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芝的笑僵硬的留在了脸上,她完全搞不懂霍宁现在到底是在跟她玩儿哪一招,按照她对霍宁以往的了解,她就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孙玉芝将目光从霍宁身上转移回到了一旁战战兢兢的乐溪身上,“身后有这么一座大靠山,看来我还真得罪不起你了。”
霍宁稳得住,乐溪却是经不住孙玉芝吓唬的,巧姑的下场至今没有从她的脑海中消失,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哆嗦着道:“孙姑言重了,乐溪不敢,是乐溪粗心大意了。”
孙玉芝得意的看向霍宁,眼神好似在说你那么维护乐溪,可对方并不领情。
霍宁捡起了地上的绣制品,她明明被大家叫做绣娘,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懂刺绣。
霍宁左右看着这未完成的桃花枝,大毛病看不出来,再往细里瞧也顶多是发现少部分地方确实有一两根线歪曲了出去不好看,要论手法上有什么问题,她可就真看不出来了。
不过尚且她一个外行都看出了做工如此的不精细,这的确是乐溪的过错,孙玉芝虽然刻意挑拨,但她说的一些问题也确实在点子上,乐溪她没有安定下心来做这份工作。
对于乐溪的状态,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今天更是被孙玉芝点了出来,如果她再当着大家的面,是非不分的一味袒护乐溪,将有失今后在锦和的威信,待到吕方和离开黎阳城,想要婉转处境,就更要费一番功夫了。
“孙姑以为当如何处置的好呢?”
“有你霍宁在,我哪儿敢处置她呀!你有主公护着,有少公子护着,我怕是开罪了你,往后也没好日子过了。”
霍宁和和气气的抿嘴一笑,“孙姑,咱们都是自家人,就别说门外话了。霍宁此前听闻关于吕夫人的传奇故事,说其治理绣院,以仁爱为本却也赏罚分明,在她的管理下,锦和绣院井井有条,夫妻二人一里一外,将当年一个小小的布铺只几年功夫就扩展成为了一个布庄。如今先夫人虽已过世,但依然是大家敬爱崇拜的夫人,是我们作为辅事应当效仿和学习的对象。乐溪的绣品出了差错,自然是要罚的,对先夫人的治理方法,作为锦和的老人,孙姑应当是更为了解的。若是先夫人在,她会怎么做呢?霍宁斗胆,请孙姑赐教。”
孙玉芝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种诡异的表情,即使是胆大的霍宁看着也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那到底是在憎还是在笑,“先夫人岂是你一个下贱之人可以随意提出来的?”
霍宁再一次声明:“请孙姑赐教。”
孙玉芝冷哼一声,字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她当然...是会赏罚分明了。”
“霍宁受益匪浅,错了自当是要罚,绣娘是锦和的财产,体罚会降低劳动生产效率,延长客人收到绣品的时间,耗损客人对锦和的满意度,于锦和左右都是不利的,霍宁认为,扣去乐溪两月工钱如何?”
对一个绣娘来说,每月的工钱都是命,霍宁一上手就是两个月,如何能让乐溪接受。
乐溪不敢相信的抬头望着霍宁,本以为她是来救自己的,没想到她却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霍宁的行为让孙玉芝越发的看不透,她着实没有想到,霍宁会提出这样的说法,竟要求罚没自己姐妹两月的工钱,霍宁的自讨没趣让孙玉芝暗暗里幸灾乐祸。
“好,就依你说的办,罚去乐溪两月工钱。”孙玉芝故意将‘你’字着重提了出来。
“不仅是乐溪,从今日起,犯下这类低等错误的绣娘,均按情节轻重罚没工钱的分量可好?”
孙玉芝仰天大笑,“无知的可笑,按你这种说法,像她这样屡屡犯错的人只罚没工钱就可以原谅,今后十个人,二十个人,一人犯一点错,这些衣裳就根本不用再做了,这绣院还能继续下去吗?”
霍宁严肃道:“问的好,屡教不改者,逐出绣院。”
绣院里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的声音顿时安静。
孙玉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气的不是霍宁所说的话,她气的是霍宁竟然以一个掌权人的姿态凌驾于她之上,都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擅自提出决策,霍宁的做法无疑是在触碰她的底线,意图夺取她的大权与地位,孙玉芝的声音更是因愤怒而提高了八度,“你只不过是矮我三等,在我脚下做事的小贱人,你怎敢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这绣院除了我和主公能做这样的决断,就连少公子都没有权利这样做。”
霍宁没有正面去回答她的这个问题,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每个月绣工出彩,走量大的绣娘,也理应得到额外的赏赐。”
“真是痴心妄想!你可看清楚自己是谁了?”
孙玉芝向霍宁一步步逼近,霍宁站在原地一寸未动,孙玉芝躬身凑到了霍宁的耳边说道:“想要在锦和与我争夺权力,门儿都没有。”
“我只是想我们能共同辅佐好这个布庄,孙姑又多虑了。”
“根本不需要你。”
“之前的确是这样,但现在多了一个有用的我,你不得不接受这一点。”霍宁说的很淡然,孙玉芝却是急的火冒三丈。
孙玉芝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承认的。”
“要从心底里接受一个人,我知道这很难,我理解孙姑,也会给你时间慢慢接受的。”
“厚颜无耻。”
“如果脸皮薄就能够与您和平共处,我又怎会选择厚颜无耻。”
“挺热闹的嘛!”吕方和在吕逸的陪同下慢悠悠的走进了绣院。
绣院里所有人都起身向吕方和恭敬的行了礼,“主公。”
“该忙什么忙什么,不必多礼。”
绣娘们表面上又认真的投入了工作中,心思却早已又飞回了是非人之间接着围观。
孙玉芝在绣娘中横行霸道惯了,人缘本就不好,霍宁在许多绣娘心里,被当做是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只能隐藏在懦弱的皮囊下暗暗诅咒孙玉芝自己。
她们二人的争斗比奉月街戏楼里唱的戏还要精彩,每一出戏都舍不得错过,现在连主公都参与了进来,还不知道今天又有多少看点。
“在聊什么呢?搞得大家都心不在焉的。”
霍宁刚刚行完礼准备说话,孙玉芝立马抢话道:“主公,乐溪干活不认真,这些天绣出来的东西连咱们绣院的厨娘都比不上,奴家正在教训她,却被霍宁突然干涉,她们姐妹情深固然是感人,但借着自己的权利一味袒护,难免让大伙儿觉得是主公太过纵容,才让她这么放肆的为所欲为。”
吕方和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玛瑙扳指,向霍宁询问道:“有这么回事吗?”
“回主公,霍宁并没有袒护乐溪姐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倘若一次也就罢了,姐姐这几日都过于马虎,导致品质落差较大,这确实是姐姐的过失,霍宁提议应当罚没乐溪姐姐两月工钱以示惩戒,并建议以后可用此方法来代替体罚,惩罚接连犯错的绣娘,如若屡教不改,应当逐出绣院。有罪当罚,有功当赏,除去那些冷冰冰的惩罚,每月可参照绣娘们手中的成品质量和出品的批量来例行嘉奖,以示鼓励。”
吕方和听后细细琢磨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的这个提议不错,逸儿,吩咐下去。”
“主公!请主公三思。”孙玉芝跪在地上,大行叩拜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