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俑坑步兵俑中哪些是上造爵位呢？我们从“帻”进行探讨。《后汉书·舆服下》说：“古者有冠无帻，其戴也，加首有頍，所以安物……秦雄诸侯，乃加其武将首饰为绛柏（帻），以表贵贱，其后稍稍作颜题。”《独断》说：“帻，古者卑贱执事不冠者之所服也。”董仲舒《止雨书》说：“执事者皆赤帻。”张末元也说：“武官和武使吏，都常戴赤色帻。”上述记载说明，帻是表示贵贱等级的一种标志，是卑贱之人任事时戴的，在军中任事者都戴赤帻。戴帻者已在国家任事，比不戴的人身份、地位高些。
在俑坑兵俑队列中，有许多是戴帻的步卒。这些戴帻步卒，发髻都偏右，位置在轻装士兵俑和免帻士兵俑后，其地位身份应比发髻偏右的公士爵级俑高。如第一号俑坑中的四、五过洞和九、十过洞中，有数量众多的戴帻俑，帻多为赤色，个别的为黑色。这类俑应是二级爵上造。二级爵的人在秦军中也比较多，正如于豪亮、李均明在《秦简所反映的军事制度》中说的：“（人数）最多的自然是一级的公士，其次是二级的上造。”
簪袅：三级爵。师古曰：“以组带马日袅。簪袅者，言饰此马也。”刘劭曰：“簪袅，御驷马者。要袅，古之名马也，驾驷马者，其形似簪，故日簪袅也。”《汉官旧仪》曰：“赐爵三级为簪袅。”这些记载说明，簪袅爵位的人是驾御驷马战车的御手。秦军战车为四马驾驶，每辆车都有御手、车左和车右三人，御手的最低爵位是簪袅。
秦俑一、二、三号坑，估计有战车百余辆，已出土的有二十辆，每辆后边一字排列着御手、车左和车右三个俑。御手俑所着的甲其披膊长及手腕，把臂全部罩住，手上有护手甲。俑的姿势，都是两臂向前平举，双手半握拳，拳心相向，作握辔状。头上多数戴单版长冠，也有不戴冠的。戴单版长冠的应该爵位高于三级簪袅，而秦国爵位规定上却说三级爵簪袅就可充任御手。其原因可能是御车本领难掌握，把簪袅级爵规定成御手的起码爵级，以后建军功升爵而其御手职务不变。
三级爵簪袅以上的人数就相对减少了，其待遇要比一、二级爵高，秦律《传食律》规定：“不更以下到谋人（簪袅），稗米一斗，酱半斤，采（菜）羹，刍、藁各半石。”把三级和四级爵划为一个生活标准，他们可以吃到较好的米、肉酱、菜羹。
不更：四级爵。师古曰：“言不予更卒之事也。”刘劭曰：“不更者为车右，不复与凡更卒同也。”《汉官旧仪》：“主一车驷马。”按照秦国制度，男子长到二十三岁（实际上不到二十三岁），每年在郡县服役一个月，称“更卒”；再给京师服役一年，称“正卒”；又屯边一年，称“戌卒”。不更，是指得到四级爵，就可不在郡县服更卒役，四级爵在秦军中职务是车右，主管一辆战车和拉车的四匹马。
秦俑一号坑中出土的战车，二号坑还出土有战车队，每辆战车上都配备有车右。车右就是不更爵位。
刘劭《爵制》：“自一爵以上至不更四等皆士也。”《自虎通·爵》：“士者，事也，任事之称也。”《荀子·王制》：“霸者富士”，杨惊注：“士，卒伍也。”得了一级至四级爵的人，算得已任事于国家，但地位还都属于士兵，而不是军官。
大夫：五级爵。师古曰：“列位从大夫。”刘劭曰：“大夫者，在车左者也。”又曰：“古者以车战、兵车一乘（包括攻车和守车两辆），步卒七十二人，分翼左右车。大夫在左，御者处中，勇士居右。凡七十五人。”《汉官旧仪》：“赐爵五级为大夫，主一车三十六人舌”大夫，已列入军吏之列，是最低的一级军官。他除主领一辆战车外，还要统领隶属于战车的步卒。
跨入军吏行列的人，都戴表示官位的冠。冠是区别官吏等级高低的标志，不同身份的官吏戴不同的冠。秦国皇帝戴通天冠，后妃宫人戴凤钗、冠子，皇太子戴远游冠，百官戴有高山冠、法冠、武冠、鵕鷁冠、狸皮白首等。武冠，即武弁大冠，诸武官冠之。侍中、中常侍加黄金珰，附蝉为文，貂尾为饰，谓之赵惠文冠。秦灭赵后，以此冠赐近臣。
秦俑坑中出土的军吏俑，所戴的冠都属武冠。因其官职不同，所戴的冠也不尽一样。从秦俑坑考古队报道的有关材料看，定为下级军吏俑的，戴的是长冠；定为中级军吏俑的，戴的是双版长冠，定为高级军吏俑的（即所谓将军俑），戴的是鶡冠。
秦俑坑中出土的戴长冠下级军吏俑，多数是车左，或是车右和御手，也有位在步兵队列的。这些戴长冠的俑，应为大夫级爵，其官职是卒长或车长。
官大夫：六级爵。师古曰：“加官，公者，示稍尊也。”《汉官旧仪》：“赐爵六级为官大夫，官大夫领车马。”
《后汉书·百官一》：“其领军皆有部曲。大将军营五部，部校尉一人，比二千石，军司马一人，比千石。部下有曲，曲有军侯一人，比六百右。其余将军，置以征伐，无员职，亦有部曲、司马、军侯以领兵。”
军侯是直接领兵的军官，与“官大夫领车马”记载相吻合。《史记·樊郦滕灌列传》载：“（樊哙）从攻胡陵、方舆，还守丰，击泗水，监丰下，破之。复东定沛，破泗水守薛西。与司展战砀东，邰敌，斩首十五级，赐爵国大夫（即官大夫）”。樊哙东征西战，才赐官大夫爵，可见得六级爵是不容易的。秦俑坑中的军侯俑，是一级领兵的统领，属中级军吏俑，戴双版长冠，其爵位应为官大夫。
公大夫：七级爵。《汉官旧仪》：“公大夫领行伍兵。”古者军事编制以五人为“伍”，五伍为“行”，“行伍”泛指军队。司马迁《报任少卿书》有“外之又不能备行伍，攻城野战，有斩将搴旗之功”的记载，可见公大夫是主领兵的。
军司马是主领兵的，与“公大夫领行伍兵”的记载相符。秦俑一号坑出土的司马俑，头戴鶡冠，身穿战袍，乘普通战车。司马俑的爵位应为公大夫。
公大夫可以得到同县令相等的的待遇。《西汉会要·职官七》载：万户县令秩禄千石；《后汉书·百官一》载：军司马秩禄比千石。两则记载基本相符，可见军司马与县令是同级官吏。
公乘：八级爵。师古曰：“言其得乘公家之车也。”《汉官旧仪》：赐爵八级为公乘，与国君同车。“爵位到公乘的人，已可乘坐国家配给的车辆，并有资格乘坐与国君同一规格的车辆，可见地位已比较显赫。”
秦俑一、二、三号坑出土的战车有四种：一为指挥车，装饰比较华丽，通体髹黑漆，上绘精致的几何形图案，车上有圆形华盖，并悬有钟、鼓。车上有陶俑三个，一为将军（应为校尉或郡尉），一为御手，一为车右。二是副车（佐车），形制与指挥车相同，但车上没有华盖，也没钟、鼓。有陶俑两个，一为御手，一为车右。三是驷乘车，形制与指挥车相同，车上有华盖，但未发现钟、鼓。有陶俑四个，一为御手，一为军吏，其余两个为甲士。四是一般战车，形制与上述各车相同，但没华盖和钟鼓。有陶俑三个，分别为车左、御手和车右。
驷乘车出土在三号俑坑，是为将军备用的；一般战车在一、二号俑坑出土多辆，是作战用的；指挥车是校尉和郡尉指挥作战时乘用的，副车是校尉和郡尉作战时的备用车。
《后汉书·舆服上》：“戎车，其饰皆如之（即与太皇、太后、皇太子、皇子、公、侯等乘坐的车装饰基本相同）。蕃以矛麾金鼓羽析憧翳，辐胄甲弩之箙。”《汉制度》：“戎，立车，以征伐”。戎车亦叫立车（乘者立而不坐），亦叫战车，是供作战用的。装饰与王子公侯乘用的车相同，但车上另装备有兵器、麾旗、鼓钟等。秦俑出土的指挥车正是这种戎车。指挥车是国家专门配备给校尉、郡尉用的，其装饰与国君乘用的车大体相同，符合“乘公家之车”和“与国君同车”的记载。八级爵位的公乘可以受到校尉、郡尉官职的待遇，那么俑坑中出土的校尉俑和郡尉俑，其爵位应该是公乘。
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校尉俑和郡尉俑的前后胸和两肩上都有八个花结（其中一校尉俑为七个花结，应是七级爵公大夫），这不纯系装饰，似是现代军队中的肩章，表示衔级的。8个花结代表八级爵公乘。
五级爵大夫至九级爵五大夫，属于大夫级，皆为军吏。《汉官旧仪》载：“吏民爵不得过公乘者，得贳与子若同产，然则公乘者，军吏爵之最高者也”。就是说，一般靠夺爵升迁的人，都超不过公乘级爵；公乘是军吏爵中最高爵位，能得公乘以上爵位的，当是有特殊功劳，特殊贡献的人，国家才予特殊对待，赐予高爵。
从秦俑坑出土的陶俑情况看，陶俑中有无爵的小夫直到八级爵公乘。公乘是秦俑中最高爵位，公乘以上的爵位，在已出土的秦俑中不存在。
公乘以上的爵位，有五大夫，是属大夫等的。还有十级爵左庶长，十一级爵右庶长（皆言为众列之长），十二级爵左更、十三级爵中更、十四级爵右更（皆言主领更卒，部其役使），十五级爵少上造、十六级爵大上造（皆言主上造之士），十七级爵驷车庶长（言乘驷马之车而为众长也），十八级爵大庶长等。十级爵左庶长到十八级爵大庶长，凡九级，是属“卿”等的，依九命之义，含有“九卿”的意思。刘劭曰：“左右庶长，即左右偏裨将军也。”“大庶长即大将军也。”又曰：“自左庶长已上至大庶长，皆卿大夫，皆军将也。”这是说，十级爵至十八级爵共九级，都是将军的爵位，属于高爵。秦俑坑已出土的兵俑中本无将军俑，自然也不存在十至十八级的爵位。
关内侯、彻侯（列侯）是侯一等爵。十九级关内侯爵的来历，《晋书·百官表》说：“时六国未平，将帅皆家关中，故以为号。”关内侯的待遇，师古曰：“言有侯号而居京畿，无国邑”；《秦会要订补》曰：“关内侯食租税于关内”；《后汉书·百官五》：“关内侯，无土寄食，在所县民租多少，各有户数为限。”说明关内侯虽有侯爵，但无封土，只能收所在县的租税寄食。二十级爵彻侯，师古解释为“言其爵位上通于天子”。彻侯的待遇，《秦会要订补》说：“秦制，乃得食邑”，《后汉书·百官五》：“爵二十等为彻侯，金印紫绶，以赏有功。功大者食县。小者食乡亭，得臣其所食吏民。”彻侯与关内侯不同的是，彻侯可以封土，功大者封县，小者封乡亭。
关内侯与彻侯虽有爵名，但受封者很少。《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载，始皇遣王翦攻楚，王翦请美田宅甚众，曰：“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臣亦及时以请园池为子孙业耳。”可见封侯是不容易的。但在秦国，各个时期情况不同，封侯事例也是有的。如孝公二十二年，就封商鞅为彻侯，号商君；始皇时，也封王离、王贲为彻侯。
以上是秦二十级爵的情况。还需说明的是秦的爵禄和官职俸秩的不同之处。按秦国的爵制，每升一级爵，增加爵禄五十石，照此类推，最高爵二十级彻侯，爵禄仅千石。事实并非如此，许多爵级的爵禄往往超出规定。《西汉会要》关于内职的记载说：“汉兴，因秦之称号，妾皆称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各有爵位。昭仪位视丞相，爵比诸侯王；健仔视上卿，比列侯；比女圣娥视中二千石，比关内侯；俗华视真二千石，比大上造；美人视二千石，比少上造；八子视千石，比中更；充依视千石，比左更；七子视八百石，比右庶长；良人视八百石，比左庶长；长使视六百石，比五大夫；少使视四百石，比公乘；五官视三百石；顺常视二百石；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皆视百石；上家人子、中家人子视有秩斗食。”
用上述内职的爵禄与规定的爵禄数相比较，可看出实际爵禄额与规定的爵禄额是不一致的，爵位愈高，差距愈大。如五大夫爵超出规定一百五十石，左庶长爵超出三百石，右庶长爵超出二百五十石，左更爵超出四百石，中更爵超出三百五十石，少上造爵超出一千二百五十石，大上造爵超出一千二百石，关内侯爵超出一千零五十石。由此看来，秦国的低级爵（大夫等）开始，即不按每级爵五十石计算，爵位愈高，爵禄级差愈大。
秦国还有一种“加官”制度。所谓“加官”，就是在原有官职之外加领其他官衔。秦国的低等爵（士等），大概是官爵不分的，从中等爵（大夫等）开始，就实行“加官”，把官和爵分开。如师古注释：“官大夫、公大夫为加官，公者，示稍尊也。”中等爵以上的人，有了爵禄，再加上“加官”后得到的官职俸秩，收入就会大幅度增加。如军侯是六级爵，爵禄是三百石，加官为军侯后，俸禄就可达六百石；加官为司马后，俸禄可在千石；校尉和郡尉是八级爵，爵禄是四百石，加官为校尉郡尉后，俸禄可达二千石。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已出土的秦陵兵俑中，有无爵位的战士，更有有爵位的战士和军吏。后脑梳扁髻和发髻偏左的俑是属无爵位的小夫，这些俑数量较少；发髻偏右的俑是一级爵公士；戴帻的俑，是二级爵上造，公士和上造爵级的俑数量较多。御手俑属三级爵簪袅，簪袅以上的爵位数量就相对减少。车右俑为四级爵不更，车左俑（包括步兵队中戴长冠的俑）为五级爵大夫，戴长冠。军侯俑为六级爵官大夫，戴双板长冠；司马俑为七级爵公关大夫，戴鶡冠，乘普通战车；校尉和郡尉俑为八级爵公乘，戴鶡冠，乘装饰华丽、有圆形华盖、配备有钟、鼓的指挥车。八级以上的爵位，在已出土的秦陵兵俑中没有。
（与卢桂兰合作）
载《文博》1985年第1期
珍宝荟萃光彩夺目——观文物摄影艺术作品展
省首届文物摄影艺术作品展览最近在省博物馆展出。值得庆贺！
我省文物丰富多彩。让这些文物展现在人们面前，供人们欣赏，使人们得到教益，除了将文物陈列展出外，另一种方法就是进行文物摄影展览。因此，文物摄影就成了文物工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在宣传祖国珍贵历史遗产和革命历史、进行爱国主义教育、革命传统教育和国际文化交流方面起着积极作用。
这次展览，首先是反映了我省文物丰富多彩的特点。《统万城遗址》、《李自成行宫》和《汉台望江楼》、《武侯祠》等作品，表现出陕南、陕北两地文物的独特格调；《三彩奔马》、《金灶》等作品，表现了我省文物精粹和珍贵；《渭华起义旧址》、《枣园灯光》、《延园之春》等作品，反映出老一辈革命家的创业精神。新近出土的《金棺银椁》和《三彩辟邪》等珍贵文物照片也参加展出，真可谓琳琅满目，珍宝荟萃。
展览体现的又一特点是文物摄影艺术水平的提高。展出的160幅作品大都是彩色照片。真实、形象地反映出我省文物的绚丽多彩。《玉熊》晶莹剔透，恰似真物出现在眼前；《乾陵鸟瞰》雄伟壮丽，使人有登高怀远之慨；《雁塔晚霞》、《晨钟暮鼓》再现出西安古城的古朴和文雅，耐人寻味；《秦兵马俑》和《铜车马》则显示出秦俑阵容的雄伟，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最后，展览还体现出我省文物摄影人才的成长和队伍的壮大。展品的作者有从事文物摄影数十年的老摄影家，也有刚刚“入伍”的新秀；有专业的，又有业余的，其中还有一些是新闻、宣传、出版单位的文物摄影爱好者。
愿文物摄影艺术这朵奇葩开得更加鲜艳夺目！
载《陕西日报》1985年8月11日
丰富的题材内容独特的艺术风格——观陕北东汉画像石拓片展览
陕北东汉画像石拓片展览，近日在省博物馆展出。它以丰富的题材内容，独特的艺术风格，博得了学者、专家和广大观众的好评。
陕北古为上郡，由于长期是通边军事重地、中外交通要道，秦汉时多次移民实边，使这里农、牧和商业经济得到很大发展，出现了许多大地主、大牧主和富商。这些人“马牛羊数千群”、“谷数万斛”、“粟以万钟计”、“以财雄边”，自然有条件营造奢侈的墓室，加之陕北盛产砂石板，易运易雕，所以用画像石装饰墓葬的风尚就盛行起来。这些画像石雕都出自地主、牧主和富商之墓，但都是劳动人民创作的，成为我国古代艺术遗产中一个重要门类，是祖国的瑰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