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钟之后迪马才回到酒店的房间。离开水族馆比进去还难：历来就是这个传统。他离开帕廖夫的时候，发现三名大块头内务人士在外面的办公室。迪马希望他们只是来摆摆样子的，决定从他们的身边穿过去，但他们拦住了迪马。他决定在动手之前先说几句好话。作为前戏，他抓住了这三个人中领头的那个家伙，这个人是他在回来的路上认识的。
“我能帮你点什么忙吗。先生？”
另外两个人看上去缺少训练，他们的肌肉已经因为多年只打那些无力还手的人而太过松弛，使不出劲儿。他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弗利马诺夫，这名蒙古族人曾经跟着他在阿富汗服役。这名曾经骄傲的士兵已经是今非昔比了，这种狗屎活儿仅仅留给不够聪明或者不够让人开心的老特工去做，他们虽然再也爬不了杆子，但可以竭力混到退休。迪马看到他就暗自庆幸，自己想出去就可以出去。
“弗利马诺夫，老战友啊。你现在日子怎么样？”
那两个呆子看上去有些困惑，他们到这里本来是要拘捕迪马的，却被迪马一下子甩到一边。
弗利马诺夫终于开口了：“这很尴尬。”
“他们给你怎么说的？我目无尊长，不遵守命令，精神分
裂，彻底失控？”
“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只是个简单的误会———有些误会，仅此而已。右手不知道左手在干什么。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是啊。”虽然他的命令如此，弗利马诺夫耸了耸肩，他还有十五年才够领退休金，为什么还要在乎五分钟呢？那两个呆子就更不相信了。
“你这里的同志真是太他妈的厚道了，”迪马说道，“好几次都救了我的命。”
弗利马诺夫笑了。他们都知道这是狗屎，但听上去不错。“完全就是反话，你这个混蛋，你知道的。”
“这是反话？我记不住了。好吧，不管咋样，这只是好笑。”
“你们两个人认识？”其中一个呆子问道。弗利马诺夫转了下眼珠。
“你们头儿的问题，”迪马继续说，眼睛瞄着另一个呆子，重心移到另外一只脚上，准备出击，“就在于他们总是没有记性。他们忘记了谁曾经帮过他们。”
“没错。”弗利马诺夫说道。第二个呆子趁此机出击，他向迪马的下巴笨拙地挥出一拳，迪马弯腰把他背起，往墙上狠狠一撞，就像摔一袋土豆。第二个呆子倒在薄薄的地毯上，不停喘气。第一个呆子不想失去先手，一只脚去钩迪马的左腿想要把他摔倒，另一只手同时猛击他的心口。迪马一个转身，看见弗利马诺夫的巨掌正在掰那个人的脖子。迪马离开的时候，弗利马诺夫还在抱着那个人的脖子。
“我就说你把我们都打倒，然后跑掉了。”弗利马诺夫说
道。
“是啊，三对一———我喜欢。”迪马说道，“遇到的是你真太好了。向你漂亮的女儿致意。”
“她现在结婚了。”“真糟糕。”
迪马回到旅馆的时候，前台那个漂亮的浅黑肤色女人已经换了班，接替她的是一个一脸严肃的女人。如果你喜欢让你如芒在背的女人，她就是那种。可是迪马不喜欢。他步行至帕弗列特斯基地铁站，乘坐紫色线回到市中心。今天真是很有意思———前一分钟还在忙活五百万美元的交易，这一分钟却在坐地铁去吃早饭。更不要说其中的砍砍杀杀。
他回到房间，窗帘是开着的，对面舒城夜总会的霓虹灯在墙上交连映出红绿斑斓的色彩，他关上灯，把外套扔在床上。有时候他想，如果去过那种地铁里面的人的日子会是怎样，就是每天早上起床，上班，和老婆吵架，其实就是正常人的日子。他的生活里一切都不正常，现在想要转变也太晚了。无论变好还是变坏，他就是他自己。问题只在于他是否能够忍受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