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季百川干咳几声,手里夹着筷子点着快被卷空的盘子打着官腔道:“这个.....其实下次可以多做一个菜,你看老汉吃了八分饱不到。”
“好啦,好啦,贪吃鬼,下次我变着法的多给您加两道菜还不行吗..”赵亦灵白了他一眼道。
季百川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嘟囔着,这不知道那小子修的什么福分..
“亦灵,你相不相信现在还有江湖?”
“江湖嘛...季爷爷是指黑社会一类的吗?”
“虽然我不知道旬生跟秦大哥他们平常都在做什么,但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们好像都跟黑社会有关...”赵亦灵有些担忧道。
黑社会?呵呵,季百川冷笑两声,碰上那些真正杀人比吃饭还勤快的主舵把子,现代黑社会的分量轻了点...“其实不完全是,我所说的江湖跟现在的黑社会不太一样,其实从古到在中华大地上流传下来不少今庞大的势力,比如说那些古代的帝王将相家族,富可敌国的商人巨贾、还有早先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门派、帮派和世家,散落的绿林好汗等等。随着时代的变化,这些势力没有了昔日的辉煌,也很少在抛头露面,所以在世人眼里,这些势力似乎早已经不存在了,可实际上他们却并没有完全消失,只不过是为了生存,和逃避现代人的实现一直隐匿起来罢了。再比方说还有那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和草莽之辈、行侠仗义疏财济贫的仁义之士等等。这些人和势力不光是在电视上有,现实中也真的存在。”
赵亦灵想起了在电视和小说上那些看到那些打打杀杀的画面,一时间心惊胆战,探着脑袋小声问道:“你是说旬生是江湖中人?”
季百川神秘的笑道:“然也,就拿你季爷爷来说吧,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老中医,但在江湖中也响有名号,不是我自夸,杏帮上我位居前列,因为我自出道以来虽然救人无数,但医治的几乎全是病危的将死之人,所以江湖人称杏林第一鬼手,“鬼药师”。
说话间季百川枯瘦如竹的身上陡然间散发出一股阴冷之气,嘴角的笑容也越加诡异,还没等他从往事中回过神来,赵亦灵不满的用筷子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把他从沉浸在当年古怪荒唐傲然江湖的回忆中拖了回来,季百川宠溺的看着这个自己厚颜无耻强认的乖孙女,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自知自己没这个福气,对于陆旬生这种行走江湖的杀人不眨眼的年轻一辈高手,,想要他的命只是抬抬手的事,敢让他身边的女人做自己的干孙女,他也不知道是越老越看淡生死还是犯老糊涂,只是见到纯洁懂事赵亦灵肯照顾自己,心里就不自觉的有种幸福又酸涩的滋味...
季百川收回盯着赵亦灵的慈祥目光,捻着白须深思道:“他具体的身份我不清楚,不过能认出我季百川“鬼药师”身份的一定是江湖中有名望的人,年纪轻轻竟能有那般伸手,如果不是出身武术世家,那就一定是得到了某位高深莫测的名师指点.....
“会什么样的名师?”
“那我老药师就不得而知了,江湖上厉害的人多如牛毛。”
眼见季百川吃的差不多了,赵亦灵开口道:“季爷爷,您还得帮我一个忙。”
季百川苦恼道:“是哪个短命鬼有病了?”
赵亦灵想了想,肯定的说道。“我想求季爷爷帮我配几种草药。”季百川松了口气,只要不逼他瞧病,其他的事都好说,配药就更不在话下,药师的名头可不是盖的,天下的奇珍异草他都如数家珍,想必,小丫头的难题还难不倒他。
“说吧,用来治什么的?几十年来,还没有能难道我老药师的方子。”季百川在桌子上敲敲烟杆吹了吹,填口旱烟道。
赵亦灵双手托腮,觉得有点为难老爷子,吞吞吐吐道:“不是救人治病的方子,我想问您能不能用草药配出一种香料,对人体无害,但可以让粥熬的更香。”
季百川听了哈哈笑了几声,呛了口烟,咳嗽起来,笑的扔停不下。
“就知道您会笑话我。”赵亦灵脸红撅嘴道。
季百川摆摆手笑道:“我当时多难的药方子,不就是用几味药配成香料吗,我老药师这就有现成的。”
“真的吗?”赵亦灵没想到自己的突发妙想真的可以实现高兴道。季百川从偏房的一个旧箱子里取出一支青花瓷药瓶,看样子药瓶有些年代了,递到赵亦灵手里道:“只要小指甲盖那么一点,包叫你满锅的粥清香扑鼻。”
赵亦灵好奇的轻轻打开瓶盖,没凑上去就有一种奇异的香味灌鼻而入,沁人体肤,感觉浑身都立刻清爽许多。赵亦灵立马捧在手里视若珍宝。
赵亦灵摇着季百川的胳膊央求道:“季爷爷,不如您把配这种香料的方子也教给我吧。”
季百川瞥眼问道:“怎么,这还不够?”
赵亦灵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给季百川听,季百川围着屋子转了一圈道:“倒不是不行,只是其中的几味药不贵,但却不常见,恐怕要托关系才能弄到。”
季百川望着窗外叹了口气,淡出江湖很多年,很多老药友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说不定一个个都挑了坟头撒手走了。
此时的陆旬生正坐在一间办公室的沙发上,狭目微闭,又渐渐睁开,身边韩枫,秦少贤等人都围站在他身后,陆旬生拇指与中指合十,托在下巴上,略略沉思...
“陆旬生!这不会只是一个巧合吧?希望您能给我们马帮主和永清帮所有兄弟一个解释!”永清帮四大门神之一,蒋进脸上多处挂彩,紫肿的嘴角愤怒的抖动,沾满血渍的手掌按伏在陆旬生面前的办公桌上,桌面上的裂纹是他刚刚拍的,胸腔急剧起伏,间歇地大喘粗气,看起来十分疼痛,狠狠地盯着陆旬生,他知道自己完全不是这个年轻会长的对手,更不会对其勾成丝毫的威胁,但乏累、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露出的炙光却依然那么坚定。
秦少贤紧握着拳头,细瘦的胳膊青筋突显,脸色也十分难看,突然拨开朱晨杰愤然急步离开人群...
“少贤...”朱晨杰拽了他一下。
“回来!”陆旬生并没有抬头说道。“跟你没关系...”
“这次是秦家对不起会长,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秦少贤非常肯定,蒋进右胸上的伤口正是出自他父亲身边苍伯之手,目光一直留在那几道已经撕裂衣服的血红爪痕上。
陆旬生站起来走到秦少贤面前,脸上浮现平静安慰的笑。
“你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
蒋进见陆旬生如此护短,大吼一声,反掌向陆旬生身后劈过来,不过手掌举过半空的时候,韩枫的枪口已经顶在他的太阳穴。
老六孟良跟老四魏强趁机拧住他的胳膊把蒋进的脸按压在桌子上。
“带着他,我们去医院看看。”
陆旬生带人走进骨科病房单间,马新年正躺在病床上,神情有些憔悴,手里捻着天珠,默不作声。昨晚在跟陆旬生见完面,走出酒吧后不久,就遭到了秦门的拦截伏击,跟着他的都是永清帮的骨干精英,却在一夜之间遭到重创,损失惨重,连丢几堂口,永清帮在这个城市的势力顷刻间迅速衰减,就在他躺在病床上的同时,秦门还在趁势强攻,手下的兄弟还在各个堂口苦苦支撑,白虎门得到消息,不仅没有对永清帮做出任何支援,反而趁火打劫,跟秦门一起争夺永清帮剩余的地盘....
马新年清楚这次的事情陆旬生也许并不知情,或许都已经不重要了,几十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已经被挖动根基,剩下边县的势力已经难成气候,要想恢复如初已经不可能的事情了...
见陆旬生等人进来,马新年让人将病床摇起,招呼手下人倒茶,嘴角路出一丝苦笑,却并没有任何怪陆旬生的意思。
“腿折了,什么都没了,我现在也就是一个没用的老头,你还来看我干什么。”马新年自嘲的笑笑,手中的念珠速度渐渐放慢,仰面叹了口气,“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无论败因如何,终归是败了。我知道这件事跟你没有直接关系,秦天河本想让你跟我们发生火拼,从中渔利,却没想到你没有动手,这只老狐狸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时机。你只是被充当他引蛇出洞的一颗棋子,换了谁都是一样。不过,陆兄弟没有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去讨好秦天河已经让足够马某人佩服。”
“马前辈倒是看得开啊”陆旬生淡笑道。
“那你呢?被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吧?”
“是有点...”
“男人总是要顾虑太多,如果被人利用通常会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心甘情愿的被人利用,二是料想不到,纯粹的被人当做工具摆布。”
“不错。”
“以我来看的话,你不应该是后面那种...”马新年眯起眼看着陆旬生道。
“说吧,我可以帮您做点什么?”陆旬生很平静的问道。
马新年习惯性的摸出一根烟,正准备点着却被进来查房的实习生小护士严厉喝止,不了被病房守着的马新年的手下同时狠狠剜了一眼,感觉到异样的小护士脸色瞬间吓得铁青,眼泪儿都差点掉下来,用执勤表捂着脸战战兢兢地走出病房。马新年摇头笑了笑将刚点燃的烟捻灭..
“呵呵,我倒是没什么,活了多半辈子,没有老婆和孩子。做了老大还得看别人的眼色,吃再大的亏也得硬生生往肚子里咽,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家连窝端掉,人前风光,人后却不知道受过多少委屈,所以...死了或许还是种解脱,与民无益,与公有害,也许从死的那天才算是真的给社会积点德。”
陆旬生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听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就是为什么小时候的陆旬生在杀人之前,总是会先耐心的听他们把话讲完....
“其实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身边这些兄弟,杨朝,去把兄弟们都叫过来。”马新年躺下道。
“可是...他们都还在堂口死守。”杨朝道。
“放弃堂口,让他们都回来吧。”马新年心灰意冷的叹道。
“马爷,这...”
“快去!”马新年道。陆旬生靠在后座上,有滋有味的哼唱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越剧灵秀清婉,情意绵长,带有江南山水气,不像京腔时不时雄劲沉郁,悲壮激昂,将他置身感情大幅度波动的境地,也只有他那身居山林的霸道师傅却一辈子只对京剧情有独钟,还无比蛮横的要求陆旬生跟他沆瀣一气必须只听京剧,要么一辈子别听戏,陆旬生不肯弃国宝而不闻,没事就被师傅拉着到处逛戏场听京剧,等逃过了老霸王的耳目再优哉游哉的欣赏南腔北调,不求甚解,但求怡神。陆旬生的龌龊举动被老霸王发现后轻则“杖打三十”,重则罚站桩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休息。后来发现这个不知悔改的惯犯偏偏很少听京剧,刑杖都打折了好几捆,烧柴做饭都嫌多,才长叹一声如此不可教也,撒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