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江州醉仙楼,叶孤帆走进客栈,一个模样俊俏的藏剑女弟子迎上来,笑道;“叶公子这边请,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说罢在前面带路,上了扶梯,到了二楼,来到靠近江边的一处包厢外。那藏剑弟子用手在门扣上敲了敲,清脆铜铃声回荡,宛如女子的娇笑。
一个女子打开了厢门,这人便是藏剑阁的慕容夕婼,她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一张脸上秀眉明眸,瑶鼻樱唇,容貌竟是极美,只是此刻她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冰霜,让人感觉有些冷意。
“叶公子请进。”
叶孤帆跨进门槛,见这间包厢墙壁上雕龙画凤,红木横梁,古香古色,贴近自然风貌,与一楼富丽堂皇区别颇大,让人耳目一新。包厢中间放置擅木桌椅,桌子上有茶壶和茶杯,袅袅青烟从茶壶中飘散,自有一股芳香气味,闻之精神抖擞。
俊俏的藏剑阁女弟子退了出去,随手关上厢门,
慕容夕婼请叶孤帆坐下,拿出盘子里的茶杯,倒上一杯热茶,柔声道;“叶公子请喝茶。”
叶孤帆轻声一笑,端起茶杯,用嘴唇抿了一口,笑道;“好茶啊!入口清苦,吞入喉咙处成了甘甜,回味无穷。”
“这茶出自苗疆,是我叔父慕容炎带来的。”慕容夕婼暗自神殇,眼眶含泪。
放下茶杯,叶孤帆面色一凝,劝导;“人各有命。”
“是啊!”慕容夕婼轻声一叹,又接着说道;“今日有劳叶少侠前来,不胜荣幸。”
“不足挂齿,若需要再下帮忙,定当竭尽全力。”
慕容夕婼看了一眼叶孤帆,见他面色坦然,知其诚意十足,当下把心中苦闷说了出来,道;“我叔父爱妻已死,便心如死灰,不再眷恋凡尘世俗,去往南疆,归隐山林。留下藏剑阁这一堆烂摊子,守业艰难,我不想藏剑阁因此衰败和消亡,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藏剑阁如此遭遇,实属不幸。但江山代有才人出,你取而代之,未为不可。”
慕容夕婼微微一笑,眼底似有几分惘然,道;“我一个柔弱女子,权利地位对我来说不甚稀罕,唯有希望主上传下来的基业不要被庸人所败。”
拢了拢秀发,慕容夕婼沉吟片刻后似有几分迟疑,接着说道;“慕容瑛已死,我叔父慕容炎又不想取而代之,如今藏剑阁群龙无首,二代弟子中与慕容垣和慕容朽为首,慕容垣阴险毒辣,手段残忍,慕容朽贪财好色,无恶不作。如果让其中一人当上藏剑阁阁主,我怕藏剑阁从此以后凶多吉少。”
“那你如何打算?”
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红布包裹,有锤头大小,放在桌子上。慕容夕婼葱花一般的手指解开绑住包裹的布条,一枚汉白玉做成的玉玺赫然呈现,形状如狮子头。
慕容夕婼说道;“这就是藏剑印,是我叔父昨日给我的,我必须把它送到太子邬藏剑阁,还希望叶少侠等江湖义士助我一臂之力。”
叶孤帆悠然道;“区区小事,愿相助于你,具体怎么做,你尽管安排。”
慕容夕婼突然一叹,颇有几分感慨,道;“这些年,我这一枝脉弟子被慕容瑛蚕食殆尽,我也是苟延残喘,剩下的人为数不多,我怕有个三长两短的,还请叶少侠等江湖义士明日陪我走一趟。”
“这好说,唐子洛、宫小雨等还在江州城,我去联系,明日于秀江上汇合。”
“如此甚好!”
此事商议已定,叶孤帆告辞离开。
太子邬山坳中,漫山遍野都是青竹,颜色翠绿,在竹海中有几处反射金色光芒的琉璃瓦十分耀眼,便是藏剑阁的根基所在。而眼下的藏剑阁,正是祭祀慕容瑛头七的最后一天。
慕容瑛去世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整个江湖都为之震动,各方来客齐聚一堂,瞻仰吊念。
灵堂就设置在藏剑厅中,大厅中白幡如山,却难得听到一两句哭声。
大多数藏剑阁弟子虽然头戴白绫,身披麻布,但脸上却连一丝伤心痛楚的神色也没有,相反,许多人倒是怒目而视,与另一派的人对峙起来,剑拔弩张。若不是顾忌着灵堂之上死者最后的一点面子,只怕这里早就变做了武堂而非灵堂了。
慕容垣和慕容朽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面放置的草垫上,草垫前有一个铜盆,铜盆燃烧着火焰,从案台上拿出纸钱,一张一张的烧给死者。
有一个妇人扑在棺材上,用手擦拭眼睛,假装掉了几滴眼泪,惺惺作态,这人是慕容瑛的妻子廖昭妜。她转过脸来,看了一眼慕容垣,暗送秋波,咳嗽一声,嘴里嚷道;“阁主撒手人寰,藏剑不能一日无主,我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时常帮扶着处理教务,对于阁主人选,我建议让慕容垣担任,这可是众望所归。”
此话一出,大厅中有一半还多的藏剑弟子叫嚷起来,不并满意。满脸横肉、面目表情凶狠的慕容朽忽地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讥笑道;“嫂子只怕是气昏了头,在此胡言乱语。”
廖昭妜双目一瞪,厉声道;“慕容朽有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吗?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慕容朽嘿嘿冷笑;“别拿辈分来压我,我不吃这套,阁主这位置我是当仁不让。”
一群弟子随声附和,气势如虹。
阴笑一声,慕容垣站起来,高声道;“你要用抢是吧!”
“抢又如何,你一个废物,凭什么跟我争?”慕容朽声音更是提高了几分。
冷风飕飕,夜色渐渐地暗下来,大厅沉浸在无形的紧张气氛中,白幡被阴风吹拂,带来那么一丝诡异气息,让人汗毛直立。慕容垣冷漠的嘴角,慢慢泛上一丝冷笑,冰冷而不带有丝毫感情,回道;“就凭我是大师兄。”
慕容朽眼中闪过凶光,道;“我呸!你是要说长幼有序是吧!哪也能不到你,一句话,咱们比试一番,谁胜了便当阁主,你可敢?”
“好!我依你便是,让你心服口服。”慕容垣说罢,走出大厅,来到厅前空地上,慕容朽紧随其后,身后一大堆人也来到空地上。
在一处角落,廖昭妜咳嗽一声,一个头顶白绫的侍女走到她跟前,抬起头,这女子相貌极美,眼神中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态。廖昭妜即便是女子,也有一些把持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好妹妹!你就别调戏我了。”涂满胭脂水粉的脸皮下,有一些殷红,廖昭妜急忙求饶。
一声娇笑,这侍女眼神才变得柔和,犹如邻家少女,别样风味。
“事情办妥了吗?”廖昭妜急切问道。
“昨天晚上,那慕容朽把哀家弄得筋疲力尽,好不容易才把他喂饱,可是辛苦了哀家。”侍女脸色近乎有些妖异,声音更是拥有无限魔力。
“很好,你要的东西我会尽快做到。”像是保证一番,廖昭妜神色坚定。
“希望你不要食言。”说罢,一团白气凭空出现,那侍女化为一股厉风,窜入白幡中消失,只留下一根狐毛,在棺材边随风飘落。灵堂的门依然向外打开著,凄冷的夜风呼呼吹过,把棺材前依旧燃烧的蜡烛吹得明灭不定,在地上投射出诡异的影子。
慕容朽衣袖一挥,祭出法宝,这法宝是一柄巨剑,长有五尺,宽有半尺,散发淡黄色光泽,淳朴厚重,注视着慕容垣,眼神挑衅,其心甚是得意。慕容垣嘴角挤出一抹冷笑,不甘示弱,祭出一条像布带似的仙剑,闪烁七彩光芒,在空中随风摇摆,这是‘七煞剑’法宝。
慕容垣抽出一丝真元,激射而出,牵引着七煞剑,七煞剑激活剑气,冲天而去,化为一个七彩光芒的巨大剑柱,剑刃上有张牙舞爪的电弧缠绕,破空斩下,顿时狂风肆虐,剑气无孔不入。慕容朽招引法宝,刺进剑柱中,只听见嘶嘶的声音,法宝坤罡剑被七煞剑反弹回来,心神控制不住,击毁了房梁下的一棵立柱,瓦砾随之倾泻下来,摔得稀巴烂。
慕容朽一惊,暗处吃了一亏,表情一凝,刚才法宝气势强悍,但那只是表象,后劲乏力才被反弹回来。急忙内窥丹田,丹田中真元有一股杂气,这股杂气有黏附作用,把四周真元裹在一起,有狐影藏匿在那里。
这一下,慕容朽大惊失色,根基不稳,如何还能战斗,打定主意,召回法宝。
慕容垣一声冷哼,道;“你想逃吗?”
“明日再来与你决斗。”
慕容朽几名手下见势不妙,簇拥着他打算离开。
廖昭妜向慕容垣使个眼色,慕容垣胆子又大了几分,吼道;“休想逃走,看剑!”说罢全力出击,七煞剑化为七条带状剑雨,铺天盖地的洒下。
剑雨来势凶猛,慕容朽慌忙逃窜,哪还有勇气与之硬拼。困兽犹斗,随手抓过身边一名弟子,挡住攻杀而至的七煞剑,用真元碾碎这名弟子的丹田,祭奠出灵亡真罩,挡在身前。就在此时,轰的一声,一道水桶般粗细的紫色气剑猛烈的锤击在灵亡真罩之上。
一瞬间,灵亡真罩被轰散,慕容朽一声惊叫,倒在七煞剑下。
慕容垣面有得意之色,仰天长啸,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慕容朽的手下见他已死,群龙无首,丢盔弃甲,夺路而逃。廖昭妜带领几个壮汉冲到庭院入口,挡住门口,不让逃窜的弟子走。一时间,气氛紧张,就要厮杀起来。
“都住手。”
庭院外走来一大群人,领头的豁然便是慕容夕婼和叶孤帆等。
廖昭妜心头一震,眸子中闪过一丝慌乱,假装不认识慕容夕婼,怒道;“藏剑阁重地,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闲杂人等赶快散去。”
慕容夕婼并不理会廖昭妜,声音冷清,道;“藏剑印在此,尔等还不快快退下。”
一听有藏剑印,庭院内外的弟子都看向慕容夕婼,交头接耳,谈论这个不速之客。咳嗽一声,慕容夕婼旁若无人的走进庭院,朗声道;“藏剑阁创派至今,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窝里斗,这样不但伤了元气,还会沦为笑柄,只有自家弟子和和睦睦,才能壮大藏剑阁。”
慕容垣脸色阴晴不定,就要出口反驳。
慕容夕婼继续说道;“我是慕容博直系孙女,藏剑印被我妥善保管,一直找机会想把藏剑印带回藏剑山庄,今天就要选择一个能成大事的人,把藏剑印交给他,行使阁主权利。”说罢,走进藏剑厅中,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包裹,把包裹放在供奉桌上。
众人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供奉桌上的红色包裹,廖昭妜更是眉开眼笑的走进藏剑厅,喜道;“今日阁主已经选出来了,又有了藏剑印,真是锦上添花,看来重整藏剑阁指日可待了。”
慕容夕婼问道;“是吗!那谁是新选出来的阁主?”
慕容垣走上前一步,看了一眼红色包裹,眼神贪婪,道;“正是再下。”
“那好,请上前来接受藏剑印。”慕容夕婼用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表情无比虔诚。
慕容垣喜形于色,昂首阔步,走到供奉桌前,伸手解开红布条,狮子头形状的玉玺露出了真容。心里激动,手指有点颤抖,刚刚摸到玉玺上,突然一条红色蜈蚣迅速从玉玺下部窜出,在慕容垣手指尖处咬了一口便消失不见。
“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