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注定是躁动的一年。
处在一个世纪最后一年的中国公众,不无惊讶地看着世界和国内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5月8日,美国导弹不偏不倚地“误炸”了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致使国内掀起了一股声势浩大的反美浪潮,许多城市的街头都出现了多年不见的游行抗议队伍;9月,上海却迎来了美国《财富》杂志’99全球论坛,这是美国《财富》杂志首次在中国举办的年会,盛况空前,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国的300多位跨国公司领导人和国内200多位知名企业家,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也亲临致辞;沉寂多时的A股市场,突然启动了“5·19”行情,似乎预示着中国经济新一轮建设高潮的到来;而在大洋彼岸,美国纳斯达克综合指数更是一路飙升,不少投资者一夜暴富,为互联网所创造的神话而热血沸腾……
莫非,这就是即将到来的21世纪的先声?
人们都朦胧地有着某种期待,某种躁动,并因此而处于亢奋之中。
那年夏天,当刚满25周岁的王虎靠在外滩河堤的护栏上,眺望黄浦江对岸那拔地而起的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金茂大厦和国际会议中心等一批建筑群时,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心情。
他落户上海4年了。由于第一家工作单位上海东方广播电台当时坐落在毗邻外滩的北京东路2号,所以他养成了平时有空就到黄浦江边漫步的习惯。4年里,他亲眼目睹了浦东陆家嘴金融区那一幢幢高楼的从无到有,深切地体会到了那种几天一变的快节奏和高速度。这不能不使他的内心感受到一种冲击,一种激荡,并陡增了几分“大丈夫自当如此干一番事业”的豪情壮志。
王虎是浙江义乌人,1995年来到上海。在此之前,他是天津南开大学文学院传播学系新闻编辑专业的一名本科生。由于出身教师家庭,从小聪颖过人,他提早1年上了学,而且读的又是5年制小学,所以他在中学和大学里一直是年龄最小的学生之一。但这似乎丝毫不影响他在同学中的活跃程度和影响力。大学4年,他一直是社团活动的中坚分子,出任过学生话剧团团长和诗社社长,常冒出各种奇思妙想,在校园里也算得上是个小有知名度的人物了。
人们都说,浙江人善于经商。浙江义乌,则是当今中国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所在地。王虎的父母虽然都是教师,但往上追溯,两个家族都有上百年经商的历史传承。这不能不在王虎的身上留下印记。虽然他读的是新闻编辑专业,毕业后又在上海东方广播电台当了一名编辑,颇受领导和同事的赞赏,但他却志不在此。刚到上海不久,他就在黄浦江边为自己拟定了一个人生规划,对自己作了一个承诺:读大学用了4年,毕业后再锻炼4年,然后就自己创业当老板,打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事业!
所以,他很快就从上海东方广播电台“跳槽”了,先是去复星集团磨炼了1年左右,然后应聘到全球最大的IT传媒集团——IDG的上海办事处任职,与当时也在该办事处的熊向东、江南春等几位青年才俊成为同事。到1999年,王虎俨然已是IDG上海办事处的顶梁柱之一了。他工作稳定,薪酬不菲,并已成家,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在旁人看来,似乎一切都挺美满。唯一感到不满意的却是王虎本人。他不想沿着这样的轨迹生活下去。他一直记着自己刚到上海时的规划。如今,4年时间已经悄然过去,应该勇敢地迈出这一步了!
而在创业方向上,他选择了当时还不算太景气的公共关系咨询行业。
时至今日,王虎也想不清楚自己最早是什么时候对公关这一行有所了解并产生兴趣的。但新闻专业和公共关系的天然联系,使他不可能不时时关注着中外公共关系的一些案例。尤其是在IDG上海办事处的那几年,他的工作中有很大一块就是公共关系方面的事务。由于IDG上海办事处人员不多,所以初出茅庐的王虎经常有机会代表IDG去拜访上海市科委计算机产业办公室、上海计算机学会以及后来的上海市信息化推进领导小组办公室的负责人,和他们一起商谈工作,积累了不少与政府部门打交道的心得。他也参与了第一届中国国际计算机与网络博览会等诸多大型活动的筹备和执行工作,周旋于IBM、微软、康柏、西斯科等一些全球知名的IT公司之间,结识了中国互联网行业最早的一批从业者,并和许多媒体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无疑,这些关系资源和运作经验,奠定了他创办公共关系公司的基础。
但在1999年的中国,公共关系咨询服务还是一个新的产业,还没真正形成气候。尤其是上海,虽然号称是中国的经济中心,浦东新区的开发也蒸蒸日上,但专业公共关系公司却寥寥无几——除了博雅、奥美等少数国际公共关系公司的上海分公司外,本土公司实际在运作的只有视点、神龙、高禾等几家,且规模都不大。相比之下,当时北京的公共关系咨询服务业就比较有声有色:本土公司中,新华社下属的中国环球公共关系公司尚处在鼎盛时期,西岸等一批成立较早的专业公共关系公司的业务发展也不错,刚组建才几年的蓝色光标、海天网联等公司则颇有后来居上之势。所以当时在公共关系界有一种说法:唯有北京才是公共关系行业的热土,而上海的运作环境似乎还不行(虽然不少人士也说不清楚原因究竟是什么)。要在上海开办公共关系公司,得有惨淡经营的思想准备。
王虎当然了解这些情况。为此,他有过犹豫,有过彷徨,甚至还专门去北京转了几天,考察公关市场走势,考虑是否离沪北上。
真正促使王虎下决心在上海创业的,是一次偶然的帮忙。
是时,围绕9月即将在上海举办的美国《财富》杂志’99全球论坛,参会的一些外资企业纷纷借台唱戏,紧锣密鼓地筹划着在上海组织一些公关宣传活动。北京的西岸公关公司就承接了几家外资企业在上海的活动项目。但西岸公关在上海的人手实在有限,最不巧的是,公司总经理黄勇的太太即将临产。那段时间,黄勇不可能离开北京。于是,他就想到了有过多次交往和合作的王虎,特意飞到上海,希望王虎帮他一个忙,把这几个活动项目做掉。王虎当时刚刚从IDG上海办事处辞职,便一口答应了。几个活动项目的运作自然是颇有章法,所以项目还没结束,黄勇就又提出了一个新提议:邀请王虎出任西岸公关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由王虎把西岸公关在上海的业务全部承担起来,并允许上海这一块实行独立核算。条件是非常优厚的,风险也比较小,但王虎稍作斟酌后,还是婉言谢绝了。因为,如果他贪图安稳的话,就没有必要辞去IDG上海办事处的工作了。他不想再为任何人打工。他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
但美国《财富》杂志’99全球论坛在上海的举办,以及黄勇在上海设立分公司的计划,让王虎领悟到了上海公共关系市场的潜力。是的,上海的市场环境也许还不够成熟,还比不上北京,但这不正给新公司的未来发展留下了巨大的空间吗?要创业,脚下就是一片热土,又何必舍近取远!
1999年10月28日,美国《财富》杂志’99全球论坛刚刚落下帷幕,上海哲基公共关系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就正式开张了。王虎的合伙人是张洪亮—— 一个从北京南下到上海打拼的充满活力的小伙子,比王虎还小几个月,但已担任过上海波特曼大酒店的宴会销售经理,又在当时颇负盛名的世联公关公司干过一阵,也一直想着要自己干一番事业。两人的性格不尽相同,但正好形成了某种互补。
公司创办伊始,员工只有四五人,先借用王虎一个朋友开的广告公司的会议室临时过渡了几天,然后在襄阳路上某商务楼租借了一套55平方米的办公室。签租约时,王虎坚持只签一年。他对大家说:“一年之后,我们业务拓展了,一定会招更多的人。这里肯定是坐不下的。”他承诺,公司很快会有更漂亮的办公室,而且以后几年一搬,越搬越大,越搬越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