大姐的命运不被改变的话将是怎样,至少她少了一个好姐姐。

李晓芳不是自己亲生的姐姐,李晓红始终认为这是强加上去的一个硬性概念。父母亲、二姐还有李晓红自己等所有这一切都已经和李晓芳相濡以沫,相得益彰。反而大姐亲生的那个家族,李晓红感到几乎与大姐毫无关系。一直到成年,李晓芳也就只见过亲生父母两三次面,而每一次也都是迫于情势。但兴许是本能上的寻根归属感,兴许是传统血缘观念的激发,自从李晓芳结了婚,当了母亲之后,她越来越关切她亲生的那个家族,常去看望他们帮助他们。而且总是省吃俭用把剩下的部分钱借给她那几个亲生的兄弟姐妹,说是借,实际上从未见他们还过。对于这一点,二姐的反应最强烈,她说大姐也不是太宽裕,还要去接济与自己没多少联系的人。大姐常为此暗自流泪,李晓红和二姐私下聊过,她说:“大姐要怎样都由她吧,她有着自己的情感需求。”

李晓红的二姐李晓兰也已经怀孕四个月。不久前,她还去书店买了不少婴幼儿方面的书籍,托人给二姐捎回去。二姐再次怀孕对李晓红来说是一条让她感到万分兴奋的消息。李晓兰结婚两年来怀了两次孕,去年的时候,正好公司派她到外地出差,可能由于饮食不净等疏忽,回家体检查出染上了急性肝炎,她的婆家担心影响胎儿将来的健康发育,就动员她去堕胎,当时已怀孕三个月。这对李晓兰来说无疑是一个惨重的打击,她到处打听能够保住胎儿健康可能性的诸种措施,但是所有的人都是一个答案,无奈之下她只好去做了流产手术。她对李晓红说,最令她心神不宁的不是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是婆家对她这次怀孕所寄予的莫大希望和憧憬。因为李晓兰的婆婆和公公知道她怀孕了,每天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营养食品,而她丈夫也为未来的孩子取名绞尽脑汁,这些无形的压力,李晓兰只能对李晓红倾诉。

李晓红和两个姐姐是无话不谈的,姐姐们的结婚事实给她带来最大的改变是——她不能和她们彻夜长谈了,尤其是二姐李晓兰,这可能是年龄相近的原因吧。回家的时候,她对二姐夫说:“你能不能把我姐姐借给我睡一两个晚上。”她的二姐夫倒是挺干脆,马上回答没问题,但是二姐却说:“我才不跟你睡呢,你睡觉就喜欢把腿压在我身上,就会欺负我。”小时候她和二姐打架,别看二姐比她高出一个头,就是斗不过她,最糟的是,大姐还向着她。现在每年春节大家都聚在一块儿,大姐总是边给二姐夹菜,边说一句:“从小我们就欺负你,现在得弥补一下,多吃点。”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而且事隔多年,但是二姐的眼圈还是红了。

在李晓红的记忆中有过一个梦,也是有生以来唯一因为恐惧和极度哀伤而号啕大哭的一个梦,醒来枕巾湿了一大片。她梦见二姐因染疾病而不省人事。记不清具体在哪一年,但梦中的情景仍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只记得那段时间李晓兰是在外地打工。现在她问起二姐那时候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有什么不好的遭遇,二姐说已记不清了,她总觉得做这样的梦不是偶然的,一定是一种通灵的现象,但现在,既然二姐已忘记,那就说明,那场或小或大的劫难已被化解了。

李晓红和两个姐姐这种姐妹间的情感一直陪伴着她成长,所以她的内心是温暖的,现在她也愿意把这种温暖传递给病床上此时急需关爱的好妹妹——卢梦。

她买了奶茶、几个水果和一束鲜花,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医院病房。卢梦已经醒来,之前吊着的点滴瓶已经取走。她的脸色好多了,她一眼就看见了气喘吁吁进门来的李晓红。

“哎哟,我的妹妹,你可把我吓坏了!”李晓红把鲜花和水果还有奶茶放到桌子上,然后把卢梦从床上扶着坐了起来。

“晓红,你真好!谢谢你!”说着说着,卢梦的眼里倏地流出了眼泪。

“谁让我是你姐姐呢?”李晓红边打开奶茶盖子边说,“这是给你买的奶茶,闻着味道还不错,你趁热喝了吧。”

“嗯!”卢梦接过奶茶,很享受地喝起来,此时,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从头到脚、由内而外,一股暖流从心窝处流向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喝尽了最后一滴!一种重生的感觉在体内升腾!除了说感谢,卢梦只有用行动来感恩了。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李晓红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不要再干傻事!生命多么宝贵呀,不要轻易放弃!”

“嗯,不会了!晓红姐,我一定好好活着!”卢梦已经泪流满面,她说,“这个奶茶的味道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还想喝吗?”李晓红起身,“我再给你买去!”

“不,一杯就够了!”卢梦拉住李晓红,“我没有想到奶茶这么好喝!以前从未在意过!”

“傻妹妹!爱喝的话,以后再给你买!”奶茶真的那么好喝吗?还是卢梦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李晓红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喝一次。

“晓红姐,你是不是很爱喝奶茶呀?”

“唔……还行吧。”虽然没有喝过,但她觉得应该还行,此时她的脑海又浮现出每次下班路上奶茶味道扑鼻飘来的情景。

“这是在哪里买的?”

“就在医院附近,成都小吃边上。你想喝的话,我随时给你买去,很近的。”

“现在不用了,真的!”卢梦拉着李晓红的手,眼泪又下来了,“谢谢你,晓红姐。”

“不要总是这么客气,咱们谁跟谁呀!是吧?”

“嗯。”卢梦点点头。

两人突然沉默了下来。李晓红本来想问问卢梦关于她离职的事情,但是,当她看到眼前的卢梦因为一杯奶茶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她知道卢梦一定有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她觉得还是等个适当的时候再去问比较好。想到这儿,她说:“这两天你好好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暂时先放一边。只有好身体才能去实现梦想。”

“嗯,知道了!”此时的卢梦像个小女生,目光中的单纯令人顿生怜爱。

“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别忘了跟姐姐说。千万千万不要干傻事!”

“嗯,记住了!”

“对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吧?”

“是的。”卢梦陷入了回忆,“所以我小时候很孤独,有点儿自闭症,但是画画给了我很多乐趣!高兴的时候画,不高兴的时候也画。”

“哈哈,难怪你素描全班第一。”

“画画是我与世界的唯一交流的方式。那是孤独的产物!没想到这种无奈后来竟衍化成了我求学的目标。”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误打误撞上了我们的专业,不过我小时候挺喜欢画画的,但是没有人指点,经常乱画一通。”

“我爸妈都是小学老师,妈妈教语文,爸爸教美术。我爸爸总是叫我这样画、那样画,我从来不听他的。唉,现在想想自己小时候实在太不乖了,让我爸妈总为我担心!”

护士小姐过来,她对李晓红说:“病人刚苏醒要多休息,不要让她说太多话!”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是在医院。”李晓红回头对护士说,“谢谢你护士小姐。”说完,李晓红扶着卢梦躺下。她轻声对卢梦说:“休息吧,刚才说多了!等你完全康复后,我们再好好聊。”

“嗯,好的。”

“你再睡会儿吧,我到外面去转转。”李晓红走出病房,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她的心里此起彼伏,她在想:“卢梦为什么突然离职?之前没有任何预兆呀!难道对我隐瞒什么了吗?还是得罪老板了?应该不会啊,她的脾气很好,跟谁都会很和睦的。再说她的专业水平不低,工作能力也是没有问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过两天我一定要详细了解一下,解开她的心锁,让她回到阳光的状态。她是属于阳光的!”

两天之后的一个夜晚,在卢梦的房间里,李晓红和卢梦促膝倾谈。卢梦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晓红,黄立强的所作所为令李晓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卢梦,我一定替你做主,绝不便宜了这个办公室色狼!”

“算了,吃一堑长一智!”

“不行!不能放过他!这事儿你听我的!”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你把黄立强的电话告诉我,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好好调整自己,重新迎接新的生活。”

“晓红姐,你打算怎么做啊?我还是有点儿担心!”

“放心吧,没事的!”

“晓红姐,你打不过他的!”

“哎呀,我说妹妹,不一定要打架的,就算打架我也有办法。”

说起打架,卢梦想起大三那年,李晓红和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在水房打架的事情。事情的起因是,两个人在水房洗衣服,那个女生的动作比较大,肥皂水溅了李晓红一身,那个女生非但不道歉,反而责怪李晓红靠她太近,李晓红一怒之下推了那个女生一把,两人扭打起来。个头略高一筹的李晓红从小务农,体力超强,她占了上风,那个女生哭着鼻子跑开了。

“以前你是跟女生打架,可现在黄立强是男的呀,而且人家是军人家庭,从小生长在部队大院的。”

“那又怎样?是他理亏,改天我去吓唬吓唬他……”李晓红一副十足大姐大的派头。她不是在安慰卢梦,更不是说着玩儿的,她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对于嫉恶如仇的她来说,这事儿必干无疑!

这一夜的谈话之后,李晓红多次给黄立强打电话,对方不是不接就是挂掉。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周后的一天,李晓红终于打通了黄立强的手机电话。

“请问你是黄立强同志吧?”李晓红认为黄立强色狼一个,没有必要对他太有礼貌。

“你谁呀?怎么知道我名字和电话的?”对这个陌生来电和声音,黄立强十分狐疑。

“我是一家报社的记者,想写一篇关于办公室色狼的新闻报道,听说你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咱们约个时间聊聊?”李晓红说得有板有眼跟真的似的。

“……”对方的话着实把黄立强惊出一身冷汗,他立即挂了电话。他在心里骂道:“妈的,这女的到底是谁呀?怎么这么狂?难道真的是记者?什么办公室色——莫非她了解底细?妈的,这事儿怎么让我给赶上了?”

虽然黄立强挂了李晓红的电话,但是,李晓红隐隐约约感到自己的目的即将奏效了。她正想接着给黄立强打电话,没想到,黄立强先打了过来。

“你到底是谁?”他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到底怎么知道我的?”

“我是《法制日报》的记者。”李晓红随口就来。她觉得一个国家民主不民主,主要体现在记者这个职业上。她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当记者,但这个梦想在此时突然实现了。

“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吧!”

“你当然不认识我,但我相信你一定非常认识卢梦!”

“卢梦?哦,我以前的一个下属是叫这个名字,不过——已经离职了。”

“离职?她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职?”

“表现不好,所以炒掉了!”

“呵呵,怎么表现不好了?”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切!”黄立强挂断了电话。

黄立强接二连三地挂断电话,令李晓红火冒三丈。她决定与黄立强摊牌,于是,她再次拨打了过去:

“黄立强同志,请让我把最后几句话说完。”李晓红担心黄立强再次挂电话,于是加快语速,“你骗取卢梦感情的经过,我已经完全都知道了!限你三日内,往卢梦的银行账号上汇去三万元,不然的话,我会把你丑恶的行径公之于众的!你自己掂量掂量吧!挂了。”

“等等,”黄立强紧张地问道,“你是什么报纸的记者来着?”

“我是《法制日报》的记者!”李晓红故意加重了每个字眼,“你爱相信不相信。呵呵,等我把你的‘事迹’公之于众,我看你就不得不信了!记住,是三天内哈!”

“……行!卢梦有你的,算你狠!”

“若使鬼不知除非己莫为。”看着黄立强被自己唬住,李晓红心里乐开了花。即使三日内,黄立强没有汇钱来,她觉得目的也达成了。

双方挂断了电话之后第二天,卢梦收到了黄立强汇来的三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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