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挥大锤,大锤之重足有几十斤,不几下便汗透衣襟,且被热浪蒸腾,气力不足,故打铁自古以来便是一件苦差事。
烧好的铁料,泛着红光,便被扔到台上以大锤连续击打做煅打之效,铁块形状不规则,在大锤下便逐渐打出了大体模样,有经验的老师傅便执小锤从旁调整。
这给了方子一把小锤做的却是大锤的功夫,这力气使出去了,收效可甚微,效率便会极低,锻同一块铁,人却比用大锤锻累上十倍。
且老师傅规定,只许使手腕力,方子被打了那么多次,早就学乖了,乖乖的用手腕打铁。
刚开始方子这势头正猛,看的几个学徒都极为吃惊,可这不一会儿,全身如水洗,气喘吁吁,俩腿的力气都不足支地。
偏偏老师傅就从旁站立,方子想撒手都不敢,师兄几个也不敢前来插嘴,看着方子举锤击铁如此往复。
到这时别说用手腕了,怕是调动全身的力气都难能举起这一柄小锤,力气被榨干了,目眩头晕。
老师傅一旁观视,似乎觉得方子并无耍诈的确是力竭,才喊了声停,使了个眼色,几个师兄忙上前扶住这第一天打铁就快昏厥的小师弟。
屋外,一人影闪过,老师傅半闔的眼向外瞄了一眼。
居宝阁,先前铁匠铺的外的人影正半跪在地向一身华袍的老翁说着什么,这老翁不是别人正是王三岁,听这人讲完,这脸上溢出了几分笑意,这笑可不似白天与店内客人的陪笑,笑得更加真实。
年纪轻吃吃苦也好,也好。离家这老头还真有几分手段,放他多活一阵倒也有几分用处,看来我的小方子可有苦头吃喽。
说罢,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迸出来几分寒意说道,方子的事情也算暂且有了着落,我靖西的事也得从头开始剿灭了。
一连几日,每次方子都被榨干最后一丝气力,尤其是第一天手肿的好似的包子,一回到家中,刚刚碰到床鼾声便起。直看的宵妹子心疼这孩子。
于是便想着法的给小方子准备吃兴许是打铁打得累,方子这饭量可见涨,吃的都抵得上越大胡子。
宵妹子直好奇,这不大的肚皮到底是如何装得下这好些食物。
也是奇怪,起先方子一回家便累的瘫在床上,可过了几日,都能跟越大胡子打闹着归家。
宵妹子忙去问越大胡子,是不是这几日师傅没为难方子,越大胡子直挠头,说道,倒也不是,俺听铁匠铺那几个小学徒说,方子这些时日可没少打铁,且一日打得比一日多。
说完也察觉到方子这两日精力较之前日是好的多。
想的俩人满头雾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越大胡子和宵妹子不知,方子自己也是不知,可说来也是奇特,方子这些时日每到筋疲力竭,使不出劲抡锤子时,师傅都让方子歇个盏茶,慢吸深呼。
每每这时,腹内都腾起来一股清气,渐渐上浮,至胸腔至四肢,满布全身。
而后乏力便被这股气润解,这倒还不是最奇特之处,每回打坐完,神清气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感觉自己气力又增加了几分,过一日抡铁使得力气也便更大了。
这一日,越大胡子接走了方子,老师傅坐在屋外,闭目养神,喃喃自语着,承大气运降世,或痴傻,或体恙,而或自幼惨淡,再者难以善终,小方子你,被青睐,我等毫无羡厌,承运的是你,遭人觊觎的也是你。
打铁的是你,被打的也是你,你就好似一块光彩暗淡的宝玉,得敲打才得让世人所觉察。现如今我若尽我等之力,保全你离开畈圭,可否能受到一丝福泽,使离家不曾断绝?
老师傅讲到这,轻叹一声。屋外传来一人脚步声,眉头微皱,耳朵颤动两下。
分辨出了来者何人,提高音量喊了声,王老将军,既然来了寒舍外,便请进来坐下罢。
屋外王三岁推门而入,老师傅忙起身迎接,王三岁也不推辞,入门直接坐了老师傅先前坐的主座,坐下后,环顾四周,搓了搓手,哈了口气说道。
入了夜天气是渐冷了,离师傅怎么还不睡?
老师傅躬着身回道,要说睡去,老头我早在好些年前就该随离家众人一同睡去,到今苟活,畈圭的天还没黑透,小老头还舍不得睡,起码得帮您调教出一个好孙儿,方敢睡去。
这个“睡”字颇有深意。
黄三岁,手一拍椅,哈哈大笑,好一个小老头,好一个小老头,如此卑躬屈膝,离剑主年轻时的锐气可是被磨光了?
要是没了锐气,可不敢把我这干孙儿交给你,教出来个怂包,我王三岁可不要。
老师傅不愠不火回王三岁这句颇为挑衅的话道,锐气如刀磨不掉,要刀更快,还得入鞘。
王三岁复说道,先前听了离师傅的一番言论也是精辟,离师傅也是聪明,知道小方子在你这三岁我也不能拿你如何。
可离师傅可知道,三岁我不杀你,可也庇护不了你,有些人该死谁也救不了。
王老将军多虑,不杀小老儿已是万幸,哪敢过奢?浓汤一死,离家血脉断绝,一个老头儿翻不起风浪了。
王三岁冷哼一声,震的老师傅身子猛一抖。
好手段,好手段!离师傅果真好手段,一招狸猫换太子也是精妙,我看那叫白水的,怕才是你离家真正的血脉吧。
王三岁紧盯老师傅问道。
承接气运的人,身上自是有奇特之处,但越是奇妙,所遭受的苦难也定然与之成正比,而最惹人觊觎的,便是这气运加身不是永久之法,天生异象,前来夺你运,索你命的便如过江之鲫,藏不住,也躲不掉。
每每时代都不乏承运而生的宠儿,也不乏夺运而死的一座座坟茔。
这些人或才思敏捷,或身负巨力,大多都有奇特之处,纵使如此,仍性命难全。
《南阳大朝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