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面的气氛分外的压抑,安静的只能听到爷爷一口接一口的抽烟声。
吧嗒吧嗒。猛吸了两口烟袋之后,爷爷狠狠地敲了一下烟袋锅,把里面的烟灰渣磕出来。
“这个罪人还是我来当吧,谁让咱们老姜家摊上这么个事儿呢。到了阴间,我亲自去跟咱们姜家的列祖列宗谢罪!”
说着,端起那个盛着我的热水盆,就要往外面走。
蹲在地上的父亲忽然被爷爷的举动吓到了,拉住爷爷跟一个小孩子一样大哭:“爹,把孩子留下来吧,就算是精怪我和小香也认命了,他在咋样也是我们的骨肉啊,这样就把他弄死了我怕小香受不住的。”
二叔和奶奶已经别过头不认去看父亲,心里面已经默认了爷爷的决定,本来生男娃是对一个家庭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儿,可是我的诞生却给家整个家族蒙上了一层阴影。
身为一家之主的爷爷是绝对不允许我这样的耻辱存在
年轻时候在大林子里的遭遇在爷爷的心里面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记忆,他怕有一天我成长起来之后,带给家族的不是天伦之乐而是梦魇。
父亲和爷爷拉扯之际,谁也没有想到刚刚生完孩子身体极其虚弱的母亲不知道啥时候扶着门框来到了后屋。
双颊虚弱的面无血色,但东北女性的剽悍却还是显露了出来。
尽管母亲那个时候很年轻,可是作为大儿媳妇,常年持家,把整个家维持的井井有条的,在我爷爷和奶奶跟前比我父亲还要有威信。
爹,你把我儿子放下!你怕他是妖怪,我不怕!以后这孩子出任何事儿都有我和大军担着,你们要是害怕,就不用再来我家!”
虚汗顺着母亲的脸淌了下来,简单的一句话几乎是耗尽了母亲所有的力气,要不是两个手死死的抓着门框,整个人都会瘫倒在地上。
“你要被着我偷偷的就把我儿子扔了,我跟你没完!”
爷爷听到母亲放狠话,老老实实的把我放回灶台,奶奶也从一旁过来一声不吭的开始为我擦洗身体。只不过脸色还是那么难看,因为我身上的电弧,她根本就不想碰我一下。
杨婆婆一把扶住我的母亲,招呼父亲搀扶到床上。
躺在床上的母亲的还是有些不放心,抓着父亲的胳膊不放,虚弱的已经说不出话的她只能死死的盯着父亲,苍白的连也涨的通红。
父亲疼在眼里面,一个东北汉子,第一次柔声对母亲道:“咱们身上掉下的肉,就是咱们的,谁也管不着。你老实儿的养着吧,不用担心。”
之后父亲转过身,拿出几张大团结。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这几张大团结几乎是一年的收成了。
想了好久,父亲从里面拿出l一张,剩下的全部递到了杨婆婆的跟前:“杨婶儿,这次小香多亏你了,这个你就拿着吧。另外大侄子也求你一个事儿,我儿子的事儿..”
父亲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能用这几张大团结封住杨婆婆的嘴,我出生时候的情况一旦传出去的话,从此后面临的将是村里面的指指点点。
杨婆婆把钱推到父亲跟前,摆了摆手道:“大军啊,俺知道你要说啥,放心吧,我心有数,孩子的事儿啊,我今天出了这个门就算是烂到肚子里面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吧。这钱那,你就留着给小香和孩子买点吃的吧。”
杨婆婆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蹲在门槛边上吧嗒吧嗒抽烟的我爷爷说:“其实你们也不用那么多的担心,很多年前,西城村也有一个和你家这娃一样情况的孩子,是谁我也不说啦,人也不也好好的长大了么,我这也是人老了,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个事儿来。”
杨婆婆本来是不打算说出来这件事儿,但是看到我爷爷还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还是把这个藏着很久的秘辛说出来。
说到底,大家都是一个村儿这么多年,低柔不见抬头见的,谁也不想到看到谁家过得不好,淳朴的民风,让那个时候的人都狠不起心来看别人家出热闹。
爷爷磕了一下烟袋锅站起来:“杨家嫂子,你没有虎我吧,当年我可是亲眼看到那蜘蛛精被紫色的闪电给劈死了啊。”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不信,可是看杨婆婆的表情又不像是骗人的样子又不好继续的说下去。
母亲她做完月子之后和父亲搬离了这个院子,来到了村子的西头,年少的我经常会拉着母亲的手看着大街上看到那些爷孙欢乐的场景,然后无辜的问母亲为什么我爷爷不喜欢带着我玩反而更喜欢带着我二叔家的弟弟玩。
这个时候母亲总会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柔声说你不还有你爹和我呢么。
多年之后我离开村子给父亲打电话的时候父亲会说,有空也给你爷爷打一个电话吧
嘴上应付着可是我却没有打过一次,并非我冷酷,而是当你拨通电话的一瞬间,你会发现你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青春年少的记忆之中,没有一丝关于爷爷这个词的理解。
在我多年之后的记忆中,我也终于明白,我一直把那个人当成了我的爷爷,而从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也确实如此。
门,在众人冷场的时候被打开了,大伙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谁,那个人已经站到了屋子里面,旁若无人的拍打着身上的雪花。
在农村,要是谁家生孩子是非常忌讳有陌生人闯进来的。村里面的人也都知道,在产妇生孩子那一天,就是天大的事儿,都要等到生完孩子第二天再去拜访。
其实原因无他,就是怕陌生人的气息冲撞了产妇和孩子,特别是陌生男人的阳气,会对产后的妇女非常不利的。
而进到我家屋子的这个人,正是一个人男人,而且这个男人,村里面的人都认识他。
也是这个人,不仅从爷爷手中救了我也改变我的一生。
进屋的不是别人,正是村子西头的周老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