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在医院,C在病床上,我在病床下,她狡黠地看着我笑,看得我的心“匡匡”地跳。是“匡匡”地跳,就像有一个大石头在心里不停翻滚,翻得我都快吐血了。其实就这样,我还是没给她表白。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不喜欢她,虽然那个时候也不是特别特别喜欢,但其实……
卧槽,我就很厌烦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好吧,老子是有一点喜欢她,但我喜欢C却不想去说。第一,我觉得的情情爱爱并不应该是男生先说,女生应该先对男生说我喜欢你啊我爱你什么的,这样男生能很轻松找到一个台阶下来,轻轻地拉起女生的手,温情地凑上去吻她;第二,那时候的被涛子教得坏的不行,当然只是思想上,行动上如果有我也是不会承认得,伟大的情感导师涛子说,爱情啊,就是眼神和眼神的对视,肉体与肉体的摩擦,体液与体液的交换。第三,我脸皮薄。
如果C知道我说我脸皮薄估计又得嘲笑我一番。
C看了我半天,看我不动弹也不说话,傻愣愣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她就支起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我是不是真的傻了。
当然我不是真的傻了,我只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于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把抓住C在我眼前晃荡的小手,这样反而把C给吓了一跳,吓得脸都红了。
卧槽,我就很厌烦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什么叫吓得脸都红了,于是我大吼道,你有病是吧!
你有病是吧!表你妹的白啊!
现在再想我真宁愿我当时是傻了,如果我傻了我还能痴痴呆呆地留着口水对C说,对啊,我就是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的。
然后我慌不择路地跑了,用C的话说就是跑得比狗还快。我一路从医院的十楼跑到负一楼的停车场,在楼梯间的时候还不小心滑了一下,就跟一个鸡腿一样pia地摔在地上,然后爬起来接着往楼下跑,等我打开车门坐进车里的时候,才发现我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才发现我的腿有点酸,才想起来为什么我不坐电梯下来?
涛子说,那天的我就跟一只思春的狗一样,我问他为什么。
涛子从吧台后面绕了一圈出来,坐到我旁边,嘴里嚼着一块冰,含糊不清地说,你今天除了看着我就是看着杯子,这场子里全是热情火辣的小姑娘,你看都不看一眼,要不然你就是突然变成基佬了,要不然就是思春了。
说完,他凑到一米开外的一个美女旁边,贼兮兮地开始搭讪。
涛子是我大学的同学,同一个班,同一个寝室,同一张床,当然,我说的是上下铺。
涛子长得很帅,我的意思是,在女生看来非常帅,在我看来,应该和我差不多帅。但事实证明,不用在我看来,只是需要在其他女生看来,因为涛子不和我做羞羞的事情,我俩做过最羞羞的事情就是夏天的时候,大中午脱得精光跑到楼层里的水房泼凉水。
我的大学本科读了一个偏文科性质的专业,所以班里三十二个人,只有七个男生,余下的全是各色女生。涛子的大学四年,就每年平摊了一个女生,除了本班外,涛子也积极发展外系资源,根据涛子自己的不完整统计,四年间惨遭毒手的清纯少女总共有十几个。
涛子说,帅是一种资源,要懂得合理利用资源,使其产生的价值能够丰富自己的生活,使生活的品质得到升华和提升,这才是正确的人生道路。
于是当我喝完了我杯子里的果汁,涛子也合理利用好了他的资源,于是他重新凑到我身边,从我裤兜里掏出我的车钥匙,又把他自己的车钥匙塞到我裤兜里。
我说,你为什么老不开自己的车非得开我的车。
涛子很正气地说,因为如果不小心造人了她要砸的也是你的车。说完他走回吧台旁等着的女生旁边,十分绅士地弯腰伸手,像是拾起一块宝玉一样拾起女生的手,往酒吧的门外走去。
我很郁闷地叫来酒保给钱,酒保摇了摇手表示不收,对我说涛总说了今天又欠我一次,所以不收钱。
然后我的手机响了,一个没见过的号码,我接起来,听见C说,老娘要出院!老娘要出院!
……
从我和C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三天了,这几天我一直没联系她,她也没联系我,我俩就这样保持沉默就像是刚分开的那几天一样,矜持着矫情着。
公司的新项目已经稳定了,我跟老方请了一周的假,跑回家里去看看老妈,然后飞了半个中国去看老爸。
回家的时候老妈正在厨房做菜,叔在旁边帮忙,听见我开门的声音,两个人围着围裙跑来,把我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然后老妈接着进厨房做菜,我和叔两人跑到阳台上背着老妈偷偷抽烟。
老妈不喜欢我抽烟,也不喜欢叔抽烟,所以叔就一直不抽烟,只有等我回来的时候,才暗暗地给我使个眼神,然后我俩跑到阳台上,我偷偷给他一根烟又拿打火机给他点上,再给自己点上一根,两个人吧唧吧唧地抽。
饭桌上老妈一个劲地给我夹菜,生怕我吃不饱似的。我说够了够了,你要撑死你儿子就没人给你养老了。老妈就跟没听见一样,夹了一块肉骨头在我碗里,又夹上几片青菜叶,边夹边说,多吃点多吃点,看你瘦的,跟个竹竿儿一样,在公司是不是不好好吃饭了?我跟她说,好好吃饭了,每天都好好吃饭了。
吃完饭,叔去洗碗,老妈开始问长问短,绕来绕去总还是离不开C的问题。
老妈很喜欢C,她教C做菜教C开车教C认识鱼的种类,老妈在大学里教了一辈子鱼类学,最骄傲的本事没教给儿子,便开始想往儿子女朋友身上传。
我带着C回家的时候正好是我和C都毕业的时候,我研究生读完,她本科读完,然后我带着她回家看老妈。
至于这中过程,不外乎是C表现得温婉如玉、乖巧可人,毫无当初在球场上凌空抽射的劲头,老妈表现得端庄稳重,同样看不出曾在我小学时拿着笤帚追着我打了整整一条街的狠劲。
你说说你,怎么就犯这种糊涂错误,小C多好一姑娘,你说说你,唉,你说说你……
我打断她,跟她说,别提了别提了,烦得很,你儿子又帅又有才,这世界上女人多了去了,改天我领个洋妞带回来给你瞅瞅,干嘛非盯着一个不放。
老妈说到C就不解气,不狠狠说我一顿不是不会罢休,我老老实实听完,想着反正待会你还是得叫我儿子,又不叫C亲闺女,听你唠叨就听算了。
在老妈家停留了三天,我坐上去北方的飞机,去看老爸。临走前老爸打电话来说,让我提几只卤鹅去,最好再来瓶好酒什么的。我跟原来的一个同学联系了一下,从他家的直销店里顺了两瓶茅台,带上四只卤鹅飞到老爸家。
饭桌上老爸高兴地打开酒盖,给自己倒上一杯,给我倒上一杯,姨在旁边了问我的工作,又跟我提了提弟弟马上也要毕业了。
我说,弟的事别担心,他要想做他的事情让他做去就好,实在没得工作了来找我,我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个文案也是没问题的。这时老爸就不高兴了,拍拍桌子,凶着语气说饭桌上不谈这些,说了这么多年,还改不过来!
吃完饭,姨洗碗去了,老爸跟我在楼顶的小花园里聊天,他先找着一条长凳,自己坐下然后对我挥挥手,让我跟着坐下。
然后说的事,同样是关于C的,相比于老妈说的话,安慰我的更多一些。
我就没想明白了,他们认识C的时间和认识我的时间相比,真的是少得可怜,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去说C,C这样做了,C那样做了,C曾经如何如何,C,到处都是C。
于是我待了三天,回到了C市。
还是C,为什么到处都是C。
回来的那天,涛子打电话给我,说大学同学聚会,让我晚上到他的小酒吧去,大家吃吃喝喝,看晚上能不能来一段再续前缘。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眼神和眼神的对视,肉体与肉体的摩擦,体液和体液的交换,你小子的爱情观有点扭曲,非要把自己搞的半死不活,好像你读了个文学专业就非得把自己搞成个文艺青年,你现在上班的公司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却要这样独树一帜地文艺一把,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鬼东西。
涛子喝着一杯调制酒,跟我灌输着情圣的思想。
我说,不是文艺一把,我就是这样的人。
涛子讥讽地一笑,不屑地切了一声,说,表面文艺专一,心里花花肠子一大堆,当初老子我跟你泼凉水的时候就看穿了你。
我懒得去理他,把杯底的果子掏出来嚼着,涛子却丝毫不肯放过我,对我说,兄弟,哥哥劝你一句,你好歹也是半个企业高管,手底下过来过去的资金不说百万也快接近了,你能不能有一点高管的样子,方老头给你配个女秘书你不要,你偏偏要个男的,你这样就是做作,女秘书能怎么的,方老头自己的秘书不也是个小姑娘吗,非得把自己的界限划得清楚,好像是个女的就会和你发生关系一样,你不是小爷我,又不是是个姑娘就看得上你。
我看了看舞池里扭动的曾经的同学,那些个曾经稚嫩的女生变得愈发地成熟,散发着女性独有的味道,跟着昏暗的灯光一起弥漫开,有一点迷之诱惑的味道。
我对涛子说,公司最近刚忙完了一个项目,你有空会去帮帮你老爸。
涛子又讥讽地笑,说,别给他当说客,小爷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让我跟你一样当高管我会炸的。
说完,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舞池,一把搂住了其中一个女生,一口吻了下去。
那个女生是他的前女友,之一。
老方是涛子的爹,涛子名字叫方涛。
那爷俩的故事是另一个故事,留着以后再说,或许以后也不会说,反正他俩不和。
反正这就如你们所想的,是一个富二代不安现状,非要自己出去搞上一搞,于是因为各种观念的不一致,爷俩虽然没有反目成仇但也你不理老子老子当然也懒得理你,你做你的大老总,我当我的小老板。
舞池里的女生被涛子吻了十几秒,终于挣脱开了,反手一巴掌打在涛子脸上,看得我是心旷神怡满心欢喜,浑身的毛孔都出气一样舒坦,就差大叫一声打得好!打死这个败类!
涛子拽着那个女生,一路从舞池拽到了吧台,拽出了酒吧,随即酒吧里开始起哄,男生们大叫着涛子好样的!女生们有的不耻地看着,有的跟着男生一起起哄,还有的默默地自己坐下喝着酒,那些个坐着喝酒的,基本上都是和涛子有那么一腿的。
我把嘴里嚼着的小果子吐回杯子里,算是对涛子行为的不耻,又看了看更加热闹的舞池,想着这样的聚会真的没什么意思,正准备离开,就看着馨姐坐到我对面。
馨姐说,这家伙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知道她在说涛子,身和涛子互泼凉水的死党,我也知道她和涛子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说,他一直都爱闹,跟个混混一样,当年怎么就想着让他当副班长。
馨姐笑着说,那不是你这个班长举荐的吗,你不给他说好话,他能当上?
我把杯子往桌边上推了推,说,当初要知道他当这副班是为了泡妞,我绝不会帮他说话。
馨姐装作要发怒地样子,指着我的鼻子说,小子,说话小心点啊,我可也是当初被泡的妞。
我笑着告罪,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这里闷得很。她警惕地看我一眼,说,你这小子和涛子都不是什么好鸟,别对姐姐我有什么幻想啊,姐姐我打死你!
我说着哪敢啊,带着她除了酒吧,在停车场里找到我的车,正准备上车,发现对旁边的车里传出什么奇怪的声音,我一怔,想起来旁边是涛子的车,再往那边看,就看见涛子正搂着刚带出去的女生在车里互相撕扯着。我正准备跟馨姐说些什么分散她注意力,不让她看见涛子这无耻败类正干的勾当,就见着馨姐朝涛子的车走了过去,在车窗上敲了敲,就像在敲门一样。
车里的涛子停下动作,回头就见着馨姐看着他,他也不慌不忙,整了整衣服,摇下车窗对馨姐笑着说,哟,美女,要不要上来一起兜兜风啊?
馨姐看着他,我站在她背后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忽然见她转身蹦蹦跳跳到我身边,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对涛子说,哎哟,帅哥,我这里有伴儿了,真对不住您嘞。说得个花枝招展,笑得个妩媚动人,我觉得除了我背后突然激起的鸡皮疙瘩以外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涛子身子从车窗里探出一半,一手支着车门,一手指着我,骂骂咧咧地说,哪来的小白脸,不想混了是不是,今晚老子没空,以后在收拾你,老子记住你了!
说完,缩回车里,打着火一溜烟就跑了。
我带着馨姐开车到郊区的半山上,看着夜色中依旧白昼一样的城市,自己点了一根烟,坐在引擎盖上抽着,馨姐在一旁,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从烟盒里又掏出一根烟给她,帮她点上。
馨姐说,小子啊,姐姐告诉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也没一个好东西,大家都不是东西。
我不敢说话,生怕她突然发个什么疯。
馨姐生涩地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吐出烟子,对我说,C其实是个好女孩,但你确实和涛子一样不是东西。我依旧不说话,因为我没法反驳她,她接着说,C跟我说她要结婚了。
我说,我知道,她给我发过短信了,也当面说过了。馨姐冷笑着,看了我一眼,说,那你就没干点什么?我说,我带她回我家过了一夜。馨姐又嘬了一口烟,恨恨地说,果然不是东西。
然后我俩什么都没说,直到抽完了我所有的烟,我问她,姐,我该怎么办?
馨姐被山风吹得有些冷,抱了抱胳膊,说,怎么办?凉拌!你是个男人就做男人该做的,问我个女人干什么?
说完转身钻进车里,对我说,送我回去,姐姐要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