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难关
连着三天。青枫每天都会在我身边为我炼化各种奇珍异草。片刻不离。
我很奇怪我们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帮助我。而在他的身上，我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有的人便是这样，虽然之前从未谋面，却感觉如同相识多年。我也很奇怪，以青枫的医术与法力，为什么要隐居于这冥海森林中。他还很年轻。从他静若止水的脸上我看到的不是师父那种淡泊名利，大度天下的沉稳，而是一种心已通透如薄冰般的落寞与忧伤。
青枫。完全有足够的能力像师父与鱼渊那样名扬四海的。
第四天．我的身体各处已渐渐恢复了知觉。很明显感觉到血管内血液已经重新开始流动。
第五天．
正当青枫将草药放到我额头上时。师父来了。他终于赶到了冥海森林。还是那一尘不染的白袍，脸上却是无比的憔悴。
他骑着一只火驹直直的破门而入。飞速掠到我面前。
澈！
师父一把将我抱起，紧紧的搂在怀中。
我重新感到那种久违的气息与温暖。可我却说不出话，只任两行眼泪滑过脸庞。看着师父的眼睛，早已不是那恒久不变的沉静。
他甚至搂得我有些窒息，嘴里喃喃的念着我的名字如同着魔般将我紧紧拥在白袍。
青枫拍拍师父的肩膀。他的身体还未痊愈，你不要太用力。
师父一愣。随即立刻放开了我。看到我脸上的泪痕，又急忙用手拭去。
澈。是师父的错。师父不该将那些事情瞒着你，以至于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不。师父。是我自己太固执。没有听你的话。对不起。
青枫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将我的话转述给了师父。
师父微笑着闭上眼摇了摇头。又将我轻轻的放回在床上。澈。不管怎么说。师父可以再见到你，已经很高兴了。
他又站起身对青枫略一点头。这次多亏有你。谢谢。
青枫笑笑。我们之间不必如此。再说，带他来这里的人也不是我。
谁？
青枫附到师父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到。却看到师父突然间脸上闪过一丝变化。但他很快便将其淹没。说。是他打伤的澈？
不。不是。青枫摇摇头。是寒风澈体内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至少由九百年的法力修炼而成。而寒风澈自己无法驾驭便冒然使用，才被震断了经脉。是他耗尽了自己所有法力才将寒风澈送到了冥海森林。
师父眉头紧皱。九百年的法力？这天下会有何人居然会有九百年的法力？而就算他有，他为什么要将如此强大的力量交传与澈。
我也不知道。青枫说。他被我封在了炼妖池中去吸收众妖所遗留的灵力。不知何时才可恢复神智。而寒风澈也还要四日才可说话，你若想知道便四日后直接问他吧。
师父凝视着窗外的天空。脸色如同那沉重的暮色。
青枫又说。寒风澈还需四十四日才可完全恢复。这些天你最好再找些帮手。炽刀城的人已经知道了寒风澈的下落。他们会再来的。
师父一笑。有我在便够了。
天涯。不要轻敌。
师父淡淡的说。不是轻敌。第一，这是在浩渺国。第二，这天下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而已。
青枫也笑了。许久不见。你还是这样。
我看到师父与青枫那心有灵犀的眼神。他们似乎早已相识多年。
无论如何。师父看着我。我都不会让澈受到一丝伤害。
我的心里被激起无限的温暖。有师父在。我也绝不会感到一丝畏惧。
随后师父便又坐回了我身边。澈。这些天你好好休息。青枫是天下最好的药师。等他将你医好后，师父便带你回去。
我不能点头。只能略微眨眨眼睛。
那么。我们先出去，师父晚上再来看你。
好。我还是眨眨眼睛。
师父抚了抚我的头发，便与青枫一起走了出去。他似乎有很多疑问。
可是到了晚上，师父却没有来。
只有青枫还是那么文雅的推门而入。为我疗伤。
师父呢。
他有事情要办。
我没有多问。因为我知道自己问了青枫也不会说。便等他为我上好了药草。又说，若炽刀城再派人来，师父真的可以。。。。。。
我还未说完，青枫便将食指放至唇边，示意我停下来。天涯是你师父。他的力量你应该清楚。
可是。。。。。。
没有可是。他们再来时我自然会助天涯一臂之力。你不必担心。
我闭上眼。许久。轻轻的说。你与师父是朋友，那么能告诉我师父以前的故事么？
对于师父的过去。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平时只顾着被师父如何教导读书作画，却一直忽略了师父的过去。当看到师父与青枫那恒久甚至在我之前的友情时，才很好奇猛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青枫轻轻一叹。为什么要问这个。
好奇而已。我很想知道。
他的脸上有些犹豫。站起身在我床边踱着步子。又抬头看看窗外明月。突然问我。那你可知道鱼渊？
鱼渊？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便动了一下。似乎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了。
我眨眨眼。知道。
青枫略点点头。二十年前。天涯，鱼渊，我。我们师出同门。
三个人中，除了我，天涯与鱼渊都是孤儿。
我们的师父叫月河。是一个很慈祥但是法力强大的老巫师。他与世无争，终年隐居在千雪山之中。他熟知我们三人的资质，从小便教于我们不同的法术。天涯习巫师，鱼渊习剑师，我习药师。
可是鱼渊认为月河一向偏袒于天涯，便执意要成为一名巫师以证明自己比天涯强。月河也没有勉强，顺着鱼渊的意愿让他与天涯每天一起学习巫师的法术。
等到我们略长大一些时，便已奉师命在冥海除了巨蟒，在无量山杀了祸害人间的夜妖。看得出来，天涯与鱼渊都在巫师这条道路上有着极高的天赋。而月河也对他们抱着极大的希望，希望日后他们可以超越自己，成为这普天之下最优秀最无与伦比的巫师。所以等到我们十八岁时，早已是名满天下。
其实，天涯与鱼渊的法力并不是相差很大，我每次看到他们比武时都不会感觉到谁是绝对的胜者。只是我们三人中以天涯为首，世人便将天下第一巫师的荣誉给了天涯。还有一次天神邀请月河前去神山博弈，月河知道这对于我们中任何一个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可得天神指引的绝世良机。便以生病为由，考虑再三后让天涯代替他前去神山。
这两件事情对鱼渊的打击很大，他开始日益消沉。加之天涯从神山回来后法力大有长进，几乎彻底毁了鱼渊的信心。
他并不是嫉妒，只是他的天性便是那么要强而好斗。他不想在世人眼中自己始终被压在天涯的名字下面。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他只给月河留下一封信便悄然离去。他在信里说，只要他还活着，便终有一天要超过天涯。
其实，天涯看重的并不是那些名利。他只是去追求巫师的最高境界，就像孩子沉醉于那些玩物一样。只有出自内心的喜爱。
而看到鱼渊的离开。天涯很痛心。在内心的剧烈纠结中，他想了很久，终于辞别了月河选择了逃避。混迹于市井之中。
从那天起世上便再也没有了天涯。那个前途无量的巫师如同蒸发般消失在人们的视野。而过了好多年后，我才知道他去了溯月国。再后来，等你出生后，天涯便成了你师父。
。。。。。。他们当时的想法，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天涯是我的朋友。鱼渊也是我的朋友。青枫笑笑。或者说，我是他们唯一的朋友。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会隐居在这里？
青枫的脸色有些暗淡。他的眼睛里突然透出丝许悲哀。
怎么了。难道我触动了他的伤痕。
青枫慢慢走向门外，看着那皎洁如水的月亮。沉默不语。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及你内心的伤痛。
不。有些事埋在心里会得到永生，但有些事却会在记忆里随年月慢慢的腐烂。青枫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平静。闪烁着如同星辉的点点光芒。
他伸出右手在空气中幻化出两个人形。虽然很模糊但我仍可以看出是一对笑得很甜蜜的中年夫妻。
我说过。三个人中只有我不是孤儿。青枫的声音有些嘶哑。或者说透着几丝憔悴。这便是我的父母。他们三十岁时在浩渺国的帝都生下了我，对我很是疼爱。
到我六岁时，月河找到了他们，他从天神那里知道我与天涯、鱼渊都将是继承他衣钵并且可以分别在不同方面超越他的人。于是他便劝说的父母让我拜他为师，随他入深山之中修行。
当时月河在浩渺国的名气很大，他九岁斩花妖，十五岁夺龙魄，二十岁擒冥海神贝，二十二岁力挫三十七名占星师的事早已名动天下。母亲不同意，但父亲却希望我将来可以成为一名伟大而受人尊敬的巫师。他们留了月河三天，最终父亲说服了母亲让我随月河而去。我也很高兴有这样一位师父能在未来的路上为我指点迷津。
在我修行的那十八年里，每年月河都会让天涯鱼渊陪着我一起回一次家去探望他们。而我的父母也很喜欢天涯鱼渊。
就这样一直到了十八年后。
那时天涯鱼渊已经离开了月河，只有我孤身一人回到了家中。当我推开门时，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我看到一条巨蛇正紧紧的将我父母卷在身子里。我认出了它，它是我们当年在冥海杀掉的那条巨蟒的后代，当年我们一念之仁放过了它，却没想到这只畜生竟会在冥海修炼数年之后回来复仇。而它自知敌我们不过，便在帝都找到了我的父母进行报复。
我当时大吼一声便扑了上去。虽然我是药师，可还是打败了它。
父母却在争斗中被它的毒牙伤到。我自认为早已通晓天下医术，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可偏偏就是那毒液，我拼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却还是无法阻止它在血液中的蔓延。当我看到父母那频临死亡时绝望的眼神，那惨白的脸色，可我却无能为力啊！我跪在他们身边拼命呼喊着他们，看着他们的呼吸慢慢停止，我恨！恨自己道貌岸然的做着扬名天下的药师却无法挽救自己父母的生命！恨自己十八年苦心修行却无法挽救自己父母的生命！
青枫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他的平静已被自责与无助的愤怒所取代。但他又很快静了下来。
他闭上眼苦笑。也许，如果天涯鱼渊当时不走，那巨蛇便没有了任何机会。可那不可能。
我说。这不怪你。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青枫摇摇头。他接着说。从那天起，父母的死让我心灰意冷。我已没了任何斗志，也没了任何希望。
我回到千雪山辞别了月河。他很伤心，看着跟随他多年的我们相继离去。但他还是勉强的微笑着，将他的象牙杖送给了我，希望我的伤痕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被那些时间所掩埋所消逝。就这样。我到了冥海森林。在这远离尘世的地方隐姓埋名，再也不问世事。
而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哦。。。。。。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心里轻轻的说。我也真心希望你可以忘掉那些不好的回忆。
青枫略点了一下头，算是对我的答复。
我又突然问。你隐居在这里不问世事，却又为什么要救我。
有很多原因，但我只能说。朋友所托。我必须救。
是师父么。
不是。是那蒙面人。
蒙面人？我有些疑惑。你与他也是朋友？
为什么要加个也字。青枫反问道。
你与师父、鱼渊都已是朋友。隐居之人应该不会再有太多的朋友。
对。我只有他们两个朋友而已。
可你又与那蒙。。。。。。我突然愣住了。。。。。。那蒙面人。。。。。。是鱼渊？。。。。。。
青枫默默点点头。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那熟悉的气息。那狼族的幻剑。
只有鱼渊。只有鱼渊才可以驾驭那么犀利那么无坚不摧的剑，只有鱼渊才可以驾驭那么凌厉那么势不可挡的剑。从寒风府的清风安然散到竹林里的万物灵咒。鱼渊。真的是鱼渊。
本该想到，可我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青枫注视着我的眼睛。很吃惊么？
有一些。
他与天涯一样。其实没有任何恶意。只不过对你的心不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们本来就站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一块寒冰。一袭烈火。无论谁影响到了你，都会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一道坚定而不可磨灭的方向。
然后青枫顿了顿又说。你恨他么？
我。。。。。。我不知道。我不想恨他。
青枫笑了。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门开了。师父走了进来。
他脸色有些阴暗。手里紧握着他的短杖。
青枫走上前。见到他了？
没有。我只到仙境便又赶了回来。
怎么。
仙境所有的夜啼都在空中盘旋。长鸣不止。星象也有了变化。南暗北明。
这么说。青枫皱眉道。炽刀城已经联同浩渺国再次行动了？那些万劫杀手又向冥海森林这边杀了过来？
是。很快。
来了多少。
不下三千。
青枫身形一震。三千？
是。三千以上甚至更多。师父很平静的说。但我还是从中多多少少听出了一些无奈。
师父又说。澈必须在这里呆多久？
最少三天。他每天都需要神草的灵气去压制体内的法力。
那神草不能带走么？
不能。神草一旦从神树上摘下。一个时辰便会化成水雾。青枫顿了顿，又把手放到师父的肩膀。所以，虽然这场庞大的战斗我也无法接受。可我们别无选择。
我感到无比巨大的压力。不是我，而是在师父与青枫的身上。
该来的总是要来。既然来了，就必须承受。
师父走过来坐在我身旁。露出一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