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铁匠铺里进了一个稀客,别人认不出来,可若是方子在这定是一眼能看出,这不先前给自己些许盘缠的白水吗。
白水干净的衣服染了些尘和点点的血迹,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张依旧冷淡的脸,从马上取下一个包裹递给了老师傅,老师傅接盘缠的手微微的颤了起来,二人无言。
包裹内一把浸满鲜血的断剑和铜环,血已然干涸了,白水轻轻的说道,风头紧,才甩开了眼线,晚来了些。
“浓汤他?”老师傅似乎还不甚相信。
白水轻轻的点了点头后说道,“剑主,浓汤,不在了。”
说完,也未在铁匠铺多做逗留,上马,一骑绝尘。
“快了,这天快了,樊布衣想放我们一命,有些人可巴不得我们死。”老师傅用手摩挲着断剑喃喃自语。
“只不过想让我们死的人太多了,且个个有通天之能。”
“白水,只要你,只要你还活着,离家就还未曾断绝,我这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我等着那一天,那天很快就到了,只要那叫方子的小儿还在,我就能拉着他们一起死了。”
老师傅望着白水骑马远去的身影。
“方子快醒醒。”大胡子下手也不知啥轻重,照着方子的脸就拍了几下,直疼的方子呲牙咧嘴,也不用缓缓,直接就醒了。
睁开眼便看见大胡子坐在床边,对着大胡子叫道,“越大胡子,这么早叫俺起来干啥。还还没睡醒呢。”
大胡子一把把方子从床上扯到地上,“你这娃娃,怎么个这般没大没小,先前不是答应了你的新师傅今个儿要去打铁不是。”
也不怪方子,方子到现在一想起那个铁匠铺屁股就隐隐作痛,一听又要去铁匠铺,忙跑到大胡子跟前讨好到,“胡子大哥,俺方子其实跟头翻的可是一绝,今儿个要不带我去跟你们摆擂,俺方子不仅会翻跟头,还会给你打酒呢,胡子大哥你看可好?”
大胡子一听酒,这馋虫可就作祟,舌头舔了下嘴唇。可转念一想黑面那张黑脸,忙打消了这念头。
也不管方子肯也好,不肯也不成,饭都没给方子吃就拉着方子去了铁匠铺。
铁匠铺门外,老师傅早给方子预备了一个伴儿,只不过这伴儿可不会言语,一柄柴斧,若干树材,进不去屋你就老实在这劈柴,若敢动什么歪心思,有你苦头吃,方子似乎还记得昨日吃的苦头,摸了摸屁股,默默的拿起了柴斧,老老实实的在铁匠铺门口劈柴,大胡子见方子这般听话,便也心安的去摆擂。
方子手里劈柴的动作不停,但咱方子那是这么安生的人?心里又开始打起来自己的小算盘,见大胡子走远,四处张望了番。似乎是在计较着些什么。
方子离开三峰山也已经好些年头了,这么多年来,想念的最多的就是破庙里的师傅,师傅让他走八千里,必定是有各种的道理,方子相信师傅一定在那等着自己。人虽然在铁匠铺门外,但心早已溜到了千里外。
看见大胡子走远了,方子四顾,原是给自己规划逃跑路线,又往窗内瞧瞧,见老师傅和其余的学徒也没往这边瞅,砍柴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只不过心里有结还未解,我就这般走了,不去看看先前救我的王爷爷可好不好?
离了师傅孤苦了这些年的方子,在王三岁那感受到了亲人的感觉,到也甚是巧妙。
想着想着,方子眼神一坚定,离了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俺方子出息了再来畈圭报恩也是不晚。
扔了柴斧,撒腿便跑,屋里的老师傅眯着眼早把这一切望在眼里,手腕一抖,从袖中滑下一颗小石子,手腕再一抖,石子便飞射而出,正中方子小腿,方子吃痛,整个人便跪倒在地。
老师傅在屋内缓声说道,下次逃,石子便不是一颗。
这老师傅难不成长了三只眼,方子心想。
石子打在身上的感觉虽然疼,但仍未打碎方子逃走的心。
方子在畈圭便这般闲时砍柴,趁打铁师傅疏忽,便想着自己逃跑的大计,事不遂人愿,半年过去,方子人也未曾进屋,倒也不是全然无获。
前几日,方子便进屋了半柱香,俗话说久病成医,这小方子挨了老师傅那么多石子打也不全然白挨,倒也看出了那么三四分门道。
方子这日,还照旧在屋外砍柴,砍着砍着,手上动作慢了,眼睛却滴溜溜的转,原是在心里琢磨进屋这茬,在袖子里也偷藏了几颗小石子,将手里的柴斧一扔,脚尖在地上轻点几下,整个人便生生的撞上了人墙,倒也不是这几个守门的学徒不务正业,原来是这半年来方子没少打进屋的主意,到如今方子着眼睛一转,这几个小学徒便多加提防。
起先以卵击石,难撼分毫,可这半年柴可未少砍,这两膀子倒也有了几分气力,如今已有使小学徒身形摇晃之力,方子一见微有成效,自知这般搏力定然吃亏,也不恋战,趁着几个小学徒还未回神,一个跟头拉开了距离,嘴巴一咧,脸上浮笑,正和他意,这杀手锏便在于一个出其不意,方子学着老师傅那般先抖落下几颗石子,后利用手腕猛震,将几颗石子打出。
虽说是准头与力道都不足,倒也像模像样。有几分样子。几个小学徒刚稳下身形,见这些石子射来,怎能来得及躲藏,方子一见情形大好,忙又投出几颗石子,原本固若金汤的人墙这遭便被几颗小石子巧破,七零八落。
方子一看时机成熟,又复先前撞向人墙,这遭还真进去了屋内,几个学徒也回过神来了,屋内甚是宽敞,方子便如游鱼,摸得着抓不住。
将几个小学徒耍的团团转,却又无能为力。
老师傅,倚在凳子上,眯着烟,脸上也挂着几分笑意。
忽然从袖中射出一个铁球,球的一端连出一根细绳与手腕处的铜环相连,方子虽然步伐灵活,但可未丝毫放松,自己是只小鱼,虽是灵活,可这大鱼还未出手,怎能大意。
方子也没少挨这石子打,自然也练就了一身灵巧的步法,且先前又见了黑面的步法,偷师了三三四四,这前前后后未曾怠慢,这脚上的功夫虽难登堂入室,但也颇有几分意思了。
虽挨了不少石子,但倒是头一回见这铁丸子,方子可未有丝毫慌乱。
铁球来,瞅准了前进路线,倒也是堪堪躲过了,可精妙的便在于与铜环相连的这条线,躲过了来的铁球,可方子哪知道这铁球出去了还会自己回来?
只见老师傅这手向后一拉,铁球便嗖的一下回来,直打的七荤八素,让几个小学徒,抬着又给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