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吊在上方的铁环上,整个身子悬空在地牢中,纤瘦的身子,如秋风中一片树叶,摇摇晃晃。
皇后朝着她一步一步走来,她接过旁边侍卫手中的尖刀,看着她,唇角浮出一个冷冽的笑容,刀刃贴在她的脸上,明显显的刀刃,晃疼了她的眼睛。
她喘息着,不敢乱动,只是惊恐的看着皇后。
“你究竟是谁?是凤栖霜?还是寒王妃,亦或者你谁都不是?只是一个冒牌货?”皇后的刀在她的脸上刮着,似乎想要刮破上面的表皮,看清楚里面有没有第二张皮。
真真假假的寒王,她已经被弄的疯了,这一刻看谁都是假的。
凤栖霜没有说话,只是怯怯的看着她,喘息着。秋水般的眼睛,如盛了一汪泉水,倒映出皇后得意的面容。
她的刀刃割破了她的脸颊,渗出殷红的鲜血,她疼的瑟缩一下,却没有逃避,只是怯怯的看着她。
“看来,这个是真的了……”皇后放下匕首,冷冷的看着凤栖霜,淡漠的道,“我问你,那日摔下悬崖的寒王,现在在哪里?”
凤栖霜没有说话,脸颊上的鲜血,顺着白皙的下颚流淌着。
“说,假寒王的尸体呢?”皇后倏然抬起匕首,再次横在凤栖霜的脸上,眸中凶光毕露。
凤栖霜神色微微一变,怔怔的看着皇后,假寒王?
那日同她一起摔下去的寒王,是假的?她想起在马车上的事情,她想要握住他的手,却被他悄无声息的躲过,在山洞内,他叫她王妃……
而且最后的时候,他让她将一个布包交给四爷,那个布包她打开看过,是寒王玺印。
这么说,死掉的那个,真的是假寒王?
因为他是假的,所以他才要求她,将他的尸体快些埋掉,目的就是怕人找到。
她怔怔的被吊在半空中,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从自己的思维中醒来,她将眸光转向皇后,只见皇后已经不耐烦,手中的匕首,在她脸颊上再次划出一个口子。
“快说,假寒王的尸体呢?”皇后怒吼,森森的视线,恍若毒蛇的信子一般看着凤栖霜。
凤栖霜没有说话,反正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恢复,她可以继续装哑巴。
皇后准备再次下手,却被李嬷嬷阻止,“皇后娘娘,这寒王妃已经是哑巴了,您忘记了吗?”
皇后冷冷一笑,随即示意一边的侍卫,将凤栖霜放下,凤栖霜落在地上,感觉两只手腕都要被勒的断掉,她抚摸着自己红肿的手腕,依旧不吭一声。
有人扔来了纸笔,皇后怒道,“将你和寒王偷天换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清楚,还有,写清楚假寒王尸体究竟在哪儿……”
凤栖霜看着那白纸,只是缓慢摇头,并不说话。
她摇头还没有摇完,李嬷嬷一个狠历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怒道,“叫你写你就写,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寒王妃吗?”
凤栖霜被打的摔倒在地,口中吐出鲜血,那红梅般的血迹洒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漂亮的如同雪地中飘落的几瓣梅花。
她躺在地上,无力挣扎,刚刚尝试着起身,就被旁边一只有力的手再次打倒在地。
耳朵“嗡嗡”作响,凤栖霜头晕目眩,连起身都有些困难。
皇后冷笑,“还是个硬骨头,不会说不会写,带路你总会吧!”
她扭头,使了个眼神,“带着她去悬崖下面,找出假寒王的尸体,不然,刑部大牢的刑具,挨个儿给她尝一遍!”
旁边立刻有人应声,拽着她就往外面走去,忽然之间,外面响起一阵打斗声,接着是狱卒的惨叫。
皇后脸色一变,喊道,“护驾,护驾……”
旁边的侍卫立刻团团的将她守护在周围,少了侍卫在门口的阻拦,黑衣人杀进来的很快,为首的黑衣人看了躺在地上的凤栖霜一眼,淡漠的举起弓箭,对准了凤栖霜。
凤栖霜只觉得,心似乎陷入了腊月中的冰窖,凉的透心骨,他们是来杀人灭口的……
从那举起弓箭人的眼神,还有他的动作,她认出了他。
姬筠风……
只有他,才会有这么漂亮的拿弓姿势,只有他,才会有这么复杂的眼神。
他想杀了她,只是为了保守假寒王尸体的秘密。
眼看着他将弓拉成满月,眼看着他松开了弓,利箭破风,呼啸着,带着席卷一切的寒意,径直射入了凤栖霜的胸口。
钻心的痛意让凤栖霜张口,她想要呻……吟,很痛,真的很痛,可是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究竟是哪里痛,她也不知道。
她想起了一双眼睛,丑陋,却温暖的眼睛。
寒,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就要死了……
箭射入凤栖霜胸口的那一刻,所有人慌乱起来,皇后这才明白,来人的目的不是她,而是凤栖霜。
“快,快传御医,不能让她死了……”凤栖霜的耳边响起皇后的声音,接着是所有人手忙脚乱。
再次醒来,凤栖霜呆在一个幽暗的密室当中,旁边的摆设很是雅致,温润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躺在那里,觉得动一下都很困难。
“别动,你身子很多地方都有伤,小腿也骨折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莫名的温暖之意,却让她如坠冰窟。
姬筠风,是他。
他不是要杀了她么?为什么她还没有死,而且好好的呆在他身边。
她果真,躺在那里不再动弹,姬筠风转身,眸光阴鸷的看着她,“你从悬崖上爬上来,为什么第一件事不是去找我?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凤栖霜觉得好笑,但是却强忍住笑意,她不想惹恼他这个恶魔,只是淡漠的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别装死,你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姬筠风一把提起她,将她拎了起来,她痛的蹙起眉头,他才松了力道。
凤栖霜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有说话,她只是觉得累,连睁开眼睛都不想。
姬筠风递来一杯茶水,喂着她喝下,她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开口,沙哑的声音却不像是她的,“我相公呢?”
她缓慢的问道。
姬筠风冷笑连连,“果然,御医说的没错,你的声音已经恢复,你的伤也不碍事,只是你不想让自己活下去……”
凤栖霜再次闭上眼睛,不想与他纠缠。
“你就这么喜欢他?他跳崖,你就随着一起跳崖,只是因为他给了你寒王妃的身份?”姬筠风紧紧的掐住了她的脖子,隐忍的怒气,让他额头上青筋暴跳,颤抖着的手,似乎随时会用力,结束了她的性命。
凤栖霜依旧闭着眼睛,痛苦的蹙眉,不再开口说话。
“你说啊,说啊!”姬筠风摇晃着她,恨不得一把撕开她淡漠的脸,看看她脑子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我当然喜欢他,他是我相公,他给了我一切,我这辈子都要跟着他,他生我就生,他死我就死!”凤栖霜睁开眼睛,咆哮起来,她愤怒的瞪着姬筠风。
每起伏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胸口的白布证明,那一箭,他依旧射出去了,他确确实实是想要杀了她。
姬筠风冷笑,似乎被她的声音刺痛了一般,他起身,踉跄着出去,站在外面,不住的喘息。
“爷,为什么不告诉王妃,其实那箭在你射出去的时候,已经被你震断了箭头,箭上涂了假死药,只有这样才能瞒过皇后……”向左不明白的看着姬筠风,刚刚里面两人的争执,他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
主子的心思,他动,主子是喜欢上了寒王妃,可是现在的局面……
“告诉她有什么用,她什么都不懂,只觉得那个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三哥对她好,那个居心叵测的太子对她好,她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一眼?”姬筠风酸涩在心脏的位置无线扩大,他难受的快要死掉。
腥甜的滋味,在喉头涌出,他咬牙忍住,捂着胸口的力道加剧,那腥味却百转千回,最后化为一道血雾,喷薄而出。
“爷,爷你怎么了?”向左脸色一变,看着吐血的姬筠风,着急的喊道。
“让开!”姬筠风一把推开向左,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骤然转身,朝着里屋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走去。
凤栖霜见他去而复返,狭长的凤眸,带着咄咄逼人的火焰,他浑身都似乎燃烧着怒气,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凤栖霜挣扎着,脸色苍白。
姬筠风怒吼,吻住了她苍白的柔唇。
“凤栖霜,最好不要惹怒我,你那个二小姐妹妹,三天之后还等着我去迎娶,不想她大婚之夜被抛弃,你最好乖一点……”
她果然停止了挣扎,凤府一个小姐已经这样了,她不能再毁了栖霞。
姬筠风躺在她身边,看着屋顶的天花板,这里是寒王府的一处地下室,没有窗户,气氛沉闷,旁边是弓成一个虾米状的凤栖霜。
他拉过锦被,盖在她的身子上,她背对着他,黑瀑布般的长发包裹住她整个纤细的身子。
他有些不忍,伸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手却在伸出一半的时候,僵在半空。
叹息一声,姬筠风缩回大手,头枕着自己的手,他躺在她的旁边,很久很久。
凤栖霜在不知不觉中睡着,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总之醒来的时候,密室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穿好衣服,披着一头长发就走了出去,外面守着两个侍卫,不住走来走去巡逻的是向左,向左见凤栖霜醒来,微微行礼,恭敬的道,“王妃,四爷交待,您的伤没有好之前,不能出密室!”
“三爷呢?”凤栖霜看着向左,抿唇道。
这么久,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死掉的三爷是假的,那么平日和她相处的那个三爷呢?她有种预感,平日里的那个三爷,才是真正的三爷。
她不希望三爷死掉,姬筠寒是这个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
向左为难的看着她,却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