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第一次见到苏默的时候,是在高中部的第一年。应该怎么形容见到苏默第一眼的印象呢?沉默寡言,温顺迁就。她说话的时候甚至可以没有任何表情,生气的时候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高兴的时候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光芒。
慕寒不明白,这样的苏默到底是怎样吸引了自己,以至在今后许多年的时光里,他都用这种眼光寻找着自己的爱人,却发现,脑海中爱的人的模样,终究在人海中寻不到。无论那个人有着多么想象的面孔,声音,表情,甚至性格。
多年来他终于明白,原来楼弃的心里,也并不是真的将苏默当成是安然的复制品而已。
只可以苏默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就无法轻易的改变自己的想法。
或者就是因为这样,楼弃和他才在苏默面前进退两难。他不知道是应该惋惜,还是感谢。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慕寒和楼弃,是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
应该怎么形容跟苏默的相识?慕寒扯了扯嘴角,那更像是一种玩笑。慕寒不明白这些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起源何因。
办公室的门骤然响起,打破了慕寒的回忆。
慕总,苏总监到了。他的秘书恭敬的说。
请她进来。慕寒掐灭手中的烟,淡淡的说。
苏默推门进来的时候,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裙,内衬是米黄色的,亚麻的料子让衣服垂感十足,一股风吹过,更像是个仙女。
仙女?慕寒摇了摇头,甩掉了自己的想法,或者应该叫冷冰冰更合适些。
苏默看到他摇着头,眉头淡淡的皱了一下,那微表情轻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她说,看来不想见到我?
慕寒抬头看着苏默,不答话,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多少年了,慕寒想着以前的时光,这么多年以来,他每次回答她的问话都要前思后量,思前想后,斟酌着一个万分肯定的答案之后再说。
可偏偏,就能被苏默四两拨千斤的给扔回来。
苏默也漠然的看着眼前的慕寒。多少年了,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看过自己哭,看过自己笑,看过自己悲伤,看过自己流浪,生命中所有的不快乐,都是他陪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走过来,永远一副任凭你欺负的模样。
可就是这一副任凭你摆布的模样,让她无时不刻的不想着那个让她爱不起恨不得的男人。
苏默的心突然有种被针扎似的疼痛。
岁月果然没有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那些原本的伤与痛,本以为可以交给岁月,可它们却在岁月中变得更加鲜明。原来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都需要体力。苏默觉得自己已经再也没有体力了,她折腾不动了,她累了,想休息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想要休息的时候,居然想起的第一个人,就是慕寒。
苏默叹了口气,坐在了慕寒那张大办公桌的对面,看着他的眼睛,问,上次你的那个提案,现在依然有效吗?
慕寒挑眉,问,默默,我给过你太多的提案了,你想要的是哪个?
苏默眼神掠下,又抬起看看慕寒,确定了他不是故意找茬,又重新眨了眨巴眼睛,然后一字一句的说,就是上次你当着楼弃的面跟我说的那个提案。
这次换慕寒傻眼了。确实,苏默给他傻眼的次数太多太多了,但是这一次……这一次……
慕寒果断的,片刻的,震惊了。
是的,你别看慕寒他是慕氏集团的最年轻的CEO,你别看他坐拥天下的样子,你别看他平时对像星星一样多的追求者一副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他其实对苏默的事情特别紧张。但凡一点点小事情他都能看的比陨石还大,更何况苏默今天的这个提案。
确实十分震惊。
但是在震惊紧张担心好奇这些心情瞬间冲到自己脑海之后,慕寒瞬间冷静下来。
这个提案太大了,苏默不是一个这样冲动的人,如果她非要选择这种提案,那只能说明,她有事。
默默,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慕寒静静的看着她,说道。
我没出什么事儿啊。苏默的脸依旧冷清。
没出什么事儿你会……你会……慕寒这时有点结巴,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苏默笑了。扯了扯万年冰封的嘴角,依旧冷清的声音对慕寒说,对,我就是来跟你求婚的。
慕寒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二十七岁的时候,被自己追了十年的女人,求婚。
餐厅里。
苏默看着慕寒有意无意的插着自己眼前的牛排,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双手托腮,就那样看着眼前的男人。
慕寒感觉到有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苏默可能已经盯着他有几分钟了。慕寒问,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苏默没说话,收回托腮的手继续慢慢悠悠的吃着眼前的牛排,偶尔提起右手边的红酒抿一口喝下。
说实话,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生活习惯,都是慕寒给她培养成的。从一开始喝酒都不会,到现在连品酒都没问题,苏默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他豢养的一只金丝雀,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贵妇,却活脱脱的活成了一个贵妇。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苏默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下午那个提案,你还是想清楚再回答我,时间,我给的起。
慕寒拧了拧眉头,突然无比正经的说,默默,你爱我吗?
苏默静静的看着他,说,我不知道。
多少年来,慕寒每次问苏默‘你爱我吗’,苏默的回答都是‘我不知道’。慕寒习惯了,苏默也习惯了。好像这就是他俩的相处模式,不争不吵,却少了那么一丝情味儿。
慕寒笑了。放下手中的刀叉,提起手边的酒一口喝下,然后豪气的说,默默,我替你说,你,不,爱,我。
苏默有些愣愣的。没有答话。
慕寒拿起醒酒的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就那样把玩着,摇晃着,就在苏默的心都快要被摇晃的碎掉的时候,他开口说,我不会接受这个提案的,对,我爱你,我要你,但绝对不是用这样的方式!默默,你可以把我当作他的替身,你也可以把我当作你有事时拿出来的砝码,这些我都不介意!我介意的是你拿我的婚姻拿我的爱情开玩笑!我的婚姻我的爱情,从来都是我自己的,我自己做主,由不得别人!不要用这种方式侮辱我!我从来都不需要你的可怜!
慕寒的话让苏默有些震惊。这么多年,那个温柔迁就的男子,那个从未对自己大声喊过的男子,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吵的脸红脖子粗的。
苏默低头,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他的替身。
慕寒叹了口气,说,默默,你还是不懂我的心啊。
他在心中呐喊着,我要的是你爱我!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做我的妻!
慕寒皱了皱眉,今天喝的有点多,他扯了扯嘴角,对苏默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路无言。
慕寒送苏默到住的地方的时候,他的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一路回忆自己刚刚那些话,慕寒想收回,却冷笑着笑自己,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收的回来。
微微叹气,帮着苏默开门,他说,今天的喝的有点醉,有些话,你睡一觉就忘了吧,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苏默看着慕寒,冷静,心里却没底。想了想,她开口道,今天的话如果让你觉得对你不尊重了,那么我道歉,但是……我心里……确实没有那个意思。
慕寒一把拽过苏默,靠在墙壁上,一只手扶着她纤细的腰肢,一只手扶着墙。两个人紧紧的贴着,鼻尖仅仅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彼此呼吸着对方的呼吸,这样的情景,暧昧又温馨。
四下相对,无言。只有慕寒呼出的阵阵酒香,像是股****的毒药,催促着苏默喝下。苏默不知道是这样的情景太暧昧,还是自己有意沦陷,竟有一种想要吻他的冲动。
这种冲动,她有,慕寒更有。香软在怀,他感觉自己身体某个部位已经不听话了,想要抽离,脑海中酒精却不允许。可见,酒精确实是坏事的。不过慕寒可能感谢吧。
还是吻了下去吧。
可却被苏默躲开了。
这一躲,也彻底躲开的慕寒的心。他收手,冷冷的望着靠在墙壁软软诺诺的苏默,如果他现在有十分的清醒,那他必然看的到苏默微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
但是慕寒现在只有三分的清醒,他只看到了她躲避的眼神。他甚至有种怒气腹中烧的感觉,说,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啊!你明明不爱我!却要嫁给我!明明说不是那个意思!却躲闪我的吻!你不就是忘不了他吗!
如果不是忘不了他,你又为何躲避我的吻!躲避我的心!
苏默转头,关门。
一声沉重的关门声,慕寒已经彻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