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年。
虎皮猫终于要毕业了。博士读了5年,在面包岛的灯塔中住了5年。后面的三年中,零丁洋变化很大,大片的森林与植被成长起来。各种动物都忙着学习互联网知识,忙着抢地盘。很少有动物再到灯塔这里找寻食物了。而虎皮猫也再没见过老虎。他很想它。
博士毕业的流程是这样的:他需要先把毕业论文写在纸上,然后将这些纸张以及多年来发表的一系列论文,都叠成一张小船,再坐着这艘船,离开零丁洋。这些纸张是红色的,所以这样的船,称为红船。
很多前辈,都是因为论文没有写好,叠不成红船,最终无法离开零丁洋,只好选择放弃,坐着信天翁离开。虎皮猫的红船很大,坐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在毕业前夕,下着细密温润的小鱼,虎皮猫推开厚厚的双层玻璃窗户,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各种线条、光芒、颜色蔓延交织,美丽而喧嚣凸显了他的安静,或者说孤独。他穿上西服,披着黑色风衣,认真吸上红领带,带着这么多年的信件,以及新写的信件,走出灯塔。看着明亮的月亮,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他有时候很想制作一个大大的气球,然后抓住气球飞上月亮。
当一个人与这个世界越来越疏离,可他总有一天要重新投奔这个世俗,就必须用内心的高度来和这个世界媾和。
于是,他带着那些信件来到了海之信箱。这是五年中,他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他认真打量着,信箱的上端刻着一段话:有得到,亦有得不到。虎皮猫默默读了两遍,然后将信件放进去。潮汐涌起,信箱被大海淹没,这些信件或许已经送到了宿命的彼岸。
离开的那一天,没有人送他。事实上,他并没有通知任何人。来如风雨,去似微尘。零丁洋的天际刚蒙蒙亮,虎皮猫推着自己的红船走进海中。
他一步一步,庄重的像一个将军。他跳上红船,海水在四周轻吻船身。
“诶哟哟哟,老子走罗!,诶哟哟哟,爷走咯!”,虎皮猫扯着破锣嗓子吼道。他脱去西服西裤,赤条条,只穿着一件红色四角大裤衩,脖子上系一根红领带,用力摇着船桨。岸边传来呼喊声,虎皮猫扭过头,看向灯塔。
两个人一边跑着,一边叫着虎皮猫的名字。是断水流大师兄和糯米丸子。只见他们站在没到脚踝的海水中,庄严的向虎皮猫行礼。
断水流大师兄手中持着那把不锈钢的饭勺,穿着整齐的青色汉服,带着巍峨古冠;而糯米丸子穿着红色拽地长裙,手中拿着一个扩音大喇叭。
糯米丸子清越激扬的高声唱着。而断水流大师兄,举着勺子,神色庄严,踏着歌声翩翩起舞:(完整版的木棉离歌):
走过多少路才能称为男人
分别多少次才能不再流泪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理想
书呆子的善良太过幼稚
每一步攀登都是舍弃
什么值得留下
什么要放下
什么色彩散落回忆
什么明月苍茫心中?
握住风与光书写
哭与笑走向未来
眉宇间流风荡漾
一朵琼花立在心头
大部分的人生
不会同时得到月亮与六便士
年轻与成熟
隔着一朵木棉花的距离
笑是阳光
哭是雨露(阳光微笑雨露哭)
虎皮猫在船上怔怔的看着他们,嘴唇不由的微微张合,浅浅唱起。船愈行愈远,他的声音愈行愈大,最后简直是在嘶声厉吼,好不快意呵。断流水大师兄与糯米丸子渐渐融入水天一色,虎皮猫才转过身子,看着船头的方向。他突然看到前方海面中,一艘巨大的三帆战舰从海雾中缓缓驶出,战舰上用鲜艳的颜色写着名字“喵克船长号巡洋舰”,一面鲜艳的“骑士旗”迎风飘扬。老虎站在船头,咬着鸡腿,穿着军服,带着三角海盗帽,看着他。衣服上的绶带烈烈起舞。
虎皮猫不唱歌了,他们这么相互看着。虎皮猫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急忙在船中翻寻起来,拿着毕业证书,跳跃着向老虎挥舞:”嘿,伙计,你看呀,我拿到了,我拿到了,看到了吗?这是博士学位的毕业证书。看呀,看呀。伙计,这些年你过的好吗?我在灯塔中有吃有住的,活得和头猪一样,肯定比你快活呀。哈哈哈“。
老虎只是微笑的看着他。虎皮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放下毕业证书,然后到船舱中捧出一个大土豆,土豆被画上眼睛、嘴巴、鼻子,土豆的中间是一个玫瑰花环。
“嘿,伙计,你看呀,知道它叫什么吗?它叫泰戈尔,是我种出来最大个的土豆,这些玫瑰花也是我种的。伙计,你看到了吗?你看它像不像你”,虎皮猫拿着土豆使劲的向老虎挥舞。
老虎始终没有回答,他越来越着急,手臂轮的跟风车似得。一不小心,土豆被他甩了出去。
“不!”,虎皮猫大叫一声,“泰戈尔回来,泰戈尔回来”,他拿起船桨使劲的扑腾,但土豆越流越远,虎皮猫又看向老虎,他简直不知道该伸手挽留哪一个?
“对不起,对不起。”,他大哭,泪水滚滚而下,流到嘴边,流到下巴,滴在胸口,接着往下淌。“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他跪在船头,一手撑在船底,支撑着身体,一手向老虎的方向探去,努力扬起脸看向未来。
老虎驾驶着帆船消失在海面。虎皮猫哭的像一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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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虎皮猫又一次走在图书馆那条熟悉的路上,天空的云一朵朵的飘过,地上的影子跟着流淌,霞光浪漫在花树枝头。一个熟悉的面孔闪过,清秀可爱的女孩子,撞羽朝颜。他很想上去打个招呼,可是最终还是选择沉默。看着她走到路上尽头,走到另外一条路上,消失在花林中。
彼时正是盛夏,各种鲜嫩颜色聚会,远看去,浮动而飘忽,极美。鲜红紫蓝的色彩在他的眼睑里流淌涂染,渐渐模糊。然后,泪水淌了下来。
从此以后,虎皮猫再也没有见过撞羽朝颜。
生而为人
多么抱歉
人生如秋风匆匆过
一生只见了这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