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马文瑞对省政府办公厅党组1号文件批示:“请元方同志主持召集有关部门同志(包括省政府办公厅、陕西日报社等)研究提出处理意见,并将结果以省委办公厅名义告仲勋同志”。电话记录和马文瑞批示一直压在省委未下转,也未开会。
1月12日
《陕西日报》刊登吴无知写的“关于新城古建保护问题”文章。文章说“解放后,张奚若、杨钟健等陕西籍着名学者,曾建议把新城古迹和新城大楼(西安事变旧址之一)保护起来,作为一个纪念地。并说西安城市在规划时,使城北门和离它不远的八路军办事处,以及革命公园有机的遥相辉映,这里就可以成为一个很有意义的文物古迹游览区。他们那时还没有想到会对外开放观光,如能预知,还不知道要怎样发挥呢?
600年前成型的建筑物,全国已没有多少了,我们陕西省也数不出几处,如果为了盖大楼住房,让它泯灭,这将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一大憾事。”
1月13日
《陕西日报》刊登记者报道:“历史考古学家武伯纶呼吁,保护西安的一切文物古迹——人人应该有光荣感和紧迫感。”文章说:“昨天,80高龄的着名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武伯纶同志接见本报记者,激动地谈了他对保护西安这座历史名城的看法。
武老说,西安自古是西北的重镇,历史文物极多,但保存下来的不多了。明代第一个皇帝朱元璋建立政权后,即封他的次子朱樉为秦王,现在的新城就是秦王府。它是和现存的西安古城同时修筑的。1927年大革命后改名为红城,后来改为新城。原来新城城墙周围也都包有一层青砖,四个城门的门洞外,还有雕纹石刻,非常壮观。可惜这些现在都不存在了。只有北门还有一点原貌。
新城在中国革命史上也是有名的。李自成曾在这里宣告大顺政权的建立,并从这里出发消灭了明王朝。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背叛革命后,5月5日,共产党人曾在新城广场举行过10多万人参加的声讨蒋介石反革命罪行大会。1936年西安事变,新城又是张学良、杨虎城两将军的指挥中心;蒋介石被俘后,最初也是押在新城的黄楼中。
武老感慨地说,西安是中外闻名的古都,又是国家新公布的历史文化名城。我们应当想尽办法保护现有的一切文物古迹;破坏了的要修补、复原。要知道,文物古迹一经破坏,是再无法挽回的。如果文物古迹在我们手里破坏了,这是有负于自己的祖先和子孙的。
他希望广泛深入地宣传,使广大干部、群众关心和重视对文物古迹的保护,树立保护文物,人人有责的思想,对保护文物古迹要有光荣感和紧迫感。使我们这座历史文化名城,放出更加灿烂的光彩。”
1月15日
《陕西日报》发表陕西教育学院牛益民的读者来信,文章说:“陕西日报最近就保护文物古迹多次发表文章和评论,急切之情跃然纸上。这的确反映了陕西人民的心愿。据我所知,西安还有几处名胜古迹如:董子祠、卧龙寺、广仁寺和东岳庙也亟待采取措施加以保护。”又说1938年7月31日宣侠父被特务勒死,尸体投入祠内枯井……
1月18日
西安市文物局向省人大常委会提供有关秦王府的历史资料。资料如下:朱元璋在公元1368年建立明王朝后,便分封诸子,次子朱樉被封为秦王。接着,命修秦王府。据《洪武实录》记载:“洪武三年秋七月……诏建诸王府。工部尚书张允言诸王宫城,宜各因其国择地。请秦用陕西台治。上可其奏。命以明年次第营之。”(《洪武实录·秦王十四》)
明王朝对于秦王府及其他诸子王城的规模、宫殿的形式都有严格的规定:“王城高二丈九尺五寸,下阔三丈,上阔二丈”。“正门、前后殿、四门城楼饰以青绿点金。廊房饰以青黑。四城正门以红漆金涂铜钉。窠拱攒顶,中画螭蟠,饰以金边”(《洪武实录》卷六十)。从这段记载中,我们可想见当时秦王府的宫殿建筑极其豪华,非常壮观。由于秦王府“宫殿之役,繁扰益甚”,朱元璋在洪武九年,诏免陕西“今年田租”。
明亡,秦王府虽废毁,但当李柏前往游览时,还亲眼见到“宫室侈靡,仙宫月殿,未足拟其巨丽”。他感慨万端地说:“予为秦人,少见秦王废宫,想见置所费百万元也”。(李柏,清初隐士,着有《槲叶集》)
到了清代,秦王府遗址犹存,曾被作为八旗教场。《大清一统志》卷一百七十八写道:“城内东北隅有城,周九里。即故秦藩城。本朝顺治六年改筑,以居八旗驻防”。
此外,明末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曾在秦王府建立“大顺”革命政权,“据秦府为宫”(《倭寇纪略》卷九)。
上述资料展示了明秦王府兴建、废毁的历史。现在新城就是秦王府遗址,残废的城垣和北门属于具有历史价值的文物。
同日
省人大副主任孙作宾给党组写信,称“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党组元月三日一号文《关于拆除改建新城北门的情况报告》中称:新城是不是秦王府遗址,口头虽有此说,但未见过有历史资料的考证和认定。我觉得这点很重要,便着人找武伯纶委员及市文物部门询问。现整理了一个材料送上,请参阅”(附:关于明秦王府的历史资料)。
1月19日
党组某人在孙作宾信上批:“情况已向孙老(孙作宾)汇报,谈副省长说为新城事三十多年已讨论过4次。新城北门保留否,请省府党组定。孙老表示尊重谈老(谈维熙)意见,材料不再外传。”
1月20日
×××在《关于明秦王府的历史资料》上批:“请送省政府办公厅阅。”
3月3日
省委便笺通知:“元方同志嘱:此事告杨达同志,请省文物局很快研究提出一个意见,是否需要征求省文管会、西安市文物局意见由他考虑决定”。随便笺将1月6日习仲勋电话记录、省政府办公厅党组陕政办党发(1983)1号文件及马文瑞批示一并转到省文物局。
3月11日
省政府党组以陕政党发(1983)3号“关于拆除、改建新城北门的报告”向省委报告。报告说“……新城城墙残留的部分已经不多了,特别是北城门洞上的土块和破砖时有塌落,临时用木架支撑挡护,但仍有可能危及行人安全。为解决新城大院内机关住房紧张问题,已安排在新城北门位置上建一幢宿舍楼,并已列入1982年基本建设计划。新城北门城墙,国务院、省政府、西安市政府都没有把它列入文物古迹保护范围内;残留的新城北门……潜藏着局部倒塌的危险。鉴于以上情况,我们确定仍按原定的拆除新城北门、改建宿舍楼的计划执行。上述意见,经与西安市委何承华同志商议,他表示赞同。特此报告”。此文发至省委宣传部、陕西日报社、省计委、建委、文物局党组。
3月20日
省文物局副局长刘振洲在省政府党组(1983)3号文上批“杨达同志并孟东、世昌同志阅”。
杨达圈阅。
3月28日
省文物局整理提出《关于保护新城北门的意见》一文。
文中第四条“我们的意见”中提出:新城北门有一定的历史价值,特别是西安公布为历史文化名城后,新城北门更显得意义重要。最近为保护新城北门,各方也有很大呼声。我们意见是:将新城北门原状保护,进行加固处理,恢复城楼。
此文因杨达同志主意不定,未打印发出。
3月29日
陈元方秘书赵育文便笺告知:“省文物局并杨达局长:转去关于省政府北门楼一事,请将调查结果给周雅光同志汇报。陈元方同志已将此事昨日亲自面交雅光同志,周答应他继续处理。”(注:周分管宣传工作)
周雅光因开省党代会、省人代会,问题一直未作处理。
3月某日
《陕西日报》记者吴无知给国家文物局去函,谈了新城的历史状况后说,最近省政府为了修他们的高级宿舍,决定拆毁此城门,本来新城内还有西安事变遗址一座,如和北门相连,作·游览区,将是一个难得的历史胜迹。社会人士、考古学者、本报记者都反对拆除,但他们竟以大权在手,置社会舆论于不顾,要蛮干下去。表现权力倒是小事,而这一文物从此泯灭,不可复得,将成千古恨,务请你们调查干涉。
4月5日
文化部文物局庄敏电话询问省文物局办公室,提出不要拆。办公室某人(未查对出)答复“正在交涉中”。
4月20日
省政府组织礼泉民工20多人,动用两台挖土机,两台铲土机。15辆大卡车,第三次拆除新城北门。
4月23日
挖出《陕西新城记》碑一通
《陕西新城记》碑文:
陕西省政府主席石敬亭制
省政府政治顾问宋伯鲁书
岁丁卯六月,敬亭以冯总司令之命来主陕西省政府之席。久之,军民和洽,区宇大安,乃取革故鼎新义,易所居红城日新城,门日自新,因述始末兴废之故以示后。尝闻诸故老云:城本明代秦王府也,前清日皇城者,以唐大内在此也。城周八九里,缭以城垣。自前清时,鞠为茂草,中有太湖石一,高寻丈,秦府集翠轩前物也,其上有爪痕,相传为杨妃手迹云。民国初造,荒芜如故。自冯总司令督陕军,悦其地宏敞,辟为讲武场,屏并菑翳而平其灌捌,中架若干楹,将卒居之,以发号出令。其旁偏裨居之,又其旁为周庐数百间,甓之椽不朽不断,密如方罫,灿若星罗,皆所以处貔貅之士。其间空旷,则以时教战阵,练步伐,每当笳鼓升发,浩浩乎如山岳之倾摧,风云之腾郁,观者神为之夺,而气为之旺,虽古程不识、李临淮不是过也。故老之言如此。厥后冯督东去,刘督因之,然皇城名卒未改也。及十六年于总司令来,始更名日红城;于去而敬亭来承之,始疑其名,欲易之而未果。今府中人亦多有言之者,且曰:大学云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又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吾辈处维新之世,为革新之举,其应革之端不一,即其新之事亦不一,本此而新吾中国矣。所谓亲民止至善者,止此始充满,无欠缺、无遗憾,而吾总司令之始愿以酬,而中山先生之大愿亦毕矣,岂不盛哉。若然,盖以名吾之城,盖以名吾城之门。敬亭既韪其言,用以新吾城及门矣,益想此后责任之重,而又不欲没总司令肇造此城之切,故急起而书之。
民国十六年十一月
同日下午
省经委干部王发朝到省文物局反映新城北门被拆过程中,挖出《新城记》石碑,存放在省府基建办门前。
4月24日(星期日)
陕西日报发表“立此存照”,配文“西安新城北门,正被拆除。这是拆除的现场”。
同时发表韩城法王庙被拆的消息。配评论员文章他们在以身试法!”
4月25日上午
陈孟东、刘合心到新城北门拆除现场查看情况,并照了照片。
同时电话告知省委宣传部,宣传部报告了马文瑞同志。
4月26日上午
杨达、陈孟东、张史杰去省政府找省长阻止拆除新城北门。省长们都去开省人大会。秘书长张振西接见。向他汇报了反对拆除的意见后,张振西说:刚才马文瑞办公室来了电话,不叫拆,几个省长碰了头,还是决定拆,他们开完会去参加人大会了。又说:古人放个屁都是香的。陕报还要“试法”,看他叫省政府谁去试法!
阻止结果无效,继续拆除。
同日晚
省文物局陈孟东、张炳林、刘合心、高烈果、张在明、余莉莉、崔利华、赵丽娜、李林娜,半坡博物馆刘富德,省文管会范培松、黄小芬、秦建明联名向中央发电报反映情况,电报内容如下:
“中央书记处习仲勋书记:西安新城北门和城墙,系明代秦王府遗址。省政府不顾舆论和省市文物部门的意见,近日来动用推土机、挖土机、汽车等,加速拆毁这个遗址。恳请习书记电告陕西省政府立即停止拆除。”
4月27日
陈孟东陪同新华社记者王兆麟、陕西日报记者黄静到被拆现场了解情况。
4月30日
《国内动态清样》第1095期,印发了记者王兆麟、黄静合写的“陕西省政府有关部门违反文物保护法,正在拆除西安明代古建筑新城北门遗址”。
新华社西安讯:陕西省政府所在地的西安新城的明代古建筑北门目前正被拆毁。省文物部门反对这种公然违反国家文物保护法的行为,向省委第一书记马文瑞同志反映,马文瑞同志于26日上午让秘书打电话给省政府有关部门,要他们停工。但据省文物局的同志说,省政府的几位负责人商量后认为,已经弄成这个样子了,就拆完算了。
记者于26日下午来到现场,见省政府基建部门动用推土机两辆,挖掘机两辆,载重大卡车多辆,继续紧张作业,推倒古建筑,拉走泥土砖石,此门城楼已不见踪影,门洞也被拆除四分之一高度。据施工人员说,拆除工作是在4月20日左右动工的,每天从早上六七点,一直干到深夜12点,要不了多少天,就可全部夷为平地。
据了解,省政府为了在这里修建宿舍大楼,早在去年12月就动手拆除新城北门,省、市文物部门对此表示强烈反对,指出新城是明朝初期兴建的秦王府城垣,也是明末起义军领袖李白成建立“大顺”政权的地方,震惊中外的1936年“西安事变”,新城又是张学良、杨虎城两将军的指挥中心。北门是新城迄今保留下来的唯一明代古建筑,应予以保护。陕西日报也在去年12月26日着文呼吁保护。在这种情况下,拆除工作才暂时停止。
然而,省政府有关部门仍持不同意见,向省委、省人大常委会报告,认为肯定新城是秦王府并无根据,何况北门早已破旧,没有多大保存价值,要求继续拆除。陕西日报记者为此曾向习仲勋同志发了电报,反映省、市文物部门早已向他们提供了这方面的资料,北门具有重要的保存价值。习仲勋同志的秘书于今年1月6日给省委打电话说:“告文瑞同志,如反映情况属实,请立即停止,并将结果告他。”但省政府有关部门仍坚持原来看法,在省委没有作出决定前,于4月中旬出动机械,突击拆除。拆除中在墙内发现很有价值的《陕西新城记》碑石一块,记载了新城形成、演变的情况,他们也不及时向省文物部门报告。省文物局负责人于4月26日上午找省政府秘书长张振西同志,指出再次拆除北门是违反国家文物保护法,要求立即停工,但张振西同志未作正面明确答复,拆除工作仍照常进行。
省政府有关部门的错误做法,引起广大干部、群众的不满,省政府不少干部给报社、省文物局打电话或上门反映,要求制止。着名历史考古学家、原陕西省博物馆馆长武伯纶给陕西日报打电话说,如果文物古迹在我们手里破坏,这是有负于自己的祖先和子孙的。省机械设备成套局干部吴延文给《陕西日报》写信说:“在决定拆除新城北门的领导者心目中,还有没有国家颁布的《文物保护法》?”省文物局、文管会的干部对此非常气愤,但又感到无能为力,有十几位同志联名给习仲勋同志打电报,要求中央领导出面干预。他们焦急地向记者说,如不马上制止,这座600年前的建筑很快就会被全部拆毁。
5月5日
中午十二时,国务院给陕西省政府发来特急电报(国发电(1983)25号中机总长(83)1476顺序号33)。电报分送习仲勋、国务院秘书长、副秘书长、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中宣部、文化部存档。(共印20份)
题:关于制止拆毁西安明代建筑新城北门遗址的通知
陕西省人民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