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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的个别人生

我是很个别的人。

母亲怀上我,每月都要按时到医院做检查。医生总是很认真的听听拍拍,又很认真地告诉母亲,很好,很正常。母亲临产时问医生,顺产会不会发生脐带绕颈的事。医生很有把握地说,极个别的有此现象,但是你不会。结果恰恰相反,我挤入了极个别现象,发生了脐绕颈,憋得我脸色发紫,不是医生及时在我母亲的肚子上划开了一条小缝,把我扯拉出来,我的一生就完结了。从此我就与个别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学校却不收我,文件规定只收8月31日以前出生的,我的出生时间是9月1日。我母亲哀求校长能否通融一下,我的孩子原本应该是8月31日出生的,可是孩子在我的肚子里不安生,折腾折腾就造成了脐绕颈,没办法只好剖腹产。如果顺产肯定是8月31号。我孩子就晚了5分钟,就5分钟。校长麻木的脸没有丝毫表情,你孩子的个别现象我们不能通融。差1分钟也是差1天,如果照顾了差1天的,那差2天的呢?差3天的呢?

我晚上学一年,加上我的个头又大,在班里我就像个留级生。也不知道母亲当时生我造成的绕颈是否影响了我的智力,反正同学第一天就知道1+1=2,我是一个星期后才弄明白。老师没有训我,说班里的同学学习都很用功,只有个别同学脑瓜不开窍,考试成绩拖了班里的后腿。

我就习惯了当个别现象。

老师说个别同学有小偷小摸的不良现象,那里有我。我没有橡皮了,就在课间把邻桌王小丫的橡皮拿走了。没想到那橡皮上面写有王小丫的名字。班里只要哪个同学的东西丢了就会在班里大声嚷嚷,有没有个别同学看到了?

校长说,有个别同学在校期间不遵守学校规定,早恋,还骚扰女同学,影响很坏。那里有我。我上高中看上了班里的胖丫,我觉得她也看上我了,总爱和我在一起。我拉她胖胖的手爪她都没拒绝。尤其是吃饭时,总和我坐在一起。我就给胖丫写了封信,约她。我就青春荷尔蒙激发张嘴啃了胖丫。结果胖丫把我告到校长,说我耍流氓。校长狠狠批我,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胖丫跟你在一起是想吃你母亲做的咸菜。

经理说,这次人员调整是为了年轻化,45岁以上的人不再担任职务,要减员增效。45岁以上的人都下岗回家,每月只发给基本生活费。但是个别表现极差,出卖公司利益的人虽然不够45岁,也要下岗。那里有我。你说这世界也真小,我去买烟,在超市邂逅了我高中的同学胖丫。胖丫的生活很不幸,老公有外遇把她甩了,她自己带着孩子过得很艰难。胖丫说,当初要是嫁给了我也不会这么惨。我就想旧梦重温,把胖丫约到了“梦巴黎酒吧”。胖丫那肉嘟嘟的身子靠在我怀里,我整个人都酥了。胖丫所在的公司,跟我们公司做同样的业务,她业绩不好,老板要开了她,她泪眼婆娑在我怀里轱踊,我就把公司的客户情况透给了胖丫,结果我们公司损失惨重。更可恶的是,胖丫是她公司为了搞到我们公司的情报而设的一个套,人家胖丫和老公瓷实得像一泡牛粪,干湿都是一摊子。

医生说,你这个人可真够个别的了。我下岗在家,闲着没球事,毛病却找上身了。皮肤瘙痒,苦不堪言。跑了几家医院,喝了一澡盆的中草药也不见效果。有人推荐了一位退休在家开诊所的老医生,有偏方。老医生记得我,就是他在我母亲的肚子上划开了一条缝。老医生给我开了几副药。我问这药有没有啥副作用,老医生说,个别人有轻微腹泻、恶心,还有个别人轻微头疼、头晕。结果一副药下肚,我就把不住自己的下水道,屙尿糟蹋了两条裤子三包卫生纸,头晕目眩吐得一塌糊涂。老医生给吓坏了,说我这方子有效率几乎百分百,一点效果没有的你还是头一个,你真够个别的。

电视里一个著名的主持人谈人生,说个别人总是抱怨生活对自己不公,却没有从自身反省是不是做错了些什么。我反省了半天,也没彻底明白。心里郁闷,就外出散心。听说有个民俗庙会,还有性感女郎表演。我到了庙会一看,人山人海。通往会场中心的路被人流塞得结结实实。我随着人群上了拱形桥,就在庙会中心响起威风锣鼓时,拱形桥突然坍塌了,只是一瞬间,我和上百人一起伴着碎石断砖跌入30多米深的枯沟。还是那个电视节目主持人在现场播报说:由于沟比较深,桥上人员又太多,加之沟底乱石交错,具不完全统计摔入沟底的130多人绝大部分死亡,只有个别人侥幸生还。

这次侥幸生还的个别人中偏偏没有了我。他娘的!

城市发现了什么?

一个人的惊呼,引来万人空巷。潮水般的人流将宽敞的街道塞得满满当当,整个城市陷入瘫痪。有什么事情还能有如此吸引力,把被物欲横流浸蚀麻木了神经的人们重新荡漾起激情。人们释放着、激情着、期待着、惊喜着、传递着谁也说不清楚的亢奋。

在A城,只是几个小时前,公园里的人毫无兴致漫无目标地在模具制成的花树和动物标本中扯淡,耳边委婉玲珑的鸟鸣声是录音机制造出来的。在用钢筋水泥堆砌起的硬邦邦冷冰冰的城市里,到这样扯淡的地方来扯扯淡也是要提前预约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大人扯分手如何处理身边孩子的淡,孩子则等待着他自己即将扯淡给谁。男人和女人扯得并不投机,已经在互相指手画脚。厌倦了男人女人敲击金属般争吵的孩子,沿着湖边走到假山旁。孩子蹲下,伸出细细的胳膊展开肉嘟嘟的小手,掬起一小捧清水,撒向沙滩上聚集着的标本鸟,忽然,其中的一只小精灵蹦跳了一下。孩子被吓了一跳,当他看清那小精灵转动的小眼睛,孩子惊喜地大声喊叫,爸爸,妈妈,我——孩子的喊叫声让靠背无聊男女打了个机灵,连忙跑到孩子的身边。顺着孩子的手指,两人看到了那活生生的小精灵。小精灵似乎跑了很远的路,似乎来自宇宙之外,它显得很疲惫,对围着它的陌生人类它很害怕,它想逃走又似乎力不从心。孩子用胖嘟嘟的双手把小精灵轻轻地轻轻地捧在掌中。

现代化的通讯手段,只十几分钟整个地球都知道了在遥远的东方一个不起眼的A城发现了小精灵。恭贺的电文雪片般涌来,世界最具魅力和最有价值最值得光顾城市的评选,A城的人气指数从零一下跃居到首位。要到A城旅游的预约登记一下排到了10年以后。听说A城要为小精灵建造“精灵宫”,北欧一国愿把世界仅存的10颗白桦树中的一颗免费赠送给A城,唯一的要求就是在适当的时候,能让小精灵到贵国访问一天。小精灵的出现,改变了A城人的生活观念,冷漠的社会、人际关系变得柔和。网上调查,城市抑郁症人数从48%下降到18%,有悲观厌世有自杀倾向的人数从28%降到1%;离婚率下降了50%,复婚率上升了50%。A城人变得友善亲和,朋友同事之间开始走动交流。

小精灵在A城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天在人们的包围之中。小精灵疲惫的双翅支撑它飞不了几米,它每一次的跳动和飞翔都会引来人们的惊呼和欢叫。有人提议把它放入公园的鸟笼中,以防它飞到别的城市。这种提议立即遭到市民咒骂,我们人类把动物都糟蹋完了,难道还要限制这可怜的小精灵的自由吗?我们整个城市没有了清澈的河水,没有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没有了姹紫嫣红的花朵,跟笼子有什么两样?我们所有的人不是都生活在笼子里吗?难道还要在大笼子里再套上小笼子吗?

第一个发现小精灵的孩子享有随时随地看望小精灵的优先权。他带着要把自己扯淡掉的那对男女,在不同的地点看了3次小精灵。那一对男女忽然拥抱在一起,热烈地相吻。原来生活是这么美好,这么充满阳光,这么充满激情。男人和女人抱起孩子幸福得晕眩。

T国海姆是世界最牛皮的跨国公司总裁,要在A城投资,提出了苛刻过分的要求。A城稍有异议,海姆就拍屁股走人。就在又一次谈判破裂,海姆要起身离开时,那疲惫的小精灵停落在他的窗前。哇塞,海姆吃惊得瞪大了眼睛,这种只在祖先留下的影视资料见过的小精灵竟然活生生的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拉开门,喊住即将离开的A城首脑,紧紧拥抱住他,说,OK,我投资,没有任何条件。

城市发现了什么?

小精灵——一只据说几百年就已经灭绝了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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