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契木丹蓉
日薄西山，暮色渐浓，福源城华灯初上，一处烟花之地，舞榭歌楼，富丽堂皇，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此时，契木丹蓉与仲生坐于其中显得有些另类。
一个和尚与一个异族女人一同进出本就不雅，而这家店的食客都腰缠万贯，非富即贵之人。转看仲生一身泥泞，破旧僧袍。难免惹得周边众人非议。
但二人却显得行若无事。
契木丹蓉笑面如花：”你身体好些了么？“
”早就好了。“仲生愣头愣脑回道。
这时，店家小二走近问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仲生忙碌一天十分饥饿，急切的从竹箧中拿出一个木钵：“多来些白饭！”
契木丹蓉一听，对仲生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嗔道：“吃白饭干什么！”
店小二也不屑的瞅了仲生一眼，转而问道契木丹蓉：“小姐想吃些什么？”
契木丹蓉随后从腰包中抓起一把撒碎金银放在桌子上：“多来些肉食食材。”
契木丹蓉想了想，紧接又掏数两黄金。
“把你们店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这位小师傅补补身子。”
店小二诧异撇了眼二人，一脸坏笑的说道：“好嘞！客官稍等嘞！”。
仲生听闻慌忙说道：“寺庙有戒律，只能吃素，不能吃肉。”
契木丹蓉来到中原也有些日子了，清楚仲生所说的素食指的是些什么，一本正经的说道：”哎呀，你吃那些都不好吃！“
”可是.“
没等仲生说完，契木丹蓉便抢说道：”对了，你怎么会在那里？“
仲生淡道：“齐大叔跟师父是老朋友，以前也经常去寺庙看我。现在齐大叔年龄大了，身体不好，一般店里有重活的话，我都会去帮忙。”
“他的家人那？”
“我曾听他说起过，他有个儿郎在皇朝当差，很少回家。好像他们父子之间关系不太好。”
“小师傅，你很喜欢到处帮助人啊。”契木丹蓉言语之间有些俏皮。
“佛说世间讲究因缘果报，种善得善果。“仲生憨笑道。
契木丹蓉圆目轻转，忽然想到了什么，举首戴目的兴奋道：“那是不是我多做善事，下签就会变成上签？”
仲生有些尴尬的吞吐道：”这个.我不确定。我虽帮人，但从没想过自己会得到什么。只是想能帮到人就好了。”
契木丹蓉脸色转暗，低头闷哼一声。
仲生怔了一下，转而神情飞扬。
“虽然我不确定，但我想是佛祖说的，就一定没错！”
契木丹蓉听闻后咯咯一笑：“那真的太好了！那我也要多帮助人！”
这时，店家小二与几个客栈伙计快步而来，各端上两个大盘。
“‘牛鞭长春不老’‘清蒸鹿鞭鹿茸’‘烩烧虎鞭长青’‘烤熏羊鞭生精’‘焖扒狗马合欢’‘熬煮蛇鞭海参’。”
仲生自小食素，更从未杀生，此时一见满桌杀戮，惊慌失措的双手合十，快速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店小二嬉皮笑脸的看着二人：”您慢用！“
契木丹蓉虽不及仲生佛理懂的多，可说起世间杂事却已了解一些。一看这桌菜都是些分补肾阳之物，一时间形态扭捏，赧然汗下的吼道：”你！你这都是些什么啊！“
”这都是按小姐所说，给小师傅补身子啊！“
“统统拿走！马上给我换成一整只肥羊！”契木丹蓉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
“实在抱歉，小姐稍等。”店小二急忙赔笑道。
“万不可再杀生了.”
不等仲生说完，店小二狼狈地端走菜碟，不一会，便抬上一只肥羊。
契木丹蓉见这肥羊鲜嫩多汁，色泽红润，割下一块放入口中，津津乐道：“这才对嘛！”扭头对仲生说道：“快吃啊！可好吃了！”
“我还是去找些白饭吃吧。”仲生也不多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淡道。
“喂！”
‘砰’的一声。
仲生转身之时，仿佛撞到了一面墙，跌翻倒地。
仲生坐在地上揉了揉脑袋，抬眼之间被吓出一身冷汗。
身前突然站着一位牛高马大的巨型大汉。大汉长相奇怪骇人，眉粗如勺，眼似宫灯，皮肤赤红，全身布满杂乱纹绣，宽厚的身体如立柱一般，一身破旧不堪的盔甲直接镶嵌在裸露的体肉之上。
“嘿嘿.你要吃白饭，我这有！”大汉形态疯癫，语气傻里傻气的。
契木丹蓉与仲生还没来的及反应，店内小二看到后，立刻上前打骂：“又是你这傻大汉！快滚！”
店小二不停的用手抽打傻汉，可他在傻汉面前身形如婴儿一般，击打更无关痛痒。
傻汉嗤嗤的冲仲生不停傻笑：“我这有白饭，有白饭！”
店小二气急败坏之下，竟随手拿起一壶滚烫的茶水就要往傻汉身上泼去。
“住手！”契木丹蓉与仲生见状，异口同声的厉喝制止。
店小二停手之既，仲生起身质问道：“他不过跟我说他有些白饭，为何要这般对待他！”
“小师傅不知道，这几天不知道从哪冒出这个傻大汉来，样貌丑陋吓走食客，天天在这要吃要喝。这样下去，小店生意就要没法做了。”
“我管你生意怎么做！打人就是不对！”契木丹蓉嗔道。
“那总不能让他一直在这白吃白喝吧？”店小二委屈回道。
而这时已有不少食客围观，有些食客还火上浇油的起哄谩骂：“打死他！”
“他要吃什么你就给他拿什么！我给钱便是了！”契木丹蓉随手扔出些金银。
店小二顿时笑道：“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接着吃，接着玩。”
契木丹蓉望向仲生，说道：“我这算不算行善？嘿嘿”
仲生憨笑道：“算吧.”
接着契木丹蓉招呼傻汉坐下，但桌椅在那大汉面前如同竹签，傻汉没等深坐，便应声折断。大汉蹲坐在地上傻笑。引得众人一阵嘲笑。
仲生上前搀扶，傻汉从怀中拿出一个布袋：“给你吃！嘿嘿。”
仲生看到布袋之中装满白米，心想这傻汉自己吃都不够，怎么还给我？
“你的好意小和尚心领了，这白米还是自己留着吧！”
但傻汉看似执意要给仲生，仲生几次推脱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仲生接过白米：“好吧，那就先谢谢施主了。”
话语刚落，傻汉嘿嘿一笑，猛然站了起来，徒手便拿起桌子上的整只肥羊，大口撕咬起来。
这般情景，可谓真是‘羊入虎口’。
契木丹蓉大笑道：“哈哈，他一点都不傻，这意思是拿白米换烤羊啊。”
傻汉鼓动腮颊之间，一只整只肥羊便只剩堆骨头了。
契木丹蓉见状大喜：“哈哈，小二，多拿些肥羊肥牛，再加十坛好酒！”
“寺庙有戒律不能饮酒！”
“没叫你喝！我是要和他喝！”
契木丹蓉转而问道傻汉：“喝么？”
傻汉鼓掌大笑：“喝酒！喝酒！”
“哈哈，好！越看你越像我们蛮族人！”契木丹蓉拍打着大汉粗壮的肩臂。
蛮族人大部分都是大马金刀，高阳酒徒。蛮族征战之时甚至可赤膊上阵，但绝不可不食烈酒。而作为帝王之后的契木丹蓉自幼受之熏陶，饮酒更成了家常便饭。
“把酒杯换成大碗！”契木丹蓉跌荡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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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木丹蓉欢喜若狂的连干数碗，大呼过瘾。傻汉更是举坛痛饮，如喝水一般轻松。
而仲生却尴尬在一旁，吃着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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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十坛烈酒已快见底。
仲生见月色已浓，店内食客也寥寥无几，便说道：“天晚了，我要回寺庙了。”
契木丹蓉面颊绯红，脖颈红润，看似已有酒意，但口齿却十分清晰喊道：“别走啊！我还没喝够那！”
仲生看了眼桌下契木丹蓉所买出行之物：“你不是还要准备回家么。”
原本豪情逸致的契木丹蓉忽然一脸茫然若失。
“明日一早便要走了。”
仲生心中一怔。
契木丹蓉苦笑道：“真的被你这乌鸦嘴说中了，确实是下签。”
仲生知道契木丹蓉所说‘下签’的意思是指那晚遇上了尸怪，预要解释之时，契木丹蓉继而说道。
“不过，我确实也没有死。嘿嘿。谢谢你救我。”
契木丹蓉轻抿粉唇，眼中充满闪烁。
仲生望着契木丹蓉的柔情之目，心抽搐一下，思绪如潮，慌乱之下打翻杯碗。
“我.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去。”
契木丹蓉噗嗤的笑了出来：“你还是快回寺庙吧！”转头望向还在大口吃喝的傻汉：“喂！你吃了我这么多东西，怎么谢我？”
傻汉一抹油嘴，傻头傻脑的拿起行装便向外走去。
“哈哈！真乖！”
离别之时，契木丹蓉轻声说道：“如果有机会，记得来蛮谷找我玩。”
仲生双手合十，缓道：“一定。”
契木丹蓉也装模作样的学着仲生合十双掌，之后顽皮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嘻笑道：“记得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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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契木丹蓉便与傻汉一同离去了。
“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有家么？“
“哈哈！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再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大蛮！“
“我带你回蛮族！你不知道，我们蛮族的酒可比这里的好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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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婆娑，婉约的天光映射在她远去的身影之上，一缕清风，浮动着她的衣袂飘舞。她就像一颗纯净种子，轻易间便可种在这繁华之上。她会开花，陶染这百里长街。她会结了果，扭转这十方世界！
仲生笑了。
禅尚寺后山。山间一处竹篱木屋。
繁茂葱郁的竹子交错生长，泥土泛出清新之气。
院落之内，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三块青石随意摆放，一盏微亮的佛灯挂墙壁之上，虽灯火如豆，但它却在这幽暗中唯一的希望。
释清妙背靠晃椅，翘起腿，念着佛珠，耍贫嘴。
“行善，行正善，拜佛，也拜我。
修心，修禅心，敬佛，也敬我。
观经，观真经，念佛，也念我。
打坐，打圆坐，悟佛，也悟我。
信佛，信因果，渡佛，也渡我。”
“师父。”
这时，仲生推开木栅栏，喊了声师傅，径步走向木屋。
当仲生从释清妙身边走过之时，释清妙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容光焕发的说道：“好香的酒气！喝酒了？”
“没有，没有。”
“为何不喝？”
“五戒之一，不可犯戒。饮酒会让人失去理智，烦扰别人。”
“你喝过？”
“没喝过。”
“那你怎么知道？”
“佛经上说的。”
“佛经说是酒的罪过？”
仲生轻叹一声，低头丧气的说道：“人的罪过。”
“哈哈，齐子白心里肯定乐坏了，今晚没人跟他抢酒喝喽。”
释清妙拍着腿，放声大笑。
仲生弱声说道：“今晚并没有见到齐大叔。”
释清妙顿然收起笑意，目不斜视的说道：“你是和她在一起。”
仲生低下头，微微的晃着脑袋。
释清妙冷笑一声：“命数啊！这都是命数！”
释清妙起身观望山间。
入夜的山间有些凉意，噤若寒蝉，云雾缭绕之间不断穿梭。
释清妙眼神肃穆，淡道：“今夜不太平，老实呆在屋里诵经。”
仲生一听心中莫名慌乱，不知道为何，忽然急道：“她会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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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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