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十分,港号响彻整个东螺湾。这是第一艘船出发的时间。七阿念跟叶青河昨晚睡在一条胡同巷子里。叶青河怕她睡不惯,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破麻布。小宝儿衔着布奔来的样子是十分可爱。七阿念盖着破麻布,望着天上的星星。海港的星星向来比其他地的明亮。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街角,上次睡街角的时候,她记得她是逃命,头顶那时只有沉寂的黑。
叶青河摇醒七阿念,递给她两只热乎乎的包子。
“吃饱了,我们就上船。”港口人潮济济,大多数都是离家出海的年轻人。两人混在人群里,登上燕子号。七阿念上了船就坐在甲板一角,望着远去的港口,她有些发愣。当年她好不容易离开昌邑城,现在居然要回去。
叶青河坐到他身旁,啃着饼问道,“你在想什么。”
七阿念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为什么想去昌邑城。”
他眺望着蔚蓝的海面,“因为想回家。”
阿念念道,“回家???。”她目光有些闪烁。叶青河以为她心中有顾虑,认真看着她道,“你放心,只要你没有安全回到平安镇,我就不会丢下你。”
阿念心头一怔,还不等她瞧清叶青河的脸,几个人就将他们围拢,挡住了甲板上的晨光。那带头的人他们都熟悉得很。
“你们谁都不用丢下谁,老子这就送你们一程。”公子哥慢慢走来,他朝叶青河冷笑,拍拍他的脸咬牙切齿道,“敢耍老子。”
今早清晨时,侍女打上水推开门给阿念洗漱,瞧见地上的大洞吓得水盆散了一地。公子哥进屋一瞧,怒得拂袖离去,作誓要将这二人丢海喂鱼。
他虽不是这东螺湾的霸主,但也算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整个东螺港也有他的船业,这燕子号正属他家。叶青河前脚一登船,他后脚就接到消息,老早就在船上部署好,就等叶青河自投罗网。
公子哥捏起叶青河的脸,怒不可遏道,“敢跑!老子就送你们一程。”他向旁人指示,“把他们两个给我扔下去。”
叶青河跟七阿念被四个家丁抗个四脚朝天。还不等阿念尖叫,她便觉手脚一空,自个跟只无风的风筝似的往下掉。就听扑通两声,海面就没了影。
叶青河熟悉水性,他等那公子哥走开,立马钻出水面。四下一顾,他却不见七阿念。他心头一惊,大呼:遭了!莫非她不熟水性。
叶青河又一头栽进海里。
七阿念从被扔到海里,连一声惊呼都没喊出来。她在心里大骂叶青河。自从遇到他,什么倒霉事都跟着来了。
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阿念不会游泳,只觉得耳朵鼻子好像不在属于自己。冰冷跟黑暗如没有底的深渊,要将她整个吞噬。
阿念惊恐的睁开眼。她看见头顶的蔚蓝慢慢远去,可她七窍都灌满了海水,无法呼吸更无法呼唤。她害怕冰冷,畏惧孤独的黑暗。她伸手想触近那片天光碎影,绝望之时一个飘渺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
“想死吗?”
“我想活着。”阿念心头回应道。
“那就唤醒我们的名字。”那个声音诱导着她。阿念视野逐渐涣散,她张口想说什么,可又不敢开口。那个声音又道,“不要害怕,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为你铲除,那些心头的痛,我为你承受。”
七阿念张口,可这时叶青河游到她身边,他摇着七阿念,喊着她的名字,“七阿念。”
七阿念朦胧中有了意识,她紧紧抱住叶青河,躲在他怀中,像只受伤的小猫。叶青河感受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先是震惊,可瞧她晕厥过去,心头大呼不妙,忽的叶青河堵上了她的嘴,将源源不断的氧气输进她的身体。
七阿念醒来时,头顶是刺眼的阳光。她躺在一艘小船上,身上盖着毛毯,不远处有个小伙正摇着双桨。叶青河坐在她旁边煮着热汤。小宝儿一对黑漆漆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她,瞧她睁了眼,边“吱吱”叫起。
叶青河见阿念苏醒,喜出望外。他赶忙盛了一碗汤,拿出一个饼,道,“蘸着汤吃。”
七阿念有很多疑惑,她接过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青河有些抱歉,他解释道,“其实,我早知道那燕子号是那公子哥的,他若不报复我们俩准定是不会罢休,所以就陪他演了一场戏。这小船是事先便安排好的,我怕你装得不像,就没事先提醒你。”他说到这里,语塞一下,有些不敢看阿念的脸,“我瞧你腿脚挺长的,只是没想到你不会游泳。”叶青河声音越说越小。
七阿念简直想把这碗热汤泼他一脸,谁说腿脚长的就会游泳了。
叶青河举手赶忙认错道,“是我不对,我不该不问你会不会泅水。”
七阿念举起汤碗的手松了下来,她恶狠狠盯着叶青河,“这笔账我以后再跟你算。”她气鼓鼓的喝了一口热汤,身体顿时暖和不少,她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昌邑城了。”
叶青河道,“这小船儿不能直接去昌邑城,先得去怀珠港。我们从那里坐大船两天便到昌邑城。”
“两天。”阿念念道,“原来这么快。”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为了离开昌邑城,可是花了整整三个月。她抚摸上自己的脸,她在平安镇的生活几乎让她快忘记了到底长什么样了。
叶青河瞧她微微出神,握紧她的手道,“七阿念,我叶青河绝对保证我的承诺。”他的手掌是那么的炽热,七阿念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不仅快了一拍。她慌张的挣脱他的手。
七阿念吼道,“谁要你的承诺,你还欠本姑娘一百两。我取了银子就会回平安镇。”
到达怀珠港已是三日后。怀珠港果然不是一般的小镇。几个渡货港口尽是大型船只,两旁几十个伙计搬运卸货,不少货物堆积在两旁,一边的点货先生,举着笔点着货单。渡人码头,这时升旗吹号。不远处大型游船正往港口靠岸,人群围在甲板上向岸上的人招手。长梯放下,游客提着行李结伴下船。港口现在被堵得水泄不通,后头还不停有人推搡叫喊。
七阿念跟叶青河在一旁的小渡头下了船。划船小伙收了银子,还好心招呼她们俩道,“怀珠港,好玩的多得很,可两位客人可一定要去千方楼吃那的鲜蒸螃蟹。”
叶青河回应道,“多谢了。”又多给他一两银子。
叶青河一下船便去打听去昌邑城的船。七阿念闲得无聊便在周围转转。七阿念正在瞧摊上做的小玩意,店老板热心的介绍着,“姑娘瞧瞧这个吧!这个是我们店最有特色的百花镜,你对着月光就能瞧见另外一个自个,可有意思了。”七阿念刚拿起百花镜,“哗啦啦”的响声就吸引了她的目光。一行黑衣人正从路中间走来,拥挤的港口都自觉的给他们让出一条路。这行人一共五个,为首是个带斗笠的男人,他肩宽体壮,腰上挎着九环大刀,那声音正是这刀发出来的。后头跟着的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一个抽烟的弓背老头,还有一个穿着暴露带黑纱的女人,不过这群而最后一个人显得前是十分的格格不入,那人披头散发,身上淤青严重,手上铐着封灵锁。她被那黑衣女人拽着。旁人低低议论,只道,“可惜。”因为那人身段婀娜一眼就瞧出是个姿色不错的女人。
七阿念十分震惊,这个女人正是红素素。她实在没料到,红素素居然被带了怀珠港,看这行人的行动,显然是要抓红素素入昌邑诚归案。而那老头,七阿念也是认识的,正是那夜赶车的老头。
红素素似乎感受了七阿念的目光,她抬起头心头也是一惊,随后赶忙低下头。他们从七阿念身旁走过,七阿念赶忙低下头,正好躲过老头的扫视。
这群人走远了,七阿念还在原地看着。叶青河这时找到她,拍了她肩膀道,“原来你跑这里来了。明日的船我已经打听好了,早时出发。难得来趟怀珠港,我们先去千方楼尝尝美味,再找家客栈好好休息。”叶青河说完,还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叶青河见她没有反应,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道,“七阿念,你怎么呢?”
七阿念回道,“我明日不走了。”
叶青河有些着急,“你不打算回平安镇了。”
“现在不打算回了。”
叶青河瞧了一眼墙上的通缉令,“莫不是那女囚犯你认识?”那行人在道上也颇有些名气,被称四鬼。他们一下船,叶青河就注意到这群人,最后那女的不用猜也知道,就是通缉快两年的女囚犯——红素素。
“不关你的事。”七阿念不耐烦的想要走。
叶青河拦到她面前道,“七阿念你别犯傻,那行人可是四鬼,各个手段了得,就你这点三流都没的本事,你要硬碰硬准是找死。”
七阿念恼了,她一把推开叶青河,吼道,“那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阿念瞪大眼睛,可叶青河却能感到她内心的害怕。
叶青河先是沉默,他安静的看着七阿念,许久他道,“那好,我跟你去救她。”
七阿念不可思议的看着叶青河,她觉得叶青河疯了,其实叶青河也觉得自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