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喇嘛哪知道,这一去,他十年的牢狱生涯从此开始了。
监狱的功用首先是限制犯人的自由,而憨喇嘛可是自由随便惯了的人,他哪受得了这种囚笼生活?他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着急上火,他的精神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憨喇嘛对狱警连呼带喊地说:“我在这个地方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青年狱警严肃地说:“能让你死吗?不能。政府是要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
憨喇嘛根本听不进去狱警的这些道理,在他心里只有八个字那就是:“不是生离就是死别。”监狱他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
一次田间劳动时,憨喇嘛算是找到了逃脱的机会,他借助盛夏时节地里庄家已经长高且自身材矮、目标小不容易被狱警发现等优势偷偷爬出了警戒线,然后跳起来拼命向外逃跑。不幸的是,没等跑出去几公里又被抓回来了。狱警举起大手说:“真想一巴掌拍死你,给我们找麻烦,别给我们找麻烦啊,不要和我们监狱工作人员过意不去,又不是我们把你抓回来的,有人送你来我们才管教你。你好好表现,会给你减刑,减来减去你会很快就会出去的,你这么折腾,你不但不能提前被释放反而会给你加刑,记住我说的话啊!可怜巴巴的小家伙,再不要瞎得瑟了。”
憨喇嘛不吱声,心里在想:“你们不放我出去,我上吊自杀。”
憨喇嘛已经选准了了却生命的地方,那就是监狱院里的建筑工地。工程周围搭起了架子,憨喇嘛只要弄到一条绳子,一头绑在架子上,这一头套住脖子,在蹬掉脚下的砖头,他就会自由了,可是,机会和绳索是多么难得呀!
假如一个人在冥冥中寻找条件要出生做人,恐怕永远也找不到,而把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的身体自杀毁灭总会找到便利条件的。憨喇嘛在这次放风时找到了一条细细的尼龙绳,他先把生子的一头缠在脚上另一头缠在手上用力拉了拉,觉得够结实。趁人不备,韩喇嘛来到工地,把绳子打成套,系在木架上,然后鼓足勇气把头伸进绳套蹬掉脚下的砖摞。当绳套勒住咽喉供氧停止前的瞬间,憨喇嘛害怕了,他后悔自己不该这样,他想伸手上去攀住木架,可是,垂下去的双手根本不听他指挥,就在憨喇嘛生死关头,岗楼上的狱警向天开了一枪,听到枪声,人们围过来解救了他。
憨喇嘛这两次折腾惊动了监狱长陈海波。陈监狱长了解到憨喇嘛的家庭及其犯罪情况后,来到关押区见他。陈监狱长问:“韩文都阿古拉,你多大了?”
憨喇嘛说:“我叫憨喇嘛。你答应放我出去我才告诉你,不然打死我我也不告诉你我的年龄。”
陈监狱长忍不住笑着改了话题:“你和你三哥多长时间没联系了?”
憨喇嘛脱口而出:“从打他当兵走就没有音信。”
陈监狱长皱着眉头说:“呀,这也有五六年了。憨喇嘛,我们派人去联系你三哥,让你哥来把你领回去。你也不要太着急。好吧?”
憨喇嘛说:“那你可要快点儿,快点儿,在这儿,我多一天都不想带。”
陈海波监狱长的这番话给憨喇嘛吃了定心丸,也有了盼头。
一九七九年春播前,李良队长和乡派干部领着赛罕村村民忙活了整整一个月,终于把集体财产彻底分给各家各户了。土地先评出一二三等田,然后,好赖搭配分给了各户,队里的一切建筑物全部拆卸下来,还有村后那片集体林最粗直径不足十厘米也全部砍伐分了。这些日子,李良队长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痛得要死——这可都是他上任后带领社员们一点一点赞起来的家底呀,就这么毁了!他作为优秀共产党员对党的政策只能忍痛执行。
李良队长对妻子说:“米主任,中午改善一下伙食呗。分配公平,工作顺利,转型成功,庆贺一下。”
米巧楠说:“可以。不过的抓紧时间,下午,乡里有会。”
憨喇嘛出事那年,乡中心小学招考民办教员,米巧楠去乡里办事碰巧赶上了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参加了考试,结果出乎预料地考上了,成了光荣的民办教员。去年又被借调到乡政府负责妇女工作去了。这样,米巧楠现在是乡妇联主任。
李良说:“明年,憨喇嘛就刑满出来。过去,他干不干活儿都有饭吃,这一下,生产队不存在了,社员们都自己顾自己了,他出来可怎么过活呢?”李良是自治区级先进生产队长。年前调令已经下来,转为国家在编干部去担任主管农业的副乡长职务。
米巧楠说:“每个人都有他生存的潜能,被生活逼迫它就能弹跳出来。我在批评你一句,憨喇嘛走到这一步都是你惯的。你要逼他参加劳动,一天天累成王八犊子样,哪还有精力深更半夜去骚扰老太太?”
李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哎呀,这个大道理你说我才明白。你咋不早说?还是米主任高见!”
米巧楠说:“我原以为你智商很高能够自己悟出这个道理,结果等了这些年你悟不出来,我是迫不得已才在李副乡长面前班门弄斧的。”
李良说:“这一下,憨喇嘛犯事责任不在我了,是你该说的话没早说造成的。”
米巧楠捏了一下丈夫的鼻子说:“事实胜过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