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已落到西方那轮太阳老不想落下去,挂在屋檐上一跳一跳的。大公鸡已经开始准备上树休息,站在树枝上打转转,威猛的影子投在红红的太阳上,犹如一副公鸡抱红球舞蹈的电影画面,煞是好看。
田翠站在家门口眺望着,看董山回来了,老远就叫:乖儿,乖儿!
董山叫了声娘!向田翠奔来。
田翠一边帮董山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悄声地问:你在集市上捡到媳妇了?
董山羞怯地低着头说:娘,尿壶瞎扯能当真?要是去集市上都能捡到媳妇,咱村的光棍都去了。
田翠说:咋不可能呢?当年你爷爷捡了我你爹才有了媳妇,我才生了你。
董山红着脸,夕阳的光辉又映衬他破旧的褂子上,整个人都似羞红了一般,说:那是我爷捡到的你,要给我捡媳妇也应该是我爹去,我自己咋能捡到呢!
田翠骂他:你个熊包,难道集市没有女人?总比咱村这几根草强,你就不能主动去搭线?你爹那老狗两条腿要是还能跑路,还用你自己去捡?
董山不吱声了,觉得他娘想问题太滑稽,心想,当年我爷爷在集市上捡到你给我爹当媳妇,我就也得去集市上捡个媳妇?这个逻辑也太奇怪。不过,那时候农村人有这种想法,也是不奇怪的。不问媒婆问神汉!在90%以上的人都是文盲的农村有什么稀奇呢?董山也不和田翠争辩,掏出了1块钱给田翠:娘,今天卖老鼠夹子赚的钱。别看只是一块钱,在那个岁月,可是了不起的数字。那时候,一个鸡蛋才五分钱。
田翠又惊又喜,把那一元钱接在手里左右看,对着太阳又看了半天,火红的夕阳照在钱币上,见纸钱上开手扶拖拉机的女孩恁漂亮,就看得有点痴呆了,说:这不就是个姑娘吗?还会开拖拉机,你要是能找个这样的,我睡觉都能笑醒。
董山说:是个姑娘不假,但是纸上的,咋当老婆?
田翠说:那可不一定,以前听说有个秀才画了一个美女,那美女半夜就从画中飘下来做了那人的妻子。
董山不想听他娘臆想太多,推脱累了,要去睡会。田翠就拉着他问:老鼠夹子也能赚钱?
董山说:我也想不到呢,一个卖四毛钱,一会就卖光了,总共卖了三块多。
三块多?田翠欢喜的脸变成了质疑色:那两块多哪里去了?三个画中的媳妇你丢了两个?怪不得没有捡到媳妇。
董山说:送人了。
田翠不高兴了,说:你恁大方?咱家宽裕吗?像这样一块钱的整票都多长时间没有了,你还能拿去送人?
董山见他娘追问得紧,就把集市上遇到李凤娟的事说了出来。田翠既遗憾董山把钱送给了别人,又欣喜董山还是碰到了漂亮女人,说:乖儿,你咋不和那女孩拉呱拉呱,说不定就成事了。董山说:那女孩是有身孕的,肯定是有男人。于是,也把集市上见到游街的事和田翠讲了,田翠就吓得腿肚子打转,说:还是俺娃规矩,不是自家的草千万不能乱割,不是自己的X****也是要造报应的。
董山一脸羞怯,说:娘,你咋说话恁难听。
田翠说:有啥难听的,村前村后,老少爷们聊天哪个不是这么个说话。一边说,田翠一边拉着董山回家,董山就甩掉了田翠的说:娘,我又不小了,还能让你扯着回家?田翠说:咋了?你就是一百岁也还是我的娃,从我身上掉下的肉呢!
晚上,田翠犒劳了一下董山,煮了米糊糊后,又在油罐里刮拉了半天刮了一点油给董山煎了两个荷包蛋,吃得董山打喷嚏都有鸡蛋味,放屁都带着油香。
董松陵见儿子这么有出息,一改往日教训人的态度,心里乐滋滋地,说:娃,我虽然不能走动,但坐在地上也能干活,你教我做那老鼠夹子,之后你全拿集市上卖,咱家以后就有钱了。董山说:这个行!
正在一家人聊天的当儿,有人敲院门,说:董山哥在家吗?田翠一听就嘟囔:又是王枰那个瓜娃子来了,幸亏咱今天吃饭早,要不然荷包蛋又得被那瓜娃子挖去个蛋黄黄。田翠一边去开门放王枰进来,一边说:你娃子一到晚上就犯骚,家里蹲不住吗?王枰傻呵呵地笑,说:听尿壶说董山哥去集市上拣媳妇去了,我就来看看捡到没有。董山按着王枰的脑门推了一下:你们两个娃娃背后瞎扯我什么呢!王枰还是傻笑,说:董山哥,我们现在去捉麻雀吧?董山正因吃得饱睡不着,就爽快地答应了。董松陵温和的脸又板起来,嘟嘟囔囔说:去捉啥麻雀?快教我做老鼠夹子。
董山停住要外出的脚步,一脸无奈地对王枰说:看来今天是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