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家属送他们离开矿区时,一帮人突然凶神恶煞地出现,不容分说就把林嫣和赵乾拽走。家属们冲上前去拦阻,但根本无济于事。
两人被带到一间办公室内,屋内黑压压站了一帮人。林嫣瞅了眼赵乾,他的面色很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煤矿领导模样的人坐在俩人对面,气势汹汹地问。
“我们是燕报的记者,来采访矿难的事。”赵乾回答。见对方不信,赵乾从包里拿出记者证,连同林嫣的一起递给他。
那人仔细翻看着,“你们真是燕报的记者?”
“你这里如果可以上网的话,现在就可以登陆国家新闻出版署的网站,输入记者证号,核查一下我们的身份是真是假。您也可以直接给燕报打电话核实。”赵乾一字一句的说。
见到赵乾如此镇定,对方看了他们几眼,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屋子里的人立即出去了一多半,但还有三个人站在他身后。
“看你们倒不像是假的。”那人看着他们,“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线人(提供线索的人)的身份绝对是每个记者应该保密的。所以赵乾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不知道,是我们主任派给我们的线索。”
那人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眼光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说吧,你们要多少钱?”
林嫣和赵乾都吃了一惊,此人到底是个什么聊天法?开口就问别人要多少钱?难道来采访的记者,就是为了要钱?这种态度和谈话方式,在他俩听来更像是一种侮辱。
对方却笑了笑,继续道:“以前我们这里也来过不少自称记者的人。刚开始也说要报道,后来一给钱就说不报了。你们说吧,多少钱就可以不报道?3万?5万?”
赵乾和林嫣又好气又好笑。“先请问您的身份?”赵乾说。
“我?我是副矿长。”对方愣了一下。
“贵姓?”
“姓李。”
赵乾正色道:“李副矿长,我不管别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我们来就只为了报道本身。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矿上对这起事故的处理措施,赔偿情况,还有矿上的安全管理情况等等。但如果您是用这样一种动辄谈钱的态度来跟我们谈话,请原谅我们只能马上离开了。”
“而且我们现在也还有事,需要赶紧回县城。”林嫣补充了一句。她心里挂念着稿子的事,韩正可是给他们留了两个版啊!到这会儿可还一个字儿都没写呢!
对方看了下他们,没有说话,似乎在想该怎么应对。终于他狐疑地望着他们说:“你们真的不要钱?”
“我们只想把这个事情采访清楚。”赵乾说。
“那你们是要把这个事曝光咯?”那人有点紧张了。
“也不叫曝光,事情本身是什么样,我们的报道就是什么样。”赵乾说。那人头上似乎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样,你等我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那人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进来了,异常客气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错怪你们了。你们等一等。我们大领导一会儿亲自赶过来跟你们介绍情况。”
他招呼人给他俩端了两杯茶水,“喝茶,你们先喝点茶。”赵乾和林嫣互望一眼。赵乾看了看表,5点28分。
“你们矿领导什么时候过来?”赵乾问那位李副矿长,“如果太晚,我们就明天过来,您明天介绍情况也行。我们今天确实还有事。”
对方满脸堆笑地说:“快了快了,20分钟。您二位坐会儿,一会儿就到了。”见他们有些犹豫,李姓矿长一个劲说好话:“兄弟,我也不容易,算是帮帮我吧,矿长说要亲自给你们介绍情况,专门从县城赶过来,都在路上了!一会儿他到了,您二位却不在,那我怎么跟老板交代啊!”
他故作神秘地拉起赵乾的手,把赵乾往门外领:“来,兄弟,咱们借个地儿说话,老哥我给你交个底。”他回头又招呼林嫣:“小姑娘,你也出来一下。”
赵乾想回身拿包,李姓矿长说:“不用不用,就门口说两句儿,很快就好。我保证没人敢动你们的东西!”他这么一说,赵乾反而不好意思拿了。
站在门外边,李副矿长虚掩了门,小声的说:“小兄弟,我跟你说,以前啊,确实来过几拨假装是记者的人,想勒索我们老板钱,所以这次我们以为又是假的呢!这次出事,老板紧张的不得了。你们放心,我们在处理方面肯定也不敢马虎,赔偿方面也一定尊重家属的意思。所以拜托你们写的时候一定手下留情啊!不管怎么样,你们今天一定要帮老哥一把,等我们老板来了再走。”
赵乾算了一下,见面聊个半小时一小时,估计7点前能出发往县城里赶,8点前怎么也到了。2个人分工写稿快一点,11点前交稿没什么问题。应该来得及。他朝林嫣点点头,“那我们就等一会儿吧。”
20分钟过去了,但对方还没来。两人有点着急,可已经答应了别人,走也不合适,再说有矿区管理人的说法,稿子也会更完整。
李姓副矿长仍然异常客气,要给他们安排晚饭,被他们拒绝了。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李姓矿长连忙起身:“到了,到了。”他快走几步到门口,将门外的的人迎进来。却并非什么矿领导,竟然是4个身穿警服的警察。
“敲诈的人就是他们?”一个中年警察瞟了赵乾和林嫣两眼,对李姓副矿长说。
林嫣和赵乾有些呆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想干嘛?你们领导呢?”
李姓副矿长刚才客气至极、堆满笑容的脸,此刻已经变得有些狰狞。他“呵呵”冷哼两声,皮笑肉不笑地说:“两位是不是以为我们这是没有手续的黑煤矿?所以以为我们不敢找警察?我告诉你们,我们什么证件都有。你们不是想借报道为名敲诈勒索吗,现在你们有什么就对警察说吧,我们已经报警了。”
林嫣和赵乾心头一个激灵,隐隐感到似乎落入了对方早就设好的一个局中。原来对方让他们留下,根本不是为了介绍情况,而是要等警察来,然后,告诉警察,说他们敲诈勒索!
两人互看了一眼,赵乾用眼神告诉林嫣:“别怕!”他们两人行得端坐得正,本来就没什么可怕的。
警察先问那位李姓副矿长什么情况。李姓副矿长说,“这两个人今天下午突然跑到我们矿上,说我们矿上出了事故,他们要报道。我们根本就没出过事故啊!再三跟他们说都不听,张嘴就要10万!说只要给钱就可以不报道!我这不一边先跟他们谈,稳住他们,一边请您过来了嘛!”
林嫣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大了!她下意识的脱口喊道:“您怎么当着警察的面还说谎啊!我们什么时候找您要过钱?”
赵乾也很愤怒:“李先生,您说话要讲良心,不要罔顾事实,指黑为白!我们一见面就告诉您我们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报道!您也很清楚我们为什么现在还留在这里!”
那位李姓副矿长却诡异地笑了笑,“我说,您二位才是罔顾事实吧!刚才我不是已经把十万元钱交给你们了吗?我们这好几个人可是亲眼看着你把钱装进包里去的!你敢现在就当着警察的面打开你的包吗?”
“有什么不敢的!我什么时候收过您的钱?”赵乾抓起沙发上的书包,一把把拉链拉开,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在茶几上。
一个厚重的灰黄色大信封掉了出来,里面竟然是10摞打好封条的崭新人民币,不多不少,正是10万元!
赵乾如遭重击,脸色瞬间变了。林嫣的心头也咯噔一下!两人瞬间意识到,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栽赃陷害。李姓副矿长故意把他们拉到门外说话,却让屋内的人趁这机会把钱放到了赵乾的包内!
而且最可怕的一点,是被人从宿舍区带到这里时,因事发突然,赵乾没来得及录音,而后来对方假称误会赢得了他的信任,又表示矿长会来介绍情况,他想着正式采访时再录音也不迟。
正是这一念之差,导致现在百口莫辩!他们之前聊了什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换句话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还原他和林嫣的清白!
从业近三年,第一次遇到这样无耻、这样可怕的采访对象。赵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转向那几名警察,想对警察解释一下大概的情况。但警察并不理会,“行了,有什么话到派出所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