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海兰珠怀孕后,我决定每日亲自下厨,变着花样地煲安胎药送往关雎宫。
“你还挺关心海兰珠腹中的胎儿,任劳任怨,无微不至的,亲妈也不过如此。但历史注定,这孩子的寿命只有几个月,你不会觉得如今所做的是白费心思吗?”雨晴往鸡汤里放上菟丝子、川续断等安胎补血的药材。
我反问了一句:“难道他长生不老、万寿无疆,我才算是没白费心思吗?”
雨晴被我这么一问,无言以对。
我用勺子细细地搅拌着鸡汤,“不管他寿命有多长,只要他存在一天,便是一条无辜的生命,我便不能漠视不理。”
雨晴赞同地点点头,道:“好,不管他有多长寿命,我们都要用十全的爱心去对待他,但求问心无愧。”
我朝她欣慰一笑。
鸡汤煲好后,雨晴小心翼翼地端着汤,与我一同到了关雎宫。我与雨晴向海兰珠福了一福,纷纷行礼。
“姐姐安好。”
“宸妃娘娘金安。”
雅娜也向我恭谨地行礼:“给庄妃娘娘请安。”
海兰珠看见我们,喜出望外,马上迎了出来,道:“你们来了!”
我忙道:“姐姐,我带了安胎补血的汤药来,你得趁热喝。”
雅娜赶紧开盅端碗的,仔细地伺候着海兰珠进食。
海兰珠细细地尝了一口后,道:“真是鲜美,很合我胃口。”
我笑道:“姐姐喜欢就好。”
雨晴也插上话,道:“宸妃娘娘,我们主子为了煲这盅汤,可是花费了好多心思呢!主子翻查了许多医书,又问过太医关于安胎的细节,还亲自到太医院选取最上等的菟丝子和川续断这些安胎药材,才煲成了这盅安胎补血的汤呢!”
海兰珠也许是因感动,眼眶里竟不禁滚出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映出她那粉嫩白皙的脸,带着几分梨花带雨的凄美。
我见她落泪,不由得惊慌失措,道:“姐姐!怎么好好的哭了呢?怀孕时流泪对胎儿不好呢!”
她诚挚地握着我的手,凄然道:“妹妹!除了皇上以外,只有你这个亲人这么重视和爱护我们母子了!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孩子是我的命根,是我生命的延续,我非常非常爱他,是他让我重燃对生活的希望和热情,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幸福快乐地走完一生,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我每天都在跟腹中的他谈话。我不要求他将来出人头地,不期盼他能像皇上一样英明强干,只希望他能堂堂正正地做人。我也非常担心,会给他带来什么生理缺陷,让他拥有一个屈辱和低人一等的人生。我曾经患有口吃,我知道那种带着缺陷的人活得有多么痛苦和屈辱,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来承受。你这么关爱我的孩子,我实在说不尽对你的感激。”
她的泪珠滴落到我的手背上,是那么的滚烫,烧炽着我的心。她腹中的孩子是她的性命之本、她的精神支柱、她的希望,我能告诉她,她的这个希望将在一年后幻灭吗?我能告诉她,她的儿子只能存活五个月吗?我能告诉她,她的这一切期望都是枉然吗?
我只能紧紧握住她那无助的手,道:“好了,如今好好保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想太多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九个月后,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正徜徉在甜美的梦乡中。忽然,被一个惊慌的声音惊醒了。是雨晴跑进来,说:“不好了,海兰珠要生了。”
我立马披上外衣,简单地束了束头发,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关雎宫。海兰珠的房外拉上了帐子,皇太极与哲哲已在帐外守候。帐子投影出太医、产婆忙忙碌碌地来来回回的身影。
我朝皇太极与哲哲行礼:“皇上吉祥!皇后吉祥!”
皇太极只摆摆手,示意我免礼。看他心急如焚的样子,似乎恨不得冲进产房替海兰珠生。
我不假思索地要进海兰珠的产房,哲哲拦住了我,道:“产房不祥,你不能进去。更何况,你从未生育过,即使进去也无济于事。”
我恳切地道:“即使我没有生育过,好歹也能为她打气啊!海兰珠与我一同在草原出来,在这宫里最信赖的亲人,除了皇上便是我了。”
皇太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我,道:“是的!玉儿,你一定要帮海兰珠,拜托你了。”他看我的眼神与语气里,显示的不是命令,而是一种哀求。一直以来,他对一众嫔妃都是以一种高高在上与君临天下的姿态,从无像现在这般低声下气地乞求。我不禁想,若将来我也面临着与海兰珠一样的险境,他是否也会像在乎海兰珠那般在乎我?他是否也会向他从不正眼看过的妾侍苦苦哀求?抑或是不屑一顾?
来不及想这些了,如今海兰珠危在旦夕,当务之急是鼓励与帮助她尽快产下胎儿。
我来到了她的床前,此时,她已疼得哀嚎连连,撕心裂肺的叫声震慑着我们的心。被单已被她扯破,汗珠从她白皙的脸颊上频频滴下。
“姐姐,我来了,你别怕,我陪着你。”我握着她的手。
她略微看了我一眼,已没力气说话了,只继续咿咿呀呀地惨叫着。
耳畔是产婆的催产声:“娘娘,用力——用力啊!娘娘。”
忽然,海兰珠握着我的手狠狠一一发力,伴随着一声破天荒的喊叫——“啊!”,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也随之传出。
终于,这孩子在我们的望穿秋水中,在漫长的产程下,总算瓜熟蒂落了。让皇太极与海兰珠喜不自胜的,是这胎儿是一个阿哥。皇太极在这之前已经有七个儿子了,但从他合不拢嘴的笑容仿佛告诉大家,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即使这孩子生下来体寒虚弱。
顿时,后宫妃嫔揣测纷纷,流言铺天盖地而来。终于,这种流言经哲哲的口中证实了。
“听说皇上要立八阿哥为皇太子。”哲哲不安地道。
这一点也不出乎我的意料,于是,我淡定地道:“那么,姑姑的意思是……”
“立太子是国家大事,我一深宫妇人哪有什么主意。但听说朝堂上与后宫众妃都颇有微言,认为八阿哥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而且体弱多病,实在不宜为太子人选。”哲哲喝了一口茶。
我道:“皇上如此厚爱八阿哥,不过是因为他是宸妃姐姐的儿子,爱屋及乌罢了。如今皇上龙体安泰,还能久居龙椅之上。或者过一段时日,他会觉得自己的决定过于仓促,我们且静观其变,一切待水到渠成吧。大清的江山是如此来之不易,列祖列宗一定会保佑大清国运昌隆的。”
哲哲无奈地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历史在一步步地上演,而我作为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也只是规行矩步地按照历史的轨道行进着,安之若素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