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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是小豹子,秋阳下面,逆着阳光,冲宫本魁一步一步地爬了过来,很慢很慢地,左前腿腐了,半拉身子和整个脑袋都向左边拧歪着,看上去非常的吃力也非常的别扭。既是蹦,又是跳,也算是爬。猛地一蹿,瞅了瞅周围,又是猛地一蹿,一蹿有半米远,但不是连续,看来它忍受着剧疼。靠着尾巴的摆动,使它的身体略微得到点儿平衡,因为是逆着阳光,所以它的皮毛就很亮,油黑油黑,闪烁着一种刺目般的亮光。目光很凶,是先天性的那种残忍,可是也有点儿温柔。让人怜悯,更让人同情。离宫本魁还有两米多远,忽然间又停了下来,晃着尾巴,眨巴着眼珠,直勾勾地望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大白马发现了小豹子,不再鸣叫也停止了刨蹄子,歪歪着脑袋,好奇又不安地端详着。也许是嗅到了一种什么气味吧,忽然打了一个响鼻:“哧!哧!”打完了响鼻,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黑豹子的木箱就在它不远的棚子外面,小豹子的气味,大白马也许早就习惯了吧!但真正的目睹,它们之间是第一次,大白马对它,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宫本魁呆呆地、愣愣地望着这只被自己击伤差点送了性命的小豹子,因为是在病中,所以在感情上也就特别的脆弱,感到歉疚,感到惭愧,但没有一点儿的愤怒和仇恨。尽管二十天以前,小豹子的父母袭击鹿场,咬死了那么多的母鹿,甚至把两只鹿王也给毁掉了。这次去七鬼峰,良子毙命,十三只猎犬阵亡,自己还搭上了一把“中正剑”,但恩怨是不能转嫁到这只小豹子头上的。它是无辜的,鹿场事件,它也是真正的受害者哩!就是在战场上,不管是国民党还是日本鬼子,捉到了俘虏还得给予优待哩!何况小豹子也没有直接的参战,放风瞭望时就被自己击伤摔落了下来。二十多天啦,既然没死,就是他俩的感情和缘分啊!况且它又奔自己爬了过来,在人道主义上,我宫本魁得给它最大的自由和最宽松的政策,是走是留均由它自己决定。想到这儿,他平静又坦然地挥着大手说道:“伙计,你的伤口基本上是愈合了。按政策办事,要走要留你自己决定。要走,我不留;你想在这儿待呢,我宫本魁也不撵,如果你弃暗投明,来帮着我牧鹿呢,我非常地欢迎,也真诚地希望你能留下来,可是你要觉着不服气呢,咱们就继续较量,我宫本魁历来是明人不做暗事的,是留是走,我都会满足你的最大要求!”

小豹子没有语言,可是通过表情和目光,发现它在认真地听着呢!在宫本魁说话期间,它屁股后面那根黑又亮的大尾巴,时而晃动,时而静止,时而翘了起来,时而又在草地上轻轻地抽打着:“扑!扑!扑!”目光暗淡,但始终在盯着宫本魁,眼角上带着泪痕,目光始终是真诚、忧虑、哀怨又有些无奈的。此刻,鹿叫声又传了过来,大概是难产吧!隔着杖子就已经看到,除了柳玉秀带着小媛媛,赵长山和姜永吉也在鹿圈中站着呢,鹿叫声仍然是在一号圈舍,苍凉、凄切又令人感到不安,不是鸣叫而是在哭泣,在哭泣中不停地挣扎着。“欧!欧!欧!”不像刚才,刚才的叫声像小牛犊子一样:“哞!哞!哞!”由“哞哞”的叫声到“欧欧”的哭泣,宫本魁知道,母鹿难产了,如果不采取措施,小鹿崽憋死,鹿妈妈也得搭上。其损失,那可不仅仅是几百块钱了。鹿叫声还在继续:“欧!欧!欧……”似乎是在垂死地挣扎,凄切、痛苦、悲凉,连大白马也惊恐不安了。

马蹄子踏得松木地板“唿嗵”、“唿嗵”地山响,目光贼亮,鬃毛几乎都快要炸起来,一边打着响鼻,一边惴惴不安地看着宫本魁。既是催促,也是在询问:“主人快过去看看吧!怎么回事儿啊!这么闹心!”当目光转移到小豹崽身上时,“噗噗”的响鼻就有点儿恼火,表情和眼神都是反感:“别理它!我早没有发现,早发现了非踢死它不可!姥姥的,还让你在这儿养伤?美的你吧!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共戴天的仇敌!噗!噗!噗!”黑豹虽小,又是个重伤号,可是它并没有把大白马的威胁和警告放在眼里头,在大白马炸着鬃毛,踏着蹄子又一个劲儿斜着眼珠子打响鼻的时候,小黑豹也上来了它的倔劲,扭头微侧着身子瞅着大白马,尽管一声不响,但尾巴却像旗杆般地直竖着,直竖着尾巴是一种警告。表情蔑视,目光不屑,那喘气的动作和抖动着的胡子,都像是在应战:“啐!看把你牛的!你算个啥,欺侮个病号,不服你等着,我耍着玩着,就送你上了西天,七鬼峰老家,什么样的马骨头我没有见着?狐假虎威,除了蹄子大,还有什么降人的本事!……”豹子不服软,暗中气哼哼地与大白马较着劲儿。野猪岭上,只有宫本魁能读懂动物们的语言,尤其是野生动物们的语言,不是一般老百姓都能诠释的,需要观察,更离不开体会。在抗联时代,宫本魁就与动物屡屡打交道,这次发配来野猪岭更是如鱼得水,关于野生动物,一个目光,一个动作,摇摇尾巴,他就知道了它们的语言和要求。可是,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了,他要急着去沟子北的鹿圈,母鹿难产正等着他呢!

趔趔趄趄,晃晃悠悠,脚下像没根,气喘吁吁急奔了过去。路上走着,宫本魁就琢磨出来了,鹿群喜静,尤其是妊娠期间的母鹿,惊慌和恐怖必然会导致流产。勉强保胎,生产时难产也是无法避免的,这是豹子袭击圈舍后,第一只母鹿产崽,听母鹿的叫声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产门不开,小崽憋死大概是已成定局了。舍卒保车,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鹿妈妈在分娩时惨死,鹿妈妈还在悲叫着:“欧!欧!欧!”带着颤音,带着哭腔,带出了乞求,也带出了绝望。宫本魁步履加快,踉踉跄跄地划着圈儿,几步就赶到了一号圈的鹿舍。秋天的阳光非常慷慨地沐浴着圈内的生灵。二十多只母鹿,有相当一部分临近了产期。它们肚子滚圆,动作有些迟缓。时近中午,有的在走动,有的在观望,有的显出了惊恐,但多数母鹿的目光是温柔而安详的。一边咀嚼一边轻轻地晃动着小尾巴,目光时而关注着它们的饲养员,时而又看着那头哀叫着的小母鹿。母鹿属于幼龄,第一次分娩就遇上了难产。

躺在地上,因为痛苦,脖子伸得老长,嘴里头在一声声地哀叫着:“欧!欧!欧!”每一声似乎都在挣扎中颤抖着,每一声都让人感到了揪心和难过,全身的绒毛早已经溻湿,分不清是汗水、羊水,还是小母鹿的泪水。柳玉秀、姜永吉、赵长山,三人都在旁边围拢着,束手无策,唉声叹气。昔日接产由陈桂兰承担,可如今她疯了,自己又是在病床上躺着,三个小青年,除了叹息又有什么办法呢!宫本魁刚出现在门口,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张着大嘴,情不自禁地喊道:“哟!宫大哥!你咋来了呢?”“妈呀!快,扶着宫场长,别让他摔倒啦!”“唉!还没好利索,这可不是闹、闹着玩的!”小媛媛满眼是泪,看到宫本魁,“哇”地一声就哭开了,边哭边喊:“爸爸!爸爸呀!你快救救鹿妈妈吧!你快救救鹿妈妈吧!我怕!我怕呀……爸爸!你快点儿吧!快救救小鹿妈妈吧!”边哭边用脏兮兮的小手揉着眼睛。气氛悲痛而又压抑。尽管是中午,但既腥又膻的味道还是在圈内浓浓地弥漫着。赵长山过来轻轻地搀扶他,怕宫本魁绊倒,因为圈内到处都是吃光了叶的柞树皮子。宫本魁没有拒绝,近前仅扫了一眼就告诉赵长山和大伙儿道:“崽子已经死了,快,把我的短剑取来,救母鹿要紧!”赵长山撒腿就跑,几分钟就气喘吁吁地返了回来,告诉宫本魁:“宋、宋、宋丽萍来啦!还骑着一匹大黑马呢!”说着,赶紧把短剑递给了宫本魁。

宫本魁对剖腹产不懂,但是他明白,怎样下刀,从何处下刀。不是无师自通,而是受陈桂兰的耳濡目染。妻子是护士长,丈夫自然就懂得了护理学,再有是在战场上,取碎炮弹皮子,就得敢动刀子,又得有一定的技术和把握,挑断了大动脉,或者是筋骨受损,那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自己身上的炮弹皮子,就是当年让战友火辣辣给剔出来的,因为手术有点儿欠缺,所以多处伤疤,下雨阴天就痒痒得钻心又疼痛得发木。有了这两方面的经验,宫本魁持剑在手就镇静自若了,再加上责任心和使命感,以及鹿妈妈的呻吟与求助,轻轻几下,死鹿胎“哗啦”一下子就滚落了出来。母鹿得救了,大伙儿也随着舒了一口长气。“妈呀!白瞎啦!”柳玉秀第一个喃喃着说道。她也怀着婴儿,也有临产的一天。母鹿剖腹,崽子又死了,在精神上,无疑对她是个不小的刺激。

鹿妈妈得救了,用温柔无助的目光看着宫本魁,是那样的感激和欣慰。宫本魁呢,险些晕了过去,“扑嗵”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睛,任凭着汗珠“滴答”、“滴答”地往下面滚落。略一平静,刚顾住了自己就告诉赵长山他们:“赶紧把肚皮给它缝!抹些碘酒,别感染啦!大热天的,一旦感染了,就不容易好啊!”饲养员本身就是小半拉兽医,没有起码儿的知识,是当不了鹿场饲养员的。鹿,不管是梅花鹿还是马鹿,全身是宝,所有物件都有相当的药用价值:鹿茸、鹿角、鹿鞭、鹿心血、鹿胎膏,鹿皮制猎服,小鹿崽的粪便是药引子,包括全身其他部分的鹿血,食用者也会强身壮骨,精神焕发,延年益寿,青春不衰,梅花鹿是国宝。可惜的是,灾民涌进山里,无组织地乱捕滥猎,逼迫着鹿群往俄罗斯境内迁徙。这可是中华民族无法估量的一大损失啊!宫本魁把自己和老婆的工资都购买了鹿崽或成年后的马鹿。

目的是保护这些最有价值的野生动物资源。可是,杯水车薪,无能为力啊!况且工资已经停了,四周的枪炮声仍然在继续着,不分昼夜,野生动物的皮肉,包括梅花鹿、马鹿和堪达罕,都被灾民们残忍无情地屠宰着,煮入了锅中,吞入了腹内,听着不绝于耳的枪声,想象着梅花鹿群的挣扎和死亡,宫本魁的心里头像绞着一样。欲哭无泪,欲喊不能,心灵上的创痛,肉体上的疾病,一日三天又怎么能康复?宋丽萍来了,撂下猎枪就高着嗓门儿大声嚷道:“唉!好家伙,都在这儿哪!哟!血糊淋啦的,鹿崽子死啦!”皱着眉头,吸了一口凉气,一半儿是埋怨一半儿是指责:“你们怎么不吱声呢?前些日子我还想哪!怀了孕的母鹿,一旦受到惊吓,不是胎死,就是难产。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啊!咱们狩猎队的大小炮手……唉!白瞎啦!多可惜啊!这些母鹿,都是宫队长自掏腰包买到手的呀!唉!我晚来了一步,一只鹿崽子,又白白地扔啦!”说着,蹲下身子,“躲了,我来缝吧!”接过针线,又指责赵长山和姜永吉道:“缝皮子不是针线活,让个孕妇干,挺着个大肚子。你们男人,就好意思吗?”宫本魁注意到,宋丽萍今天到野猪岭鹿场来,是有意识化过妆又精心打扮了的。一身质地非常考究的黑绸子裤褂,透过阳光,使她嫩白的肌肤隐隐约约地闪现了出来。

微风吹来,全身都在晃动。鲜明、亮丽又大方,和她的脸色又非常地吻合。她个子大,走路却特轻,蹲下起来似翩翩舞动,简直就是一只美观又漂亮的黑蝴蝶,更是一朵芬芳艳丽的黑牡丹。脚下鹿皮靴子,长筒,软底,手工制作,穿在脚上既舒服又实用。这种靴子,国内非常的罕见,只有欧洲的一些地方,如乌克兰的基辅、俄罗斯的莫斯科、圣彼得堡、捷克斯洛伐克的希拉格、南斯拉夫的贝尔格莱德、阿尔巴尼亚的地拉那等地的少数高级职员中的女性,才有条件和资格穿这种软底又软帮的黑鹿皮靴子。这种靴子,既象征着身份,也象征着一种地位和权力。在国内,只有在沈阳、大连、哈尔滨的外事部门,或驻华机构的青年女性,才偶尔能看到这种华丽又时髦的鹿皮靴子。可是,今天宋丽萍穿它到鹿场来了,鹿圈内除了鹿粪、鹿尿、污血和其他的秽物,就是灰尘和暴土、腐叶和杂草,穿这种靴子岂不是大姑娘担粪筐——白瞎一身新鲜劲了嘛!

宋丽萍低着头在缝合,她短发上扎了一个黑蝴蝶结,轻轻一晃,蝴蝶就舞动。她嘴角是抿着的,含着笑容,似乎又蕴藏着一种不可告人的秘密。目光很亮,不像以往那样咄咄逼人。像债主催账,仿佛全世界都欠着她钱粮或银子,杀气腾腾又让人敬而远之。今天的宋丽萍,还是那一对儿圆圆的杏眼,不同之处是,笑容始终不减,即使在训人,目光中也蓄满了喜悦与温柔。微微地笑着,边缝合边亮着嗓门儿说道:“小赵、小姜哪!咱们小兴安岭,遍地都是宝啊!安胎、养血、强筋骨、去风湿,你们俩多喂母鹿些檞寄生啊!尤其是母鹿安胎,关键得很呐!檞寄生,懂不懂?不懂我再告诉你们一遍:杨树、柳树、榆树、山梨、山丁子树上都有啊!高粱米粒大小,一嘟噜一串串的,看着是个苞,掐破了就是一条小白虫子。柳树上最多,红毛柳、花叶子柳、檞寄生破壳就是一只大瞎蠓,老太太喂鸡,生蛋特多呢!如果是老鸨子孵蛋,秃了头的钉子——就是没有帽了。

檞寄生谁不知道,保胎安胎是兴安岭的一宝啊!现在明白了吧,你们俩个!”宋丽萍干活利索,手捏针,针穿线,母鹿肚子上的刀子,眨眼之时就缝合好了。大伙儿都看到了,她细长的指头上没染一点儿污血,没有沾一根鹿毛。也许是担心埋汰了绸褂,缝完后的线头儿她再没有用牙齿咬,而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一使劲,优质的麻线绳,“喀吧”一声就掐断了。看得旁边的赵长山、柳玉秀、姜永吉却是目瞪口呆:“我的妈呀,这黑娘们儿,手指头比刀子还快啊!”宫本魁知道,宋丽萍这次来野猪岭,尽管化了妆,打扮着,除了兑现豹子沟的诺言,眼下也还有自己的目的和打算。炮手就是炮手,同情和怜悯,是扭转不了自己的意志和秉性的。果不其然,她缝合完鹿妈妈的刀口,就眯缝上了两眼,足足地盯视了宫本魁有几分钟,踌躇了半天才小声儿说道:“宫队长!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了,因为你还病着,害怕帮了你的倒忙!可是一想,还是让你知道为好。也许我干爹头午来上坟就通报给你了,就是那两张黑豹子皮,飞到石砬子尖上去了,我来的时候,还在树顶上挂着呢!晃晃悠悠,这不是故意跟咱们较劲儿嘛?我来的目的就是告诉你,老豹子继续挑衅,明目张胆挂着死豹子皮叫阵,肯定与你救了的小豹崽有着直接的关系。它是内奸,通风报信,与七鬼峰有着联系,不然的话……”宋丽萍没有说完,宫本魁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可能吗?疑神疑鬼,你有什么根据?”宫本魁不相信,小豹子崽剑伤还没有痊愈,会跟两张老豹子皮有什么关系。“宫大哥!是它告诉我的,你这下该相信了吧?”宋丽萍说着,左手很谨慎地捂了捂胸口处,“我要把小豹崽弄走,留在这儿早晚是个祸害!”

听说要把小豹子崽弄走,宫本魁就急了。一咬牙就站了起来,看着对方,不高兴地说道:“乱弹琴!我看你都快要成个巫婆了!你的枪法、功夫,我确实佩服,可是其他,我劝你还是实际一些,讲科学,不能搞迷信哪!迷信的东西,早早晚晚是吃不开的嘛!再说啦!宗教是宗教,宗教是自己的信仰,但不能跟迷信混为一谈吧!我看哪,你是走火入魔了,误入歧途,就总也拔不出腿啦!你好好琢磨琢磨,功夫是功夫,宗教是宗教,迷信,到任何时候,也毕竟是迷信啊!丽萍妹子,你说对不对?”宫本魁一急,宋丽萍的火气忽地一声就蹿了上来,胳膊一甩,瞪着眼珠子喊道,而且是一张嘴就把当土匪的黑话捎带了出来:“大当家的,我是看着你肩头儿宽(有魅力),才心甘情愿来伺候你的,你可倒好,蹬着鼻子上脸,倒教训起姑奶奶来啦!张口是迷信,闭口是迷信,再满嘴跑舌头——胡说八道,姑奶奶现在就送你上西天!”她咬牙切齿,手掌握得嘎巴嘎巴山响。小媛媛在背后,“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爸爸!我好害怕呀!爸爸,我好害怕呀!爸爸快让她走吧,我好害怕呀!呜呜呜!”柳玉秀急忙劝道:“大姐有话好好说嘛!看把孩子给吓的,真是的,发什么火呢!宫场长本来还病着呢!”赵长山和姜永吉尽管敢怒而不敢言,可是也满脸的愠怒,气哼哼地,斜愣着眼睛看她。宋丽萍是聪明之人,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粗暴和野蛮,与大伙儿不利,与自己的形象也绝对不利。听着小媛媛的哭声,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两脚磕了磕鹿皮靴子,舒了一口长气,稳了稳情绪才又继续接着说道:“宫队长,我黑牡丹就因为敬佩你的人格,才委曲求全,送上门来,别的你可以训斥。可是你别忘了,我黑牡丹是谁?

从吉林、辽宁到黑龙江,有几个敢说我是巫婆的?什么是巫婆?跳大神的才是巫婆呢!我说话历来都是有根有据的。你说是迷信、那好!我问你,那挺打响了的歪把子机枪是怎么回事?那头不死的野猪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两张黑豹子皮,没有它,你和我能走出来老豹子沟?如今又在砬子顶上挂着呢!难道能说它们都是迷信?哼!真有意思,开口迷信,闭口迷信,我还是那句话,你以为你是谁哪?这儿是小兴安岭,这儿是深山老林,这下你应该懂了吧?”说着,让激动的心态又进一步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小媛媛,摇了摇脑袋,也许是女性和母爱的本能,使宋丽萍更感觉到了一种愧疚和不安,宫氏全家太不容易了,我不帮他谁又能帮他?想到这儿,她很自然地苦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宫队长!我来干啥?我是来帮助你牧鹿的。特意化了妆,又穿上了这身最好的衣服,目的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有个好心情嘛!你瞅瞅这四大圈梅花鹿,长期圈养,鹿可是就不值钱啦!在圈里头能吃着啥?能吃着龙胆草、平贝、黄芪和天麻吗?还有刺五加、野苜蓿、野芍药和长命草,用小日本的讲话,统通地都吃不着呀!一日三餐,除了柞树叶就是菠萝棵子。长期下去,繁殖出来的梅花鹿,别说是有灵性、有药用价值,恐怕跟老母猪肉都没啥区别了吧?长年食用老柞树叶子,就是撒出去,黑豹子、东北虎、金钱豹、山神爷,也不会再死追着它们不放啦!当然了,豹子再也没有灵性,老虎也就是一只只的老绵羊啦!我不懂生态平衡不平衡,可是我懂得生物链的道理!沙漠里长不出来参天树。没有大森林千百年来的滋润着,梅花鹿绝了根,黑豹子也不会来这儿的。宫队长你想想,我宋丽萍说的是不是这码儿事?”

宫本魁不声不响地听着。边听边琢磨,边琢磨边对宋丽萍产生了好感,这个黑娘们儿,不仅是功夫和枪法、身材有魅力,生态知识也不是一般人所具备。她说得对,是啊!鹿群圈养,除了干草、柞树叶、柞树枝儿的梢子和嫩皮,其他的野生植物是吃不到哇!尤其是罕见又珍贵的中药材:党参、天麻、龙胆草、五味籽、平贝、三棵针、长命草,长生果等等。吃不着,梅花鹿的质量自然就会下降……还有在生物链方面,金钱豹、黑豹子、东北虎的骨头、皮张、五脏等,其药用价值也肯定不再那么有效。小黑豹子先放到一边不说,如果宋丽萍真是来帮助牧鹿的,自己的态度就太不礼貌了吧?想到这儿,宫本魁真诚地看着她说道:“宋丽萍妹子,你真是帮我们牧鹿的?”“废话!不来放鹿,我来干啥?来听你们的闲话?看你宫本魁的脸子哪?”宋丽萍睨斜着眼睛,气哼哼地说道:“再说啦!现在是秋天,等下了大雪,我就是想来帮忙,也没有什么意义啦!……好啦!别斗嘴皮子啦!小姜、小赵,你们俩听我的。”她用目光,在赵长山和姜永吉身上扫了一眼,“开圈门,撒出去!你们哪,也真是的,在野猪岭上靠投放草料,这么多牲口,不把你们给累死!”然后又对柳玉秀说道:“把胎盘烀上,一天三顿,让宫队长吃了它!再多喝点儿鹿血,用不了几天,他的身体就会复员!唉!鹿场的当家人,遍地是财宝,竟然会病瘦成这个样子!

那么多的中药材,这么多的营养品,白白扔着,就不知道吃?啃窝窝头,橡子面?那是你们自己找的!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听听远近的枪声,连山外的灾民都知道,野猪肉、狍子肉,比橡子面窝头好吃哩!你们可好!新媳妇守寡——咋着就这么死心眼子呢!”赵长山和姜永吉听说把鹿群撒出去。既兴奋又担心,知道这黑娘们儿说话算数,可是又真不放心,鹿群牧放,黑豹子就不再来袭击?于是姜永吉就试探着问宫本魁道:“宫、宫队长!放……出去?”没等宫本魁回答,宋丽萍就急了,恼火又愤怒地冲着姜永吉吼道:“怎么着?我的话是狗放屁哪?”话出嘴又意识到了什么,舒了一口长气,嗓门也降低了许多,但仍然是命令式的,不容置疑,看着他俩说道:“听我的!谁不听我的,就他妈的滚球子!出了事,姑奶奶兜着!”几句话出口,姜永吉和赵长山大张着嘴巴,顿时就没了电。宫本魁急忙说道:“小姜、小赵!从现在开始,宋丽萍代我,行使场长的权力!你们俩要绝对地服从!好好地配合!”他喘了两大口粗气,“绝对地放心,有你们宋大姐在,豹子再恶,它们也得远远地躲着!好啦!按宋丽萍的吩咐,你们俩就去办吧!”宫本魁知道,有黑牡丹在野猪岭上镇守,黑豹子、金钱豹是不会轻易再到这儿来找麻烦的。

嫩绿的鲜草,浓郁的枝叶,再加上草甸子中盛开着的各种野花,姹紫嫣红,在新鲜的空气中是诱人又令人陶醉的。圈门一开,上百头马鹿和梅花鹿,像开闸放水,争先恐后,唿唿隆隆地涌到了外面。可是并没有走远,就在小河沟子的两岸,围绕着那两只马鹿王子的标本,或者是觅食,或者是观望;更有甚者,出圈门就围绕着陈桂兰不动,舔她的手掌,舔她的额头;晃动着小尾巴,那样的亲昵,又是那样的珍视。赵长山有意识地往远处轰着:“走啊!都走!都走!解放啦!还不赶快去享受?你们吃饱,俺俩也就省心了嘛!真它妈的,不让你们出来,就撞杖子抗议,放你们出来,就又拿一把啦!妈的,真是贱皮子!欠揍!”还是姜永吉大着几岁,心眼儿多些,告诉赵长山:“把这俩假鹿弄、弄走,它们就不、不、不围着啦!”“那能行吗?”赵长山坚决地制止他道,“陈大姐守着呢!能敢动吗?算了吧!一会儿饿急了,它们自然就得离开!告诉你,可别再惹着陈大姐!”是的。陈桂兰都快要变成植物人了。天天在这儿守着,守着“拿破仑”和“武则天”两只标本。但自己身体已经瘦弱成了一小把。一天天地坐着不动,除了眨巴着两只大眼睛,连四肢和五官,都轻易地不肯再活动活动。圈外是两位饲养员的对话,圈内,宋丽萍和宫本魁也在探讨着。宋丽萍告诉宫本魁:“我呀,前些日子去了一趟牡丹江,去问了问那儿的老大夫。老大夫说,这是癫痫病,也叫精神分裂症。唯一的办法是离开这儿。

离开了野猪岭,兴许就能见好!再一个办法呢就是治疗。这种药,咱们小兴安岭上就有的是,就是有点儿麻烦!”“什么药?”宫本魁忽然有了精神,想站起来,但没有成功,眼睛盯着宋丽萍,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药?我现在就去采。”宋丽萍苦笑了笑,撇着嘴角答道:“不是植物,是一种飞禽!”飞禽两字,拖音很长,吐字又很重很重的。“噢!飞禽!什么飞禽?”“臭姑鸪呗!”黑牡丹宋丽萍得意、卖弄地、又是自负地,拧着屁股亮着嗓门儿说道,“这是那个老大夫郑重其事告诉我的,臭姑鸪又叫鹁鸪鸟,这是它的俗名,书本上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噢!叫戴胜!戴帽子的戴,胜利的胜,肉和蛋,都是专治我大嫂这种病的!若不怎么说,小兴安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头长的,水里头游的,都是药材,都能治病,又都是无价之宝呢!这一下子好啦!宫队长你就逮吧!不用出门,野猪岭就有,天不亮的时辰呐,就是这种鸟儿在叫:咕咕咕!咕咕咕!还有在下雨以前,它们叫得也最欢!树上草甸子里面,都是它们的声音。头上是黑毛,翅膀、尾巴都是黄色的。单崩儿多,也有一对一对儿的!赶上天热,下暴雨以前,它们还成群呢!门前就能见到,宫队长,你就逮吧!老大夫说啦!主要是蛋黄和臭姑鸪的脑子,十天八天很快就能见效,坚持下去,几个月,三五个疗程就能除根!宫队长!怎么样?这一次你得好好谢谢我吧?”宋丽萍美滋滋地微微笑着。黑脸变红,雪白的牙齿是那么样的亮丽。

宫本魁没有吱声,小媛媛倒是乐了,拍着小手兴奋地喊道:“噢!噢!这下好喽!这下好喽!妈妈的病有救喽!妈妈的病有救喽!”小媛媛高兴,宋丽萍也紧着联络感情,过来拉着她的小手:“小媛媛,这会儿阿姨不是大坏蛋了吧?”可是,小媛媛还是把小手夺了回来。躲到宫本魁的前面,两手抱着他的膀子,催促爸爸,快点儿去给妈妈治病:“爸爸!你快点儿去呀!去逮那些臭姑鸪,你快点儿去呀!我和你一块儿去,好吗?”尽管宋丽萍千里迢迢讨腾来了药方,可是,小媛媛仍然疏远着她,回避着她,不与她合作,不跟她亲近。有了偏方,陈桂兰的病,很可能是药到病除的。这是一块大病,压在他的心头。此时此刻,宫本魁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不仅在精神上,从肉体、思想、灵魂到情绪,像连绵的阴雨天,忽然有阳光洒落了下来。为了感谢宋丽萍,他特意对小媛媛说道:“媛媛哪!听爸爸的话,跟宋阿姨去玩儿,好吗?”见女儿没有表示拒绝,就进一步做她的工作:“好孩子,听话,为了给妈妈治病,你宋阿姨费了老多老多的心啦!应该谢谢宋阿姨,对不对?我女儿是懂事的乖孩子嘛!”爸爸的工作没有白做,小媛媛终于扭过了头去,嘟着小嘴,瞅着宋丽萍,半天半天才喃喃地喊道:“宋阿姨!谢谢你!给妈妈找了医生!”被儿童所理解,宋丽萍激动得眼泪都快涌出来了。她一把就将小媛媛抱了起来,在她脏兮兮的小脸蛋上使劲使劲地亲了一口,“啪”的一声,两个人都笑了:“娃!咱们放鹿去!小媛媛真听话,好乖好乖哟!”

宋丽萍毕竟是一位善良又质朴的女性,作为女人,不为人妻,岂能为人母?可是,都三十多岁了,普通百姓谁又敢娶她?她想嫁给崔彪,崔彪又弃她而去,让那头孤猪给葬送了性命。山里的生活又非常的单调,一来二去,连个异性的好朋友都觅不到了。她佩服宫本魁,佩服他的剑术,更佩服他的人格,磊落无私,坦荡又豪放。她明知道嫁给他是不可能的。她是想跟他交个朋友,知心朋友!岂不是胜过了夫妻嘛!但孩子是一关,因为小媛媛对她没有好感,为了联络小媛媛的感情,在鹿场活动不使孩子讨厌,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了陈桂兰的疾病,她是个粗人,可是她又考虑得特别周到。果不其然,讨弄到了偏方,小媛媛很快就接纳了自己。此时此刻,她抱着小媛媛,又来到了她妈妈的跟前,当面教说:“小媛媛,告诉你妈妈,宋阿姨找到了药方,妈妈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小媛媛就拥抱着陈桂兰的膀子,看着妈妈,喃喃地喊道:“妈妈!妈妈!宋阿姨给你,治病来啦!宋阿姨给你,治病来啦!”母女情,撼天地。可是,陈桂兰仍然无动于衷,瞪着大眼珠子,连睫毛都不肯眨动一下。仿佛是聋子又仿佛是瞎子,像木头人又像是压根儿就没有生命力的雕塑,任凭着女儿一声声地哭喊:“妈妈!妈妈!你不认识我了吗?你不认识我了吗?妈妈,你说话呀!说话呀!妈妈!妈妈,你咋不说话了呢?”孩子的喊声揪心般地令人疼痛,所有的马鹿和梅花鹿都在支愣着耳朵,目不转睛,看着哭泣中的宫媛媛,看着呆若雕塑的陈桂兰,包括空中的老鹰、树上的黄雀、奔跑着的山野兔、拖着大尾巴的松鼠子,也都忽然地停了下来,眼噙泪花静静地观望。为母亲陈桂兰,更是为她的女儿小媛媛,孩子揪心凄厉地哭着,茫茫林海,天地都在为之动容。可是,这种催人泪下的凄楚哭声,不仅仅是小兴安岭,也不仅仅是北大荒,全国各地,从城市到农村,哪儿都有啊!右派卧轨,右派上吊,右派分子投井,右派分子喝药。右派分子死了,抛下了病弱的妻女、跛腿的老父亲、瞎了眼的老母亲,忍辱含恨,度日如年般地活着……宫本魁被开除党籍,停发了工资,妻子精神失常,女儿无处去上学。七鬼峰返回,自己的身体,也彻底地垮了。尽管他是抗日联军中的老战士,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大校,但政治上被打成了右派,人格和肉体,自然也就失去了保障。听女儿哭喊着妈妈,他的病情只能是一天天地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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