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1936)
1
我的童年是伴着高尔基的《童年》度过的。
最初,我看到的是小人书《童年》,那个小男孩阿辽沙的形象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等上初中时,识字多了,便又找到《童年》,细细地品读起来。
高尔基的很多作品带有自传性质,尤其是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据说是在列宁的建议下他才写成的。
给我印象最深的自然是《童年》了。
阿辽沙四岁的时候,父亲死亡了。母亲和外祖母带他乘船去尼日尼投奔外祖父家。
外祖父长了个鹰鼻子,凶巴巴的。家里开了一个染坊,生活还算宽裕。两个舅舅因为闹分家,经常争吵、打骂。
人物:我(阿辽沙)、母亲、外祖母、外祖父、两个舅舅。
地点:外祖父的染坊。
《童年》的生活就从这里展开了。
小说以第一人称“我”(阿辽沙)来叙述,一切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经历。
《童年》写于1913-1914年间,这时的高尔基已经是个成名作家了。1906年,高尔基因支持革命者而被迫出国。1913年沙皇大赦以后,他从国外返回俄罗斯,动笔写作《童年》。
以一个成年作家的身份,却要以“儿童视角”来写《童年》,这就要看写作技巧的高低了。小说反映的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俄罗斯底层民众的生活,描写的是小市民阶层的庸俗自私和空虚无聊,揭露的是沙俄专制的黑暗与罪恶。
实际上,《童年》的“儿童视角”是由成年的“我”来回忆叙述的,用的依然是全知全能视角,作家试图把一些小市民的生活场景浓缩在少年阿辽沙的生活经历中,这样一来,一个个故事便显得各不相干,互不联系。高尔基后来认识到了这一点,在致罗曼·罗兰的信中坦然写道:
我个人觉得,书写得不成功,有点乱,缺少内在的协调。读起来,觉得太急于交代,所以许多地方描写粗糙,不完全,语言不够精练。
这段话既是一个大作家的坦诚,也是自谦。不管怎么说,我仍然认为,这是一部优秀之作。“外祖母”的形象闪闪发亮,“外祖父”的形象凶恶、冷酷,“小市民”的形象庸俗、自私。
《童年》使我懂得了这个世界有美也有丑,在灰色中也有爱的火花闪亮。书中的一段话我至今难忘:
从那时起我怀着不安的心情观察人们,仿佛我心上的外皮给人撕掉了,于是,这颗心就变得对于一切屈辱和痛苦,不论是自己的,或别人的,都难以忍受的敏感。
2
高尔基早年就是个流浪汉,他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尝尽了人间的辛酸。他被外祖父踢出家门外,从此就开始了流浪生涯。他给商店老板、绘图师、鞋匠当过学徒,当过搬运工、饭店跑堂、面包坊小工、戏班子里的“跑龙套”角色,等等。这一段“流浪汉”经历无疑为他早期创作提供了丰富素材。
《叶美良·皮利亚伊》中的叶美良就是个流浪汉。叶美良迫于生计,当过小偷,坐过牢,当过饭馆跑堂,过着“连狗都不如”的日子。可他并没有丧失人性的善良,当他看到一个被人抛弃的姑娘因失恋而要自杀时,他挺身相救。这就是高尔基笔下的“流浪汉”。作家总是善于从这些平庸的、可怜的、一贫如洗的下层人身上,挖掘出人的爱的种子。
3
苏联作家霍达谢维奇曾写过一部关于高尔基的长篇回忆录,记述了他和高尔基打赌的事,十分有趣。现转述如下:
1923年末。玛丽亚巴德。
当时霍达谢维奇和高尔基共同编辑《闲谈》杂志。某一天,两人争论起来。
霍达谢维奇跟高尔基打赌说,你在下一期《闲谈》上登两篇小说,一篇署真名,一篇署笔名,看看读者反映如何。高尔基果然在第四期上刊登了他的两篇小说,署真名的题目是《英雄的故事》,署笔名瓦西里·西佐夫的小说是《一次恋爱》。几天后,柏林出版的《舵轮报》上发表署名文章,西佐夫比高尔基挨的骂还多。高尔基天真地笑了,对霍达谢维奇说:“显然是您对了。这,您明白吗,太令人快活了。我快活并非他把我痛骂一顿,而是我显然把他看错了。”
一年后,因为这两篇小说又闹了一次笑话。
作家安德烈·索博利从莫斯科来这里,请他们把所出的《闲谈》都给他看看(当时这份杂志禁止进入苏联境内)。三天后,他把杂志还回来。在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饭时,他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他夸奖发表在《闲谈》上的各种作品,其中包括署名高尔基的《英雄的故事》,说着说着,突然迸出一句话来:
“你们何苦发表西佐夫的东西。作品糟糕透顶。”
不记得高尔基怎么回答的,也没看到他当时的脸色,因为一听他说,霍达谢维奇便望向一旁。临睡前,霍达谢维奇不知为什么事到高尔基房间去。高尔基已经躺下了,隔着屏风对他说:
“您千万别向索博利解释是怎么回事,那样我们俩就像一对一丝不挂的修女,没脸见面了。”
4
高尔基一生,生活经历坎坷,在政治上也总是处于旋涡之中。沙皇时期,他因支持革命者而被驱逐出境;列宁时期,他因与列宁解散饥荒救济委员会的决定相左,又为了营救被捕的人而毫无结果,便拂袖而去,到国外“疗养”。斯大林时期,他头上顶着各种桂冠,声名显赫,可最终因基洛夫案后的大清洗使高尔基与斯大林闹翻。高尔基毕竟是个文人,文人干预政治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1936年,高尔基“病逝”。但高尔基死亡的真正原因,至今仍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