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月血染霜
第四章
笑傲三分掌，销魂一炷香【一】
到得此时，那杨玉郎只觉前胸后背隐隐作痛，先前那两撞终究是受了些影响。那杨玉郎心知倘若再这般斗得百招必然要落下风，随后估摸着过不了多大时候天便要明了。这般缠斗下去于自己十分不利，倘若天明了再给武林中人发现更是糟糕透顶。那杨玉郎心下暗自焦急，一双眼目微闪。一边小心应付水无清招式，一边暗自寻思脱身之策。水无清眼见得和这杨玉郎斗了二百余招，却兀自占不得丝毫上风，当即发了狠，使出一路刚猛无俦的“碎金拳”，大开大阖，刚猛霸道，只攻不守，内力便如不要钱一般打将出去，要逼得那杨玉郎硬接。那杨玉郎眼见得拳势凶猛，竟连呼吸也给那拳风逼得不畅，心下暗惊这水无清好精湛的内力。当下更是不敢硬接，待要拆解却给水无清拳上内力震开，手臂暗暗发麻，顿时给逼得后退几步。水无清立时抢上，只见得掌影漫天，竟将那杨玉郎给圈在中间。那杨玉郎一时落在了下风。他心知不妙，欲待仗着身法惊奇闪避出去，却又给水无清掌力粘着，摆脱不开。那杨玉郎心性本就高傲，况且这许多年来纵横江湖，未逢敌手，更是不可一世。此番同这水无清交手，给逼得如此狼狈，落入下风，却是生平仅有，内心屈辱愤懑可想而知。许是当真给逼得急了，那杨玉郎猛地眼神发狠，深吸一口气，运起全身功力，大喝道:“你便当真以为我不敢接么？”双掌倏地迎向水无清劈来掌影。水无清便是要逼得他硬拼掌力，眼见得这杨玉郎似是要拼命一般，更是不敢怠慢，当即双掌蓄满真力，对了上去。只听得“嘭”一声震响，那杨玉郎竟给震得连连后退三步，方才强自拿桩稳住。只觉得内腑震动，一口逆血上涌，喉头生甜。那杨玉郎强自咽了回去，嘴角却渗出一丝血来幸好给那面巾遮住了。那杨玉郎心知今夜凶险万分，须得使出奇绝招数，趁机逼退水无清方可脱身，至于暴露身份，他却也并不担心。谋算已定，当下也顾不得调理伤势，强提一口真气，猛地跃起，双掌交错，怒喝一声道:“你也接我一掌试试！”其时水无清也给震得后退一步，手臂麻木，经脉鼓胀，内腑隐隐作痛。不想却在此时见得这杨玉郎竟又扑了过来，心下一惊，暗道这人竟如此凶悍！眼见那杨玉郎双掌已到胸前，已然来不及闪避，水无清却也夷然不惧。须发飞扬，也当即大喝一声“来得好”，双掌倏地一翻，迎了上去。
只听得“嘭”一声炸响，水无清顿时给震得退后三步，身子一震摇晃，却不料还未待他站稳，又觉一股暗劲涌来。水无清心下大惊，不及多想强自提起真气硬抗，顿时给那暗劲撞在胸口。水无清只觉胸口一阵气闷难受，又退得两步。谁知便在此时还有一股暗劲涌来，径直撞在水无清胸口，水无清一时不备，又给撞退两步，顿时再也忍不住，当即吐出一口逆血，溅在前襟和胡须上。水无清却全然不顾，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锋锐如刀，看向那杨玉郎落处，心下震惊无比，一字一字从牙缝蹦出:“龙-门-三-叠-浪？”
当时那杨玉郎却给震得倒飞了出去，当即喷出了一口血来。也亏得他轻功了得，应变机智，其实却也是他早先心里便算计好的。只见得他在半空中强自扭转身形，背对水无清。足尖一点地面便欲借势掠起趁机奔逃，却终是因那后劲太过雄浑，且受了内伤真气不畅，当即打了个趔趄，腿脚一软差点便栽倒在了地上。待他强自调动内力跃了起来，却听得身后水无清大喝一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吃老夫一掌再说。”随即便听得身后劲风呼啸，甚是凌厉。那杨玉郎心下一惊，暗自戒备。立时便觉后背掌力涌动，那杨玉郎在这须臾心念电转，心知倘若停下来拆解或是闪避定然又给这水无清缠上，到时便当真生死难料了。遂一咬牙，眼中寒芒闪烁，在空中猛一扭身，便迎上了水无清掌力。两掌相撞，这次却竟未发出声响。水无清只觉这一掌竟似打在棉花上一般毫不受力，却有一股暗劲涌入掌心。水无清当即给迫得落下地来，忙运起内力裹住那股暗劲，心下暗惊这杨玉郎手段了得。却见那杨玉郎借这一掌之势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个盘旋，又喷出一口血来。只觉手臂痉挛，经脉滞塞，使不出半分力道，心下暗惊这水无清掌法霸道。他适才千钧一发关头，铤而走险，使出“催心破玉掌”中一式绝招，将水无清掌力一半卸去，一半引入身体，借这道掌力推送远远飞了出去。却不料水无清这道掌力霸道绝伦，即便只剩下这五成却也让他受了重伤。当即那杨玉郎更是忌惮，愈加不愿再给这水无清缠上。也暂不去理会经脉伤势，身法一变，竟似浮云一般轻如无物，飘渺不定。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便拔起身形，行云流水一般，窜了出去。
水无清虽也气脉不畅，运功调息。却一直留意那杨玉郎举动，待见他使出这套身法，眼睛当即微眯，冷着声一字一顿道:“流-云-步？”眼见着那杨玉郎只跨出几步，便只剩下淡淡一条影子，水无清也顾不得继续调理伤势，大喝一声道:“中了老夫三绝掌力，老夫岂能这般容易让你走脱？”随即强提真气，运起身法，自后赶了上去。
那杨玉郎听得心惊，暗自忖道:“竟是那号称绝天、绝地、绝人的“三绝掌”，难怪如此霸道了！却不知给这老家伙何时练成的。”当下不敢怠慢，运起内力强自将手臂里那道暗劲裹住。耳听得水无清自后追来，他只是加紧了步法。此时已然脱出水无清掌力攻击范围，他自是不惧，心道我掌力比不过你，难道脚力也比不过么。其时东方已露鱼肚白，过不得多久便要天明了。二人均受了伤，都恐泄了真气，也不开口喊话，只是憋足了一口气疯狂催动步法。远远看去，二人便如闪电流星一般，一逃一追，一前一后，转眼间便奔行上百里路程。此时已然上了大路，这时分不见得半个人影，二人更是放开了步法，直如星丸跳掷。那杨玉郎虽见得路旁树林茂密，却不敢躲藏进去，也不敢往那些荒山野岭逃窜。倘若一个不熟悉给这水无清堵在里边，那便当真生死难料了。况且他今日掌力输给了水无清，心头堵了一口气，便想在这轻功身法上赢回来。他这套“流云步”乃是天下绝顶轻功身法，自信绝不至输给这水无清。当下更是强自振奋精神，一心要将水无清甩开。水无清自后追赶，眼见这杨玉郎将这一套步法使得出神入化、随心所欲，心下暗叹竟丝毫不输于那人。待他最后逼得这杨玉郎使出一路掌法绝招及这套绝顶步法，心下已然对这杨玉郎身份隐隐有了猜测。倘若说出去，必然会江湖轰动。水无清却也未曾料到这十数年来为祸江湖的便是那人。在江湖武林明面是正人君子，江湖大侠，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净做些见不得光地无耻龌龊下流勾当。想到这一结果，水无清便怒发如狂，恨不得立时将这杨玉郎毙于掌下，更是容不得让他走脱。顿时将“风行幻影步”运到极致，誓要追上这杨玉郎。
这二人一路疾奔，不多时候便已奔行近五百里路程。其时天色已然明了，路上却兀自见不得人影。他二人轻功俱是绝顶，各有千秋，竟比了个不相上下。那杨玉郎虽是内力谦逊了水无清一筹，却胜在年轻力盛。水无清尽管内力深厚，体力却不及那杨玉郎充沛。是以两人之间始终隔了约摸二十丈距离。却是那杨玉郎也甩不开水无清，水无清却也追不上那杨玉郎。
其实那杨玉郎见得天色大亮，却兀自甩不开那水无清已是暗自焦急。又苦于想不出对策，心下烦躁，一时牵动伤势，只觉前胸后背脏腑经脉俱是隐隐作痛，步法当即稍显迟滞。只此一瞬，便给水无清赶近了三丈。那杨玉郎立时警觉，强自打起精神，将步法又催到极致。直如风驰电掣一般，顿时又将颓势扳了回来。疾奔的一阵，远远望见前方乃是一个山口，此时道路渐渐狭窄，那杨玉郎见得凶险，正欲一口气冲将出去，却在此时听得对面隐隐马蹄声响，且有人语交杂，似是不少，顿时暗叫糟糕。水无清自是也发觉了，待得稍近些凝目去看，正好那对面探出一杆旗子。水无清凝运目力看清旗子上绣了“飞虎镖局”四个大字，立时心中一动，强提一口真气向着对面喊道:“各位飞虎镖局的朋友，老夫水无清。请帮忙拦下前面那贼子。”这水无清虽先前受了些内伤，又追赶那杨玉郎奔了几百里路程，不曾停歇，中气却兀自浑厚无比。只听得满山震响，回声不绝。
其实对面那“飞虎镖局”扛旗探路的也已看到这两人，误以为是碰着剪径的强人了，早已给一众镖师打了暗号。那一众镖师皆是手按刀剑，严阵以待。倘若这两人是路过的还好，他们吃镖局饭的最忌多管闲事；倘若这两人是来劫镖的，那他们说不得只好一拥而上了。在那一众镖师最前，立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满脸络腮胡子的雄伟汉子。此人便是“飞虎镖局”总镖头，江湖人称“啸虎震川”的冯飞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